關鍵詞: 思想咨商;中國式;人文關懷;生命意義;思想政治教育
摘要: 思想咨商是以消解思想癥結、去除精神痛苦為旨要的思想關懷活動。“思想癥結”是在特定的社會語境中生成的。在中國社會語境中生成的“思想癥結”必然帶有中國心理、中國思維、中國方法、中國價值和中國判斷等中國特質,消解具有中國特質的“思想癥結”,需要我們承載和夯實具有中國特色的“思想咨商”理論基礎,把握和實現具有中國特質的生命意義訴求及其生存和生活的價值目標。
中圖分類號: B81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10012435(2014)02013407
Outline of “Thought Counseling” and Its Chinesestyle Questions
WANG Xisheng (Research Center of Marxism, Anhui Normal University, Wuhu Anhui 241000, China)
Key words: thought counseling; Chinesestyle; humanistic care; meaning of life;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Abstract: Thought counseling is an activity of thought care for the purpose to dispel thinking cruxes and remove mental pain. “Thinking cruxes” are generated in the special social context. In Chinese social context, “thinking cruxes” inevitably have the Chinese traits, such as Chinese psychology, Chinese thinking, Chinese method, Chinese value and Chinese judgment and so on. To solve the “thinking cruxes”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it is necessary to load and tamp the theoretical basis of “thought counseling”, and grasp the value goal and meaning of life with Chinese trait.
“思想咨商”是針對有癥結的思想開展的“咨商”關懷活動。由于思想的主體不同、語境不同、對象不同,“思想”的“癥結”難免各具情態、千差萬別;但是,思想的主體總是生存和生活在特定的社會境況之中,總要面對社會歷史與特定時代的思想“世界”及其問題,這就使得千姿百態的“思想癥結”必然具有某種程度的相通性甚至共同性。在中國社會語境中生成的“思想癥結”必然帶有中國政治、經濟、文化和社會等諸多特色,而要有效地開展中國式“思想咨商”活動,開解具有中國特色的思想癥結問題,首先必須弄清它的理論基礎,然后才能較好地實現其目標預設。
一、“思想咨商”概念的生成背景及其與相關概念的區辨
“思想咨商”是筆者近年提出的新概念。之所以提出這個新概念,是出于對思想政治教育學科發展問題的考量,同時亦受相關領域一些好的做法的啟發。
首先是基于對思想政治教育實效性和有效性的考量。2014年是思想政治教育學科設立30周年,不能否認思想政治教育學科建設者為中國社會的“思想政治教育”所作出的巨大貢獻,更不能否認曾經居于我黨工作“中心環節”甚至是“生命線”地位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巨大作用,但是,我們又確實不能否認,當下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在實效性和有效性方面遠遠沒有達到盡如人意的程度。如何提升思想政治教育的實效性和有效性問題,是有良知的學者孜孜以求的課題。