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特·格拉斯《我的世紀》之《1933年任命的消息》文本解讀

顏利

摘 要：本文是筆者結合作品歷史背景，從闡釋學的角度出發，針對君特·格拉斯《我的世紀》之《1933年任命的消息》一文所撰寫的闡釋性文章。其中包括對作者的生平、著作和文章內容的簡介和各界人士對格拉斯的評價。文章重點在于結合文本內容所反映的歷史背景，即希特勒統治下的納粹時期，來進一步闡釋該文本背后的深刻內涵。

關鍵詞：《我的世紀》；《1933年任命的消息》；君特·格拉斯；納粹統治

君特·格拉斯是德意志聯邦共和國作家，是當代聯邦德國最重要的作家之一。因其語言新穎，想象豐富，手法獨特使他在當代世界文學中占有一定地位，曾多次獲獎，幾次被提名為諾貝爾文學獎的候選人，最終這位因其小說《鐵皮鼓》而一舉成名的作家在1999年諾貝爾文學獎。

格拉斯的小說既繼承了傳統的敘述方式，又用夢幻、怪異、荒誕等藝術技巧描繪歷史和現實，作品中的主人公多是畸形人或擬人化的動物，探討的問題比較隱晦深刻。比如著名的但澤三部曲《鐵皮鼓》、《貓與鼠》、《狗年月》。格拉斯常把現實主義描繪和現代主義手法熔于一爐，在戲謔、詼諧中蘊含著深刻的社會批判。反戰反納粹始終是格拉斯作品中最常見的主題。因此筆者選擇了格拉斯繼《鐵皮鼓》之后又一撼動文壇的力作《我的世紀》一書中《1933年任命的消息》一文，來分析闡釋納粹統治對人們精神上的毒害，以及對人們意識的裹挾。

1.闡釋學的基本理論

闡釋學是研究揭示的理論，可以指解釋的藝術，也可以指解釋的理論和實踐。“闡釋學”（hermeneutics）一詞可以追溯到古希臘時期，是由宙斯之子，信使神赫爾墨斯（Hermes）的名字來命名的，他的工作之一便是將神的旨意翻譯、說明和闡釋給凡人，這三層意思正好構成了早期闡釋學的基礎。

闡釋學最開始一直為哲學領域所用，到了中世紀，闡釋學還仍然只是研究圣經翻譯的一個分支方法。直到文藝復興和宗教改革時代，闡釋學才不僅僅局限于為圣經服務，開始到對整個古代文化的闡釋，使其慢慢成為人文學科的一般方法論。德國浪漫主義宗教哲學家施萊爾馬赫對各個科學領域的闡釋學思想進行了綜合，形成了具有普遍方法論特征的一般闡釋學。他主要強調了作者的個性特點在闡釋當中的重要地位。

十八九世紀，德國生命哲學家狄爾泰認為，對于歷史和文化文本的解釋，不是在于研究一個已經失去的對象，而是在研究和理解我們自己。歷史在人文學科當中具有至關重要的地位。

到20世紀，德國哲學大師海德格爾的學生伽達默爾繼承了他的老師的思想，又發展了自己的闡釋學。他認為沒有人是脫離了歷史的特殊性和局限性而存在的。因此，理解和解釋是根植于歷史中的。

從闡釋學的發展過程可以看出，對于作者以及作品的歷史背景的研究始終是闡釋的一個重要內容和前提條件。因此在分析一篇文本的時候，讀者必須將文本與歷史背景相結合，才能夠讀懂文本字里行間所要表達的思想。

