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沖突理論協調水電建設與地方發展的探討

馬一民?胡偉?翟飛?王慶杰?林少伯

摘要：沖突理論認為沖突是社會固有的特征。社會沖突對于促進社會和諧具有積極的功能，可以促使新規范和新制度的形成，穩定社會和群體關系。通過調整社會秩序來緩解沖突，在沖突與緩解的互動中尋求發展，可以使社會保持一種動態平衡與和諧。運用沖突理論探討水電建設與地方發展的關系，分析水電開發主體與資源所在地沖突產生的原因并提出相應對策，對構建雙方和諧關系，促進水電開發健康有序的發展具有理論和現實意義。

關鍵詞：沖突理論；水電建設；和諧

作者簡介：馬一民（1981-），男，河北廊坊人，中國電力科學研究院輸變電工程研究所，工程師。（北京 100055）胡偉（1984-），男，安徽阜南人，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政部人事司，工程師。（北京 100053）

中圖分類號：F27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0079（2014）09-0189-03

隨著近年來我國水電建設進程的加快，水電建設給建設地帶來了較大的經濟、社會效益。但是由于歷史和政策的原因，從經濟社會的角度，水電建設也產生了不同的利弊影響，水電建設仍存在著與當地經濟社會發展結合不夠等問題。近年來隨著西部水電建設進入快速發展期，圍繞水電開發與地方發展的關系、水電開發的利益分配等問題，水電開發主體與資源所在地之間的“沖突”也越來越受到關注。社會沖突理論作為西方社會理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其關于社會沖突和社會和諧的觀點，為研究水電建設主體及資源所在地構建和諧關系，多方面協調水電建設與地方發展提供了重要的理論視角。

一、沖突理論的基本觀點及其借鑒意義

沖突理論是20世紀50年代中后期形成的西方社會學流派。美國的L.A.科瑟爾、L.柯林斯，德國的R.達倫多夫，英國的J.賴克斯等是當代沖突理論的主要代表人物。他們吸取古典社會學家，尤其是馬克思、韋伯和齊美爾等前人有關沖突的思想，批評與修正結構功能主義，將沖突看做健康社會的“病態”的片面性，使沖突理論成為繼結構功能主義學派之后擁有重大影響的社會學流派之一。沖突理論強調把社會本身的沖突納入社會結構中，使之制度化、常規化，從而以小沖突獲取大穩定的結局，這是沖突理論對社會沖突同社會和諧關系的基本觀點。

沖突理論認為社會體系一般處于絕對不均衡狀態，沖突則是社會固有的特征。科塞認為：“在社會系統運轉時，由于各個部門對社會系統的整合和適應程度不一致，會導致不同部門操作及運行方式和過程不協調，造成社會系統運行出現緊張、失調和利益沖突現象，整個社會體系處于絕對不均衡中，社會沖突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是社會運行中的常態。”

與結構功能主義認為沖突是完全健康社會中的“病態”不同，沖突理論則認為社會沖突對于促進社會本身和諧具有積極的功能。首先，沖突對社會及群體具有一定的穩定功能。科塞指出“沖突有助于消除某種關系中的分裂因素并重建統一”。然而并不是所有的沖突都能對群體關系有積極功能，只有那些目標、價值觀念、利益及相互關系賴以建立的基本條件不相矛盾的沖突才有積極功能。其次，沖突可以促使新規范和新制度的形成。科塞理論曾提出：沖突可能會導致法律的修改和新條款的制定；新規則的應用會導致圍繞這種新規則和法的實施而產生新的制度結構的增長。總之，沖突理論認為沖突既是社會穩定秩序的破壞力，也是社會發展的推動力，即可以通過調整社會秩序來緩解沖突，在沖突與緩解的互動中尋求發展，使社會保持一種動態平衡與和諧。

沖突理論認為應該采取疏導的方式化解與消除沖突。達倫多夫認為為了避免嚴重沖突的爆發，必須對沖突的原因進行疏導，將沖突控制在最小規模內。科塞曾說過：需要借助于可控制的、合法的和制度化的疏導機制，來釋放壓力，以消除社會沖突。他提出了“社會安全閥機制”的概念來化解沖突，沖突的“社會安全閥”功能像鍋爐上的安全閥一樣，可以使敵對情緒排泄出去而不會破壞整個結構，通過為沖突提供化解的正常渠道，可以將平時積蓄的敵對、不滿情緒宣泄和消除，從而維護社會和團體的生存，維持既定的社會關系。總之，社會沖突理論在正視沖突以及沖突可能會對社會帶來風險的同時，認為通過合理的沖突化解機制，沖突有促進社會整合、促進新規范和新制度的建立等積極功能。我國正處于社會轉型階段，既有經濟增長、社會進步的良好勢頭，也有著結構失衡、沖突頻發的隱憂，不同主體間的沖突往往也以直接的形式顯現出來。以我國水電開發為例，圍繞資源利用和利益分配、水電建設如何帶動地方發展等問題，資源所在地和水電開發主體往往存在著現實的沖突，借鑒社會沖突理論的積極成果，對于正確認識和調控這些社會沖突，構建更加和諧的社會關系具有積極的意義。