鑒于傳統思想政治教育主要是從社會和國家的需要出發,著眼于對受教育者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的“宏觀”教育和教化,因其遠離了“我”的具體問題而受到“我”的隔膜和冷遇,筆者多年來一直在思考如何從“我”的具體的、現實的問題出發,進行“微觀”的思想政治教育活動。而要進行“微觀”思想政治教育活動,就不能從書本給定的具有普遍性的“文本問題”出發,而要從個體鮮活的、具體的、現實的問題出發;就不能按照思想政治教育原理的“知識路徑”演繹思想政治教育方面的認識論問題,而要有切實的、有效的剖析和解決“我”的思想問題的方法和技術,而且這樣的方法和技術必須有一個不同于以往思想政治教育知識體系中的概念,需要有一個新的、響亮的名稱。
其次是受南京大學潘天群教授提出的“思想分析”概念的啟發。筆者首次聽到潘天群提出“思想分析”的概念,是2010年11月在西南財經大學召開的“2010年中國邏輯通識教育論壇”會議上。潘先生是借小組發言匯報人的機會,從邏輯通識教育角度提出了“思想分析”概念,申明了進行“思想分析”的必要性。作為參會人員,筆者感興趣的不是如何從“思想分析”角度進行邏輯通識教育問題,而是“思想分析”這個概念有可能較好地表達我所追求的“微觀”思想政治教育實踐活動,如果將這個概念引入思想政治教育領域,無疑是這個領域中的一個全新的名稱。
再次是受心理咨詢、哲學實踐等活動的啟發。近年來,高校進行的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活動如火如荼,深受大學生的歡迎,也確實解決了不少大學生的心理問題,為維護大學生心理健康發揮了重要作用。可能是考慮到“心理咨詢”的重要作用及其良好影響,在思想政治教育界,有的學者甚至把“心理教育”也納入到“思想政治教育”范疇之中。姑且不論這種納入是否科學,但就心理健康教育這種狀況來看確實值得思想政治教育者反思。為什么有“心理問題”者不請自來,主動尋求“心理咨詢師”的幫助,而有“思想問題”者卻對“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敬而遠之?與此同時,20世紀80年代,國際哲學界興起了“哲學實踐”(philosophical practice)
與“哲學實踐”相似的還有其他名稱,諸如,“哲學探詢”(Philosophical Inquiry)、“哲學顧問”(Philosophical Mentoring)、“哲學指導”(Phi1osophical Guidance)、“哲學輔導”(Philosophical Coaching)、“哲學交心”(Philosophical Encounter)、“哲學交談”(philosophical Consultation),臺灣學者稱之為“哲學咨商”(Philosophical Counseling)。參見歐陽謙.哲學咨詢:一種返本開新的實踐哲學[J]. 安徽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第4期。
活動,旨在回到蘇格拉底的哲學精神,讓哲學回歸生活,為常人的日常生活服務。這種哲學思潮興起之后,不僅達到了諸多同行的認可,而且也確實受到了“常人”們的歡迎。哲學素有“無用”之名,尚且能夠為常人的日常生活服務,那么專事于人們思想問題的“思想政治教育”為何不受“常人”待見呢?這里除了“心理咨詢”和“哲學實踐”在問題的出發點上不同于傳統的思想政治教育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心理咨詢和哲學實踐已經發明和發展出一套相對有效的方法和技術。
如果我們將思想政治教育的出發點作“哥白尼式”轉換
這里受益于康德《純粹理性批判》的研究思路,但需要特別說明的是:這種轉換不是對傳統思想政治教育的價值取向——“從社會和國家需要出發”的徹底否定,而是一種互補和發展。
,即由“宏觀”的社會和國家的需要,轉換到“微觀”的“我”的消解思想困惑和精神痛苦的需要,同時汲取相關領域的方法和技術,就有可能實現提升現代思想政治教育實效性和有效性的目標。這種“微觀”思想政治教育實踐探索活動,便是“思想咨商”概念的提出背景。
為什么不將“思想咨商”直接稱之為“思想分析”“心理咨詢”“哲學咨商”“哲學實踐”“哲學踐行”呢?