2.作品簡介

本書體裁獨特，以年歷小說（Kalendergeschichte）的形式，將100年的時光精煉成100個包羅萬象的短篇故事，從1900年到1999年，每年一篇文章，作者讓不同的人物從不同的視角敘述一百年來有關德國同世界各國間所發生的重大歷史事件，它們涉及到政治、軍事、經濟、科技、教育、文化、體育等各個領域；既有獨立成篇的，又有互相牽連的；全書穿越不同時空，使現實和歷史相互交織在一起。《1933年任命的消息》一文作為年歷小說《我的世紀》中的一篇其特點是篇幅短小、情節簡潔、人物集中、結構精巧。它以一個畫廊老板的視角敘述了在1933年希特勒上臺的消息發布后，他不得不將畫作轉移并關閉畫廊逃亡荷蘭阿姆斯特丹，而人民大眾卻為了慶祝希特勒登臺而舉行火炬慶祝游行，以及猶太畫作大師利伯曼被迫辭職等一系列事件。

3.結合歷史背景對作品內容的分析闡釋

文本通過描寫不同人在得知希特勒上臺的消息后的不同反應來展現出那一時代納粹獨裁統治對猶太人民的迫害和對本國人民的精神荼毒。在文中主要選取了三個方面，即敘述者的反應、利伯曼大師的反應和人民大眾的反應來展開事件的描述和展開。

3.1 敘述者畫廊老板和同事的反應

畫廊老板和同事貝恩特在聽到消息的時候可以說是既“意外”，又“不意外”，因為老板已經預感到希特勒的上臺已成必然，他甚至自嘲“現在這個曾經當過畫家的油漆匠將會給我們帶來幸福。”為了預防自己的苦心經營被付之一炬，畫廊老板在數月之前就已經開始秘密的將自己收藏的畫作轉運到荷蘭的阿姆斯特丹去。但即便是這樣他心中的不安仍然在一天天的升級，最后不得已還是忍痛關掉了畫廊，逃亡到荷蘭。

畫廊老板的措施在那個時代是絕對是有必要的，并且是有先見之明的。他的預見很快便被證實。在不久的之后的一個夜晚，在納粹黨領導集團的慫恿和操縱下，德國各地納粹狂熱分子走上街頭，他們瘋狂地搗毀猶太人的店鋪和私人住宅，燒毀猶太人的教堂，公然迫害和凌辱猶太人，大肆逮捕猶太人。從9日夜晚到10日凌晨，納粹分子群魔亂舞，猶太人在痛苦和災難中呻吟。這一夜僅砸毀的玻璃隨處可見，據德意志保險公司的代表希爾加德先生講，其損失就達600萬馬克。要彌補這項損失，比利時全國玻璃工業要生產半年，由于被砸毀的玻璃晶瑩透明，所以柏林居民用尖刻的俏皮話稱之為“水晶之夜”。這一場景在格拉斯另一部著作《鐵皮鼓》里也有所反映。

3.2 利伯曼大師的反應

利伯曼大師是德國印象主義的代表人物，曾經帶領柏林的年輕新一代藝術家們與學院派畫風分庭抗禮，被稱為柏林脫離派。一直擔任普魯士藝術學院的院長一職。但是大師和他的夫人都是猶太人，在這場浩劫中，即使是80多歲的老人也不能幸免于難。畫廊老板曾經勸說大師和其夫人也逃往荷蘭，但是大師拒絕了，他們不愿意逃亡到阿姆斯特丹，也許他們已經明白在這條歷史的洪流當中，必定會有犧牲者，無論逃到什么地方，都無法幸免。后人在回憶錄中寫道，大師認為“人們是應該逃走，但是作為猶太人，這是一種懦弱的行為！我窮盡我的一生的力量來為德國的藝術服務，在我看來，藝術是絕對不該和政治掛鉤的，但是我不得不辭去院長的職務，因為我在學院里已經無處棲身。我現在生活在怨恨中，我也不愿往窗外望上一眼，這樣的世界我已無望。”

像利伯曼大師這樣沒有逃亡的人的后果是嚴重的，甚至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1942年1月20日，納粹秘密警察頭子海德里希，召集了“萬湖會議”，研究了大規模系統地屠殺猶太人的計劃，會議通過“最終解決猶太人問題”的決議，提出“最終解決”的辦法是把猶太人運到東方勞動“其中大部分毫無疑問將通過其自然減少的方式消滅”，“對于最后還能留存的抵抗力量最強的那部分人，必須以相應的方式處置。”

