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本文以同一部佛經的兩個譯本《放光》與《光讚》為案例,闡述“文” 與“質”以及“意譯”與“直譯”兩對概念的關系。
關鍵詞: 文;質;意譯;直譯;佛經翻譯
“文”與“質”在我國佛經翻譯史上引發過激烈的爭論,有學者認為“文”相當與“意譯”,而“質”相當與“直譯”。然而,“文質”的關系與“直譯”,“意譯”的關系相似,但不能劃等號。
一、“文”與“質”之爭
1、文質從品人到論文。“文”與“質”這一對概念,最早見于孔子的《論語》“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后君子”。古之學者均認為“文質是做人的兩個方面,相輔相成,不可缺一”。可見,“文”與“質”這對概念最初是用以品人的。自劉勰在《文心雕龍》中將文質用以系統論文起,文質便作為評價詩文的重要標準。文質從品人到論文經歷了一個歷史性的跨越。“在文學批評領域,文質主要是指文學作品的審美風格,更具體地說,文與質主要是指文學作品的語言風格。”[3]
2、文質與佛經翻譯。學者們公認,支謙所作的《法句經序》是涉及漢譯佛經文質問題的最早記載。序言記載了支謙和維祗難對待佛經翻譯的不同觀點。朱志瑜與朱曉農在其所編撰的《中國佛籍譯論評注》中指出“支謙既然不太贊成過于質直,自己的譯文有很華麗,所以后人都把他歸入文派”。[1]然而,維祗難和其他人引用佛祖、老子、孔子的話“老氏稱:‘美言不信,信言不美。’仲尼亦云:‘書不盡言,言不盡意。’認為佛經翻譯無需加修飾, 譯文語言質樸,屬于質派。
在這場最初的爭論中,我們不難發現“與文、質相對應的還有一對概念,即雅與俗。一般而言,凡被稱為文者,亦即雅;凡被稱作質者,亦即俗。支謙批評將炎翻譯的《法句經》,‘嫌其辭不雅’,原因就是將炎的譯文‘近于質直’。”[3]這一對“雅”與“俗”的概念,從很大程度上來說是從評價詩文的角度來評定佛經的“言辭風格”。
而繼《法句經序》之后,主持道場翻譯的道安對文質之爭曾在《和放光光讚略解序》表現出了矛盾和困惑。其后,道安在《摩訶缽羅若波羅蜜經抄序》一文中提出“五失本”“三不易”的觀點,明確了自己質派的立場,強調案本的作用,反對刪削原文。批評那些只考慮文采, 對原文進行刪減的譯文,他認為那樣原文意思會被稀釋和淡化。但,五失本, 三不易同時告訴我們,道安同時還強調譯文應該符合漢語語法,不致令人費解。可見這一時期質派已經意識到關注讀者, 譯文順暢的重要性。
繼道安之后,鳩摩羅什、慧遠、贊寧等人依然就“文質”發表了自己的看法。而“文”與“質”最終在玄奘的譯文中得到了完美的結合。
二、“直譯”與“意譯”
直譯與意譯這兩種翻譯方法,自五四以來,人們便進行了激烈的爭論。
直譯(Literal Translation)指不僅忠實于原文內容,而且忠實于原文形式的翻譯方法;意譯(Free Translation)指只忠實原文內容,不拘泥原文結構形式與修辭手法的翻譯方法。信息的傳遞為第一位。
起初,人們反對直譯的人所反對的是看不懂或看起來吃力的譯文;反對意譯的人所反對的是隨意增刪原著、不講究忠實原文的譯文。
1978年,許淵沖在“翻譯中的幾對矛盾”一文中也談到直譯與意譯的問題,他認為,直譯是把“忠實于原文內容”“忠實于原文形式”及“通順的譯文形式”三者分部放在首要、次要及最后地位的翻譯方法。意譯卻是把“忠實于原文的內容”和“通順的譯文形式”放在首要和次要地位,而不拘泥于“原文形式”的翻譯方法。最后,他得出五點結論,歸納成兩點就是:①若譯文能夠以原文相同的形式表達和原文相同的內容時,可以直譯,不能表達時則意譯;②若原文的表達形式比譯文更為精確、有力時,可以直譯,譯文的表達形式比原文精確、有力時,則可以意譯。
總的說來,直譯與意譯屬于翻譯方法的范疇,不管兩者是各有側重形式還是內容,兩者都是都基于忠實在于原文的基礎上來談論的。