之所以不稱之為“思想分析”,一方面是因為“思想分析”的外延不能涵蓋“思想咨商”。潘天群教授理解的“思想分析”是邏輯視域的,是用邏輯技術和分析哲學工具分析“思想問題”的。[1]受“做哲學”和對“現代邏輯”成果進行實踐應用的目標預設的限制,潘先生對思想觀念中的“意義與價值”問題不感興趣,明確指出:在“思想分析”中拒斥“價值引導”乃至“人文關懷”。在筆者看來,邏輯技術和分析哲學工具的確有利于思想“癥結”的澄清,但僅有邏輯技術和分析哲學工具并不能完全澄清思想癥結,因為有些思想癥結并不僅僅是“邏輯認知”問題,而是信念和信仰的“意義與價值”的取向問題。誠如康德所看到的,在信念和信仰領域,分析理性工具往往是無能為力的,它是感性經驗的地盤,也是非理性之“信”的地盤。而以消解思想癥結、去除精神痛苦為旨要的“思想咨商”不可能不在人文關懷的范疇進行,不可能拒斥思想觀念中意義與價值問題,本質上,它要解決或改變恰恰就是思想觀念或對意義與價值的認識和取向問題。另一方面是因為“思想分析”與“思想咨商”在工作原則上不相容。“思想分析”嚴格遵循“價值中立”原則;而“思想咨商”工作的重點就是通過生命的意義和生活的價值之“總開關”——人生價值觀的“頂層設計”之導引,是通過價值觀的認知和認同而化解案主在日常瑣事中造成的思想癥結。可見,“思想分析”只是“思想咨商”
過程中的一個環節。筆者在引進“思想分析”
筆者曾撰有《“思想分析”基本問題論綱》一文,并與美國埃利奧特·柯亨《邏輯治療的形而上學假設》、潘天群《分析何以能夠治療:思想分析方法》、丁曉軍《基于奎因信念網的思想分析進路》等文,以“思想分析研究”為欄目名,刊發于《安徽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3第5期。
這個概念不久之后就發現了二者的不相容性,故而提出“思想咨商”新概念而舍棄“思想分析”概念。
有些學者認為“思想咨商”應該隸屬于“心理咨詢”,是心理咨詢的一個新分支或新領域,其實不然。雖然“思想咨商”與“心理咨詢”都要通過“對話”的方式進行,甚至在某些環節上可以互用技術手段,但二者之間卻存在著本質性的差異。首先,二者要解決的問題不同。心理咨詢要解決的是心理問題,思想咨商要解決的思想觀念問題。筆者曾經指出,心理問題總是可以追溯到其思想根源的,但思想問題卻不一定可以回溯到心理根源[2]。其次,二者的工作原則不同。心理咨詢要堅守“價值中立”原則,思想咨商恰恰要進行價值觀引導,離開了“價值”和“意義”,“思想咨商”便失去了它的立足點和靈魂。再次,二者的理論基礎不同。心理咨詢的理論基礎是作為經驗自然科學的心理學,是把來訪者當作心理機體看待,思想咨商的理論基礎是作為人文社會科學的思想政治教育學,是把案主當作意義整體看待。最后,二者的目標預設不同。心理咨詢的工作目標是增強求助者的社會適應性,思想咨商的工作目標是增強案主的意義感和幸福感。因此,“思想咨商”不但不是“心理咨詢”的新分支或新領域,而且是現代心理咨詢在“超越自我”之后所要追求的發展方向和努力目標。現代心理咨詢業的發展趨勢也印證了我們的判斷,即:“現代心理治療日益超出經驗科學的范圍,開始把哲學、文化傳統對人的價值取向及生命意義的指引功能引介到心理治療中。”[3]
至于不把“思想咨商”命名為“哲學咨商”“哲學實踐”“哲學踐行”,是因為這些“哲學”實踐活動的本意并不是要消解人們的思想癥結及其精神痛苦,而是要解決現代哲學越來越玄思和書齋化而陷入應用領域越來越狹窄的生存空間問題[4]。當代哲學之所以走咨商、實踐、踐行之路,目的在于:讓哲學走出書齋和文本,走近大眾,走入常人的生活世界,通過“接地氣”而擺脫現代哲學越來越“無人氣”的窘境,以爭取更為廣闊的生存發展空間。說白了,“哲學咨商”“哲學實踐”“哲學踐行”的根本目的就是為了“哲學”自身的生存,而不是為了世俗常人的思想“問題”,幫助世俗常人解決思想問題只是其換取現代哲學再煥生機的平臺和手段。
