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侃與汽車黑市交易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英美民用汽車的生產曾停止過一個時期，因而造成了戰后初期供不應求的畸形繁榮。其實新車有的是，可是英美汽車壟斷企業的組織極為嚴格，不在他們壟斷網中的人，除非付出很高的黑市代價，否則就休想買到新車。長期以來英美汽車壟斷企業在我國素有其各自的特約經銷商，局外人已無插手余地。在那時尷尬局面下，孔令侃因我對此素有聯系，比較熟悉，不得不和我商討打開僵局的辦法。我認為只有把特約經銷權搞過來，成為他們壟斷組成的圈內人之后，才能把直接從制造廠分配到手的汽車來滿足揚子公司那些“有額無車”的進口限額。

我和英商利威汽車公司的英人，早就打過交道，幾經折沖后，由我向孔提出打算并慫恿他于1946年10月以一百二十五萬美元的代價把它買了過來。我向孔建議的條件是一年之內分四期在紐約付清。利威英人接受了這一條件，為了我撮合有“功”，他們瞞過孔令侃送給我5%的傭金，此事即算成交。從此孔令侃即開始與美國通用汽車公司及英國奧斯汀兩個汽車壟斷組織掛上了鉤，進口的汽車除滿足利威本身外并使揚子公司那些“有額無車”的進口證也都派了用場。

英美市場上新車絕跡、黑車充斥的這一事實，曾使孔令侃受窘一時，但當他一旦鉆進壟斷網成為圈內人之后，立即在國內大做黑市，并且欲在美國黑市上一顯身手，來一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原來英美汽車廠有一種規定，凡是從中國去英美的人士，不分國籍，只要和利威簽訂一紙合約，事先由利威以電報向汽車廠預約，則當其到達紐約或倫敦后，即可憑約按出廠價格優先得到供應，這種辦法他們稱之為謂“本土供應”（Domestic Delivery）。

孔令侃就在這上面大做其文章。他向事先選擇好的出國對象以極低廉的代價，換取他們同利威所簽訂的假的“本土供應”合約，由紐約揚子公司負責人“伴同”他們憑約取車并捐好牌照簽好空白的汽車出讓證件，到此諸事齊備，只待善價而沽了。當出售時，紐約揚子公司負責人只需放一只貓或一只狗在汽車內，即可按黑市高價交給買主，幾千美金唾手可得，買賣亦告完成。

這里想交代一下上面所講的貓和狗的問題。據說美帝國法律有明文規定：凡新汽車，其售價一律不得超過一定的最高限價；而舊汽車則不在此例，貓和狗的身價則更無限制。因此放一只貓或一只狗在新車內，一則顯示汽車已經用過，象征出售的乃是舊車；另一方面，如果有什么意外，又可把超額售價推托為出賣貓或狗的代價，以逃避法律制裁云云。這是何等荒謬的法律，但又是何等“巧妙”的方法。

起初我也曾反對這一做法，因為那時我已是利威經理，萬一弄出紕漏而取消了特約經銷權，勢必影響利威的生存，但孔令侃對這種買賣極感興趣，倘我拒不執行，我的飯碗就要敲碎，所以我當然只能惟命是從。到后來，在我致紐約錢起鳳的信中甚至也把這種辦法稱之為“衣食之源”了。因為在美國做黑市賺的是美匯，就毋庸再費手腳不斷套取黑市外匯了，而且經常去美國的人士極多，生意也十分興隆，一個月中平均不下五、六十輛。

1947年11月8日，利威給通用的電報中，一次即借Dinken等人名預約了十五輛汽車。有時遇到淡季（指赴美或簽約人數減少），不得已時甚至由一人頂購七輛，屆時再由紐約揚子去設法解決。當然為時一久難免不露馬腳。記得有一次通用汽車公司即曾來電聲稱：預約的“本土供應”汽車早已齊備，等待買主去領，責問為什么其中有三個買主竟然遍覓無著，查無下落。但這已經不會影響孔令侃和通用汽車公司的關系了，因為通過紐約揚子與通用汽車出口部經理拉加和肯特爾德不斷籠絡，通用汽車對這種公開的秘密“已經眼開眼閉，予以默認”（1947年10月1日紐約錢起鳳來信中語），所以到后期已無需經常去做“本土供應”，而改由紐約揚子干脆向通用直接要求分配了。汽車來源的方式有改變，但黑市高價出售的方式始終未變，雖然價格或許有些上下，那是孔令侃親自指揮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