1933年至1945年間，被納粹屠殺的猶太人達600萬，其中僅兒童就超過100萬。被屠殺的猶太人數占當時全世界猶太總人口的1/3以上。而在歐洲，平均每7個猶太人中就有5個遭殺害。

這場納粹屠猶事件是一場當權者利用手中的權利、掌握的國家機器，以及現代科學技術手段對一個生活在其中的猶太民族整體實施有組織、有計劃的大規模迫害和屠殺。

3.3 人民大眾的反應

在魯迅先生的筆下，中國的看客是可悲的，看著別人的今天，卻預料不到慘痛的明天即將到來，漠然的對待只會換來悲慘的代價。格拉斯筆下的看客與魯迅先生筆下的看客一樣都是可悲的，但是與漠然相比，格拉斯筆下的看客更甚，他們充當了歷史推動者的角色，他們的歡呼，他們的擁護，都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希特勒獨裁統治得以

實現。

對于游行的人群，作者的描述如下：“這時，火炬游行隊伍漸漸靠近，就像一條寬闊的由火山熔巖匯成的河流滾滾涌來，因為遇到門柱而短暫分開，然后又重新聚合，全無間斷，不可阻擋，氣氛莊嚴，命運攸關，照亮了黑夜，照亮了勃蘭登堡門，照亮了四轅馬拉戰車，照亮了女神的頭盔和勝利的象征；甚至就連我們站在利伯曼家的屋頂平臺上，也被那種令人討厭的光芒所照射，同時也被數十萬支火炬的煙霧和臭氣所包圍。”

在筆者看來，這支游行隊伍就是納粹獨裁統治的縮影和寫照。格拉斯享有語言大師的美譽，他將這支隊伍比喻為火山熔巖組成的河流，暗指納粹統治的毀滅性就如同這條巖漿河流一樣是一股摧毀一切的力量，這是一股卷走一切的洪流。納粹對猶太人民的迫害乃至整個二戰的挑起都是罪魁禍首，它所帶來的災難是難以想象的。即使“遇到門柱而短暫分開，然后又重新聚合”，這種力量是無法抵擋的，命中注定的，即使如此，人們還沒有意識到災難的降臨，還沉醉在慶祝的氣氛當中。

火光照亮了一切，不管是黑夜還是四駕馬車，光亮必然伴隨的陰影，火光沖天，照亮的范圍之廣，都暗示著納粹的統治也如這沖天的火光一般只是回光返照的一瞬，無法真正給人民帶來的幸福的生活，相反，越是光亮，背后隱藏的黑暗也越是強烈，給人民帶來的災難也就越是深重。

結束語：

雖說在納粹時期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但是德國人民在戰后的肅清的態度還是應當受人尊重。1970年，德國總理勃蘭特在波蘭猶太人墓前下跪等舉動都向世人展現出德國人民知錯改錯的誠懇態度。

不僅如此，關于“國家社會主義和第二次世界大戰”這段歷史，教學大綱明確規定，學生必須掌握國家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基本概念以及國家社會主義恐怖統治的原因和后果，了解國家社會主義“世界觀”的反人道和破壞性及與科學的格格不入，明確國家社會主義反人類的迫害和種族滅絕體系，并了解諸如反猶主義、“生存空間”、種族主義等國家社會主義的思想體系中的理論。高級中學教學大綱則專門強調“納粹獨裁——問題和分歧”這一主題是必修內容，要求學生進一步深入了解德國是如何由魏瑪共和國走向納粹獨裁的。

德國教育法還明確規定，歷史教科書必須包含足夠內容的納粹時期的歷史，學校教師必須對此進行深入講解，特別是關于集中營和大屠殺的內容。

由于這樣一系列措施的實施，世界人民對于德國的認可度遠遠高于二戰時期的另一軸心國日本。戰爭帶給人類的到底是什么？在戰爭后又該以怎樣的態度來面對戰爭？應該怎樣來杜絕戰爭的再一次發生？這些都是值得所有人、所有國家深思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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