此外,不把“思想咨商”稱之為“思想教育”,是因為“思想教育”帶有很強的主導性和干預性,體現的是傳統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教育模式,現代思想政治教育并不否認思想教育必須具有的主導性和干預性,但更為看中的是主體間性教育模式,強調在人格平等的基礎進行對話,在對話中開悟和引導。“咨商”的主要路徑和手段就是“對話”,“對話”并不否認引導性,但更為強調的平等性。所以,“思想咨商”更能反映這種新的思想政治教育理念及其方法和技術的內涵特質。
二、“思想咨商”中國式的主要語義及其問題指向
在方法和技術層面,思想咨商具有工具理性的性質,但它又不是純粹的技術活動,而是承載著生命的意義以及生存與生活的價值指向,關涉到人生的信念和信仰問題,帶有濃厚的價值理性色彩。這就使得我們在面對不同的思想咨商對象時,不僅要考慮其方法和技術的應用問題,更考慮不同對象所承繼的歷史文化傳統及其價值取向的差異,就中國情況而言,在中國社會語境中開展“思想咨商”活動,必然要考慮其“中國式”問題。所謂思想咨商的“中國式”主要是指潛藏于中國案主思想癥結中的中國心理、中國思維、中國方法、中國價值和中國判斷等要素構成的中國特質“常數項”[5]。
關于中國心理。在悠久的歷史發展中,中國社會形成了怎樣的特殊心理,不乏學者從自然地理條件、血緣宗法關系、經濟運行方式、政治社會結構以及傳統文化氛圍等方面進行指認和歸納。按照馮友蘭的說法,傳統中國是一個大陸國家,大陸國家的民眾大多數是農民,是通過農業來維持生存,而“農民的生活方式容易傾向于順乎自然……在原始的純真中容易滿足”[6]。這種“順應”和“自足”的心理可能是中華民族特有的心理之一。同時,“農民依靠土地生活,而土地是無法挪動的”[6]21,這就為傳統中國血緣宗法的“家邦”社會結構奠定了基礎,而血緣宗法的社會結構必然造成一種“差序格局”[7],人一出生就生活在上下尊卑有序的社會之“網”中,所謂“庶人工商”“各有分親”“皆有等衰”(《左傳·桓公二年》)。這就使得“中國人在社會生活中潛意識地自覺尋找和依賴這樣的‘差序格局’,并習慣和需要在這樣的人際‘網’中獲得安全感、心理支持和社會支持”[8]。甚至對于大部分中國人而言,“至少‘內隱地’堅持著一種傾向,即沒有關系,就沒有自我。”[9]這種傾向性所表達的心理特質是:人與人之間關系要相互依賴、謙讓、順同、壓抑、忍耐,那種“不入類”的獨立人格、“出風頭”的個人價值難以獲得認同。
關于中國思維。這里所謂的中國思維主要是指思維方式,“思維方式是在歷史時空中通過反復選擇和不斷運用而定型化的比較穩定的意識形態和觀念”[10],它當之無愧地是一個民族特征的“常數項”。在思想方式中,最為特出的是生成“概念”的方式,有國外學者指出,概念的生成主要有兩種思維路徑,一是來自直覺,二是來自假定,“來自直覺的概念指向某個事物,它的完整的意義可以立即從某個事物領會到……由假設得出的概念,它的完整的意義是根據一個假設,用演繹法推演出來,從而認定的。”[6]24湯一介認為,“就思維方式說,中國傳統哲學似乎更注意事物之間的聯系,事物多面性的統一,而西方古代哲學更注意事物的區別,解析事物的各個側面。”[11]一般而言,“在連續審視中已予區分的概念,由它衍生出還未區分的概念和分辨的概念基本上都是農民的概念”,中國哲學的語言之所以“是提示性的而并不明晰”,是“因為它不代表用理性演繹得出的概念”[6]2425。對中國思維方式不乏有直覺思維、象征思維、綜合思維等不同特征的指認,但注重“聯系”和“統一”可能的是人們所公認的中國思維方式的特質。
關于中國方法。方法與方式密不可分,以至于很多人將二者混淆使用。中國思維方式所體現的認識方法主要有這樣幾個特點:其一是講求對立統一、相互轉化的素樸辯證方法,其二是注重直覺與經驗的感性認知方法,其三是唯上、唯尊、唯古的經學方法,其四是“以己度人”的主體意向性思維方法,中國傳統的思想方法是傾向于對問題作籠而統之的“整體的解決”。[12]中醫“頭痛醫腳”“辨正施治”的診治思維可謂是中國方法的典型代表。
