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我不止一次看到李午申畫劉禹錫的《陋室銘》。他對《陋室銘》的鐘愛使我們看到了他發自內心的自負,因為他身居繁華的鬧市,自無漏室可言,然而李午申卻一直保持著自鄉野陋室而來的誠懇和素樸。這種誠懇和素樸曾經深深的感動過我。
鄉野晦雨,寒窗臨風。童年的艱辛和清貧對于李午申可謂刻骨銘心,也正是童年的艱辛和清貧使李午申很早以前就開始為自己編織一個美好的夢。那夢由他那一幅幅古典詩意國畫呈現給我們,那夢也通過這一幅獨特的作品在不斷地得以圓化,從而使我們有可能接近他的內心世界。
“揮毫落紙墨痕新,幾點梅花最可人。愿借天風吹得遠,家家門巷盡成春。”這是揚州八怪之一李方鷹的一首題畫詩,在李午申的筆下,那清香的梅花隨風而逝,雖然她少了幾份朱紅的熱烈,卻多了幾分淡黃的清高。棋踞而坐的名士逆風相向,露出的不是對春的驚喜,卻是對生命嚴峻的凝視。看來,那春的希冀并不會如我們所想象的那樣遂愿而至,她只不過是支撐我們生命的永久期盼罷了。在這里,我們從另外一個層面看到了生命的悲愴。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對于人生,古人的點化可謂入木三分。在李午申的作品《話春秋》中,那擁一壺濁酒忘形而飲,對一輪落日的感慨,已不是昔日橫戈南北的英雄,而是飽經滄桑的漁夫。李午申將那豪邁的詩意置入一個平凡的生存境遇中進行觀照,從而更透出幾分蒼涼。
當我們發現未來的生命運程有時并不在我們的把握之中時,我們不免會感到失望。這時,對當下生命的關注和體驗就應該成為我們每一個人的生命特征之一。正因如此,才有了李白的將進酒;才有了陳子昂的燕山詠懷;才有了蘇東坡的大江東去;才有了張大千夢幻般的潑彩。也許李午申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以淋漓酣暢的筆墨寫出了他的得意之作《開懷》。那解衣寬懷,仰天而視的高士已處于忘形之境,他在用一首首鮮活的生命之歌證明著自身、證明著存在。
作為一名畫家,李午申痛恨邪惡,正因為此,鐘馗一直是他筆下出現的最多的形象之一,那怒發沖冠的正義之氣、那嫉惡如仇的生動神態既寫出了李午申的情懷,也寫出了李午申的向望,更寫出了李午申內心的沉重。
李午申的中國書畫作品多以古代豪杰、名人逸士為題材,諸如達摩面壁、屈子行吟、懷素書蕉、羲之愛鵝等古人詩意、詞意的畫作就更為多見。李白的名山游,杜甫茅屋為秋風所破,白居易的琵琶行,王維的山居秋暝,張繼的楓橋夜泊,蘇東坡的悲歡離合等,畫家一個人的閱歷和想象去營造和描繪詩中的場景和人物,以現代人的審美和價值觀去感悟和表現詩人的精神和情操,可使詩意對照,相得益彰,獲得更加完整的美感。
作為一名藝術家,雖無力盡除邪惡,卻可以獨善其身。所以,李午申畫梅、畫竹、畫陶淵明、畫鄭板橋……。他陶醉在一種自足的境界中,因此受到同道們的稱贊和愛戴。
李午申本來畢業于河北師大中文系,可后來他一直做報刊美術編輯。由于他扎實的文化功底,助成著他的古典詩意畫創作。由于他的博學約取和敏于思考,所以他的作品具有一種靈動簡易的書卷氣。在他的筆下,不管是賢人雅士,還是村民漁夫;不管是荷塘柳堤,還是風竹雪梅,雖然筆致簡約,而無不營造出古詩詞那種濃郁的氣韻和玄妙的意境。
李午申有一方常用的閑章,印文曰:“平生三好詩書畫。”他那淡泊的情懷沒有成為世俗虛浮功名的俘虜,他一直在平和的心境中進行著自己的創作,他以他的勤奮和才華證明著他的存在。這時,我又想起他畫的《陋室銘》,那疏朗別致的畫面、那雅逸的群賢闊論,那隨意鋪灑的銘文長題使我又看到了一個清靜而又高妙的生存空間。在這里,沒有殘酷的競爭,沒有險惡的傾軋。在這里,只有對人生真義的玄妙注釋和殷切向往,只有對人生真義的由衷謳歌。
李午申很有幸,因為他為自己找到了一方寄托自身的凈土,他為自己找到了證明自身的獨特藝術形式,我為他由衷的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