三、個案分析
《放光》與《光讚》乃同一部佛經的兩個不同譯本,筆者將對這兩部在文質之爭所處的歷史時期所誕生的文本進行分析,探討文、質與意譯、直譯之間的關系。
“南方去此江河沙等最極邊際,有佛世界,名曰離一切憂,其佛號無憂首多阿竭、阿羅呵、三耶三佛。彼有菩薩名離戚,啟辭其佛,佛賜蓮華,與無數菩薩俱,經諸國土供養諸佛,來詣釋迦牟尼如來,稽首供養,卻坐聽經。
西方去此江河沙等,有世界名曰寂然,其佛號寶龍多阿竭、阿羅呵、三耶三佛。彼有菩薩名曰意行,啟辭其佛,佛賜蓮華,與無數菩薩俱,經諸國土供養諸佛,來詣釋迦牟尼如來,稽首供養,卻坐聽經。
北方去此江河沙等,有世界名曰致勝,其佛號勝諸根多阿竭.阿羅訶.三耶三佛。彼有菩薩名曰施勝,啟辭其佛,佛賜蓮華,與無數菩薩俱,經諸國土供養諸佛,詣釋迦牟如來,稽首供養,卻坐聽經。”[4]
“南方度如恒邊沙國。有世界名度憂。其佛號無憂威如來無所著等正覺。有菩薩名離憂。西方度如恒邊沙國有世界名滅惡。其佛號寶上如來無所著等正覺。有菩薩名意行。北方度如恒邊沙有世界名勝。其佛號仁王如來無所著等正覺。有菩薩名施勝。”[5]
1、從譯文的內容及效果/語言風格看。《光讚》和《放光》整體內容上并無大差別,兩者都敘述了南方、西方、北方等方向,分別有一個“國度”或者“世界”,并且每一個“世界”都分別有不同名稱的菩薩。各方菩薩均與其對應的佛說著一樣的話。不同之處正如道安所言,《放光》“言少事約”[2],用較為簡煉的語言敘述了《光讚》所言。《放光》偏“文”,而《光讚》偏“質”。
2、從翻譯策略和翻譯方法看。首先,從很大程度上來說《光讚》采用了“直譯”,也就是逐字逐句翻譯來實現了“事事周密”,甚至在翻譯佛祖名字時,也是根據讀音的直接翻譯成“多阿竭、阿羅呵、三耶三佛”;而《放光》則采取了“意譯”來實現了“事事顯炳,煥然易觀”,譬如佛祖的名字是根據其含義譯成“如來無所著等正覺”。
其次,除了“直譯”與“意譯”外,兩者還使用到其他的翻譯方法。如果我們說《光讚》是全譯本,那么《放光》則為簡譯本。原因是譯文出現了“改寫”和多處刪減,也就是說,《放光》采用了編譯/改編(Adaptation)的翻譯方法。譬如,在《光讚》中重復描述各方菩薩所說的話“啟辭其佛,佛賜蓮華,與無數菩薩俱,經諸國土供養諸佛,詣釋迦牟如來,稽首供養,卻坐聽經“在《放光中》被總結成了一句話,言簡意賅,達到了“文”的效果。
由此看來,“文”和“質”不光用來判斷譯文的語言風格是“雅”還是“俗”,還包含翻譯策略和方法,諸如直譯、意譯、改寫、刪減等等。
四、結論
意譯與直譯僅僅落腳于翻譯學,屬于翻譯方法和技巧的范疇。它們可以使譯文達到偏“文”或者偏“質”的效果,換而言之,意譯與直譯是實現“文”或“質”的手段。但是,作為評判譯文的最終“效果”,“文”與“質”涵蓋的內容更廣,除了用以評論譯文的言辭風格外,還包括實現其效果所采取的其他翻譯方法,譬如改寫,刪減等;以及譯文的語言風格和文學體裁。由此可見,文和質與直譯和意譯這兩對關系盡管有許多相交點,但不能劃等號。
參考文獻
1 支謙.法句經序.載朱志瑜.朱曉農.中國佛籍譯論選輯評注.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6(6)
2 道安.合放光光讚略解序.載朱志瑜.朱曉農.中國佛籍譯論選輯評注.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6(13)
3 孟昭連.文白之辯——譯佛史上文質之爭的實質.南開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3)
4 光讚經卷第一.西晉三藏竺法護譯
5 放光般若經卷第一.西晉于闐國三藏無羅叉奉.詔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