關于中國價值。中國心理、中國思維和中國方法雖然帶有濃厚的“中國式”特質,但并不說明中國人在價值取向是單一性的,相反,中國價值取向卻是多元的。從傳統的角度看,“主要包括四個要素,一曰道德,二曰功利,三曰權力,四曰自然。儒家尚道德,墨家重功利,法家以權力法治為目標,道家以自然無為為理想。”[13]雖然漢以后,儒術獨尊,但道、釋乃至墨、法學說也并未完全退出中國人的價值世界,相反,在宋明理學階段這些不同學說得到了較好融合,使得儒學在義利觀方面所倡導精英文化受到道、釋價值取向的高度浸染,形成了精英與世俗、入世與出世的多重價值取向的雜合局面。既便如此,我們仍然不難把捏到中國價值的總體取向,那就是以倫理原則作為評判人事的根本尺度。
關于中國判斷。倫理追求的目標是“善”,倫理原則成為中國價值的尺度,待人接物的判斷標準就不會僅僅是事實的真假問題,而主要是價值的合理性問題。人際關系問題、權威等級問題、家族利益和個人聲譽或面子問題都會參與到對事情的是非、對錯的評判之中,在這錯綜復雜的關系平衡中,“中國古人夢寐以求的價值目標就是達到某種和諧的境界”。[14]追求和諧肯定要執其兩端取其中,“中庸之道”便成為價值追求及其評判的基本法則,所以,中國判斷不是基于真假的實事判斷,而主要是基于善惡的價值判斷。
當然,當代中國受到全球化的沖擊,一些顯然的特質正在發生潛在變化,但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否認歷史文化傳統的積淀及其影響,也正是這些積淀和影響,中國才成其為“中國”而不是其他民族和國家。
允準上述,我們就不難發現,“思想咨商”中國式所要面對的問題,即在面對中國案主時,其思想癥結是帶有中國特質的,因而在消解其思想困惑及其精神痛苦時,其重心并不在于如何把事實弄清楚,把概念說明白;不在于邏輯是否嚴緊,手段是否獨特和精到,而在于思想咨商師所開解和引導的價值觀念能否為案主所理解和認同。因為中國案主更為看重的不是事情的本相與真理,而是對問題的認識和處理是否合情合理,這其中就參合著大量的中國傳統的感性元素而非西方理性的知識論因素,這也是西方思想咨商師面對中國式問題時所難以理解的。
三、中國式“思想咨商”的理論基礎及其目標預設
“思想咨商”是一種思想層面的人文關懷實踐活動。實踐是與理論相對應言的,但并不是與理論相對立而言的,相反,實踐是需要理論的指導和支撐的,所謂“沒有理論的實踐是盲目的”。“思想咨商”這種實踐活動同樣需要有理論的指導和支撐。在筆者看來,在中國社會語境中開展思想咨商活動,應該以如下理論為其基礎。
首先是馬克思主義理論。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創始人對歷史之謎的解答,對“資本生成悖論”
資本生成悖論是指“資本不能從流通中產生,又不能不從流通中產生。它必須既在流通中又不在流通中產生。”這是困擾馬克思之前的經濟學家的悖論。筆者認為,馬克思和恩格斯正是通過消解資本生成悖論而揭開了剩余價值的秘密。參見王習勝.“資本生成悖論”消解的邏輯學啟示[J].新鄉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第4期。
的消解,對“資本主義發展悖論”
資本主義發展悖論是指“在促成人的解放的同時造成了人的物化,在促成人的獨立的同時造成了人的孤立。”(參見侯惠勤.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批判與當代中國[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14.)筆者認為,資本主義發展悖論是馬克思意識形態批判的著力點,消解資本主義發展悖論必然導致社會主義,從而為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合法性提供了思想基礎。參見王習勝.資本主義發展悖論與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批判[J].安徽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2第5期。
的消解,等等,既揭示了人類歷史發展的一般規律,指出了開解異化勞動和人的異化的困境之路,也揭示了資本主義必然滅亡、社會主義必然勝利,指出了人的走向自我解放之途。馬克思所描繪的人類社會高度發展的生活場景——“吸煙、飲酒、吃飯等等在那里已經不再是聯合的手段,不再是聯系的手段。交往、聯合以及仍然以交往為目的的敘談,對他們來說是充分的;人與人之間的兄弟情誼在他們那里不是空話,而是真情,并且他們那由于勞動而變得堅實的形象向我們放射出人類崇高精神之光”[15],向我們傳遞的是這樣的信息,即生活在這種場景下的人們,其思想是順暢的,心理是健康的,生活的煩惱和糾結是可以得到較好化解的。馬克思及其后續者開創和發展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建立了新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體系,為開解人的發展困境指出了新的道路和方向,開辟出一條不同于烏托邦幻想和宗教神秘世界的人類終極關懷之路。在中國社會語境中開展思想咨商活動中,馬克思主義理論是其不可或缺的理論基礎。
其二是思想政治教育理論。從學科層面說,“思想政治教育”是馬克思主義理論六個二級學科之一,它是直接面對和解決人們的思想實際問題的。作為一門二級學科,思想政治教育的功能和作用就是將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轉化為實際應用的平臺。思想政治教育是基于人們思想道德發展規律而開展的思想教育實踐活動,經過30年發展的思想政治教育基本理論及其方法,無疑是我們開展“思想咨商”活動的學科基礎之所在。
其三是優秀的中國傳統文化理論。中國語境中的思想癥結帶有中國特質,這種特質主要來自于傳統文化的影響。以現代眼光看傳統文化所承載的價值觀,有很多是積極的,尤其是那種以天下為己任的擔當意識及其價值取向,諸如,“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天下興亡,匹夫有貴”“先天下之優而優,后天下之樂而樂”“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等,一直為世人所頌揚,但是,也有極端功利和自私的價值取向,諸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當面有成人之美,背后有殺人之刀”等,由此形成了中國傳統社會世俗文化和精英文化兩大層面,我們在開解中國案主的思想癥結時,固然要熟知其精英文化及其價值取向,也要了解其世俗文化及其價值取向,如此才能把握中國特質的思想癥結之所在,才能有針對性地進行意義和價值的開解和導引。
其四是符合中國國情、對開解中國案主思想癥結具有啟發性的西方理論。黑格爾曾經說過:“哲學史所昭示給我們的,是一系列的高尚的心靈,是許多理性思維的英雄們的展覽,他們憑藉理性的力量深入事物、自然和心靈的本質——深入上帝的本質,并且為我們贏得最高的珍寶,理性知識的珍寶。”[16]西方哲學家乃至其所有的思想家依據西方歷史文化傳統及其價值導給出的理性知識的珍寶,對我們思考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問題是有啟發價值的,特別是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康德、黑格爾等大家的思想,不僅是西方的也是世界的,其思想之精華是我們建構中國式思想咨商理論必須要充分關注和吸收的。
這里需要特別說明的是,雖然中外思想史上并不缺乏“思想咨商”案例及其活動,但是,把“思想咨商”作為一種專門的思想關懷實踐活動并加以研究卻是現代人的事情。為此,西方學者也在試圖建構適合于其國情的思想咨商的理論基礎,比如,美國學者婁·馬里諾夫(Lou Marinoff)在其名著《柏拉圖靈丹》一書的第四部分“附加資源”中,就列舉了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奧古斯丁、邊沁、柏格森、貝克萊、康德、黑格爾,包括中國的老子、莊子、孔子以及釋迦牟尼等60多位思想家[17]。在其后繼出版的《大問題:智慧改變人生的8個途徑》中,他還以“思想大碰撞”[18]為題,列舉了有益于哲學咨詢的多達98位思想家。在他看來,這些思想家及其思想是開展“哲學實踐”的理論基礎。而臺灣學者在建構“哲學咨商”的理論基礎時,是以士林哲學為基礎,從西方思想史(如胡塞爾
的現象學)、中國思想史(如儒學經典)以及宗教思想史中擷取思想精華作為其方法論資源。筆者認為,既然是中國式的“思想咨商”,應該構建適合于中國國情和世情的理論基礎。如上所列的四個方面理論,如果能夠很好地結合起來,是能夠實現這樣的理論訴求的,即在理論的宏觀意義之下審視微觀事件及其導致的癥結,在必然性認識之中理解偶然性事件帶來的災難與機遇,在價值理性之下把握工具理性的價值和意義。
在這樣的理論基礎上,我們的思想咨商活動要達成怎樣的目標呢?筆者以為,這里的目標可以分解為兩個方面,一是從案主的訴求角度看,二是從咨商的訴求角度看。
首先,就案主的訴求看。“思想咨商”是一項新的人文關懷實踐活動,人們對它還不夠了解,難以列舉案主的普遍訴求,我們不妨看看前去進行心理咨詢者的心理及其需求。有學者依據心理咨詢的實例將其歸納為四種情況:其一是受到挫折而痛苦者,他們需要得到的是心理的安慰;其二是有煩惱和隱衷者,他們需要的傾吐渲泄以便減輕心理負擔和內心的壓抑;其三是在生活中遇到各種現實困難者,他們需要得到咨商師的指點,獲得具體的解決辦法;其四是面臨兩難選擇困境者,他們需要得到的是定奪性或者是傾向性的建議。[19]
從事“咨商”的工作者發現,在中國社會語境中,思想癥結者、心理困惑者對“主意”“辦法”及“高見”的需求量極大,他們往往將“咨商師”看作某些方面的權威,有較強的依賴和崇拜心理。如果中國咨商師嚴格執行西方咨商界的執業原則,即嚴格遵循價值中立的“非指導性”原則——只對案主提出的具有選擇性的問題作客觀分析,不作任何指導性評判,[19]這種做法在中國是不受案主歡迎的。在一般案主看來,這樣的“咨商師”或者是無能,或者是在推卸責任。由此,我們不難從案主的角度推斷出這樣的目標預設:開展中國式“思想咨商”活動,應該幫助案主分析思想癥結之所在,引導案主轉換認知方式,從不同的角度和層面審視導致思想癥結的問題,盡可能從生命的意義和生存與生活的價值層面給出指導性的意見,引導案主從具體事件的困擾和糾結中走出來,以樂觀的心態認識生活世界不幸與幸福。
其次,從“咨商”的訴求來看。我們之所以要進行咨商活動,首先是要提升思想政治教育的實效性和有效性。因而,思想政治教育的根本目標便是思想咨商的宏觀目標,即提高受教育者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能力,在改造客觀世界的同時改造主觀世界,從而促進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在這個宏觀目標之下,思想咨商應該以應對案主需要設置具體目標,就是要增強案主對社會生活、困難和挫折的適應性,要提升其生存和生活的思想道德境界,促進人際和諧,為社會的良序發展提供正能量。
當然,“思想咨商”只是思想層面的人文關懷活動,它只能指導案主“怎么想問題”和“怎么看問題”,并不能代替案主直接“去解決”具體的實踐問題。因此,受社會客觀條件以及案主自身素養和能力的制約,思想咨商究竟能夠在多大程度上實現其預設目標,要視因具體情況而定,不能否認它的價值,也不宜過于夸大它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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