二、水電開發主體與資源所在地沖突原因分析

近年來我國水電建設進入快速發展期，水電開發主體與資源所在地之間的“沖突”也在一定程度上顯現出來。水電開發主體與資源所在地的沖突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圍繞水能資源開發產生的利益分配的沖突

達倫多夫認為沖突源于權力分配，并將利益、潛在利益等概念引入其“辯證沖突論”中，科塞將社會成員間的物質利益關系和非物質利益關系的失調看做社會沖突的重要原因，由此可以看出，圍繞著利益往往會產生社會沖突。水電開發主體與資源所在地的沖突同樣在一定程度上基于利益而產生。蘊藏量巨大的水能資源是資源所在地巨大的資源優勢，但我國憲法規定礦藏、水流、森林等自然資源為國家所有即全民所有，同時由于水能資源，尤其是一些較大規模的水能資源的開發投資巨大、期限較長，往往由特定的開發主體進行開發，采取相對集中的資源開發模式。水電開發主體掌握著水能資源開發的實際控制權，得到了較多的資源收益。且由于物資采購、勞動力雇用、工程建設期各項稅費等，對資源所在地的經濟具有較明顯的直接和間接促進作用，但在運行期由于上述各項因素的帶動作用逐漸薄弱，加之水電建設與地區經濟社會發展的結合程度還不夠等問題，在拉動地方就業、稅費收入、帶動發展等方面發揮的作用尚顯不足。對于資源所在地來說，其巨大的資源優勢未能轉化成經濟優勢，同時還面臨著土地被淹、移民安置、地方經濟社會發展等多種問題，因此在水能資源收益分配上，資源所在地有著較強烈的訴求，并往往將該訴求直接指向水電開發主體，導致產生了一定程度的沖突。

2.我國水電開發資源所在地和資源受益地在一定程度上脫節造成的沖突

由于地區發展不平衡和水能資源補償機制尚未建立，我國水電開發資源所在地和資源受益地在一定程度上脫節造成了沖突。目前我國水電開發的重點集中在西部地區，但由于西部地區經濟發展落后于中東部地區，對于水能資源開發產生的巨大電能使用容量不大，因此西部地區豐富的水能資源開發后實施“西電東送”，這不僅有效緩解了我國中東部地區能源短缺的狀況，為中東部地區經濟發展提供了重要的能源保證；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中東部地區的煤電裝機，減輕了中東部地區的環保壓力，在優化國家能源結構、促進環境保護和節能減排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但目前水電開發中并沒有直接的資源收益地對資源所在地的返還機制，水能資源補償機制也尚未建立，對于資源所在地來說，其在損失了土地等資源，付出較大代價的同時，卻得不到應有的補償，存在著相對剝奪感。根據科塞關于沖突起因的闡釋，越是從絕對剝奪轉為相對剝奪，不公平感則越強，反對現存制度的可能性就越大，水電開發過程中資源所在地的這種相對剝奪感也易導致沖突的發生。

3.水電開發主體遵守相關法規政策規定、節約投資的企業行為與資源所在地政府迫切加快經濟社會發展的政府行為之間存在的沖突

水電開發主體在電站開發建設過程中，也會積極支持電站所在地的經濟社會發展，但一方面由于國家相關的法規政策缺少對水電工程建設補償補助和促進地方經濟社會發展所需要的項目與標準，另一方面水電開發主體作為企業法人，對成本和收益有著各自的控制與追求。目前促進地方發展的規劃項目尚不能合理計入發電成本，也使得水電開發主體難以操作。而資源所在地政府則更多地從如何利用水電建設的機會促進本地基礎設施加快建設、移民和當地居民生活水平的提高、經濟社會加快發展出發，以期在水電建設中多考慮地方經濟社會發展的因素，如在一些項目建設中擴大投資、將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交通工程規劃、城鎮規劃等地方規劃項目提前實施等。兩種行為取向使得在水電建設中水電開發主體認為地方政府的一些要求和行為從企業層面較難操作，而地方政府則認為水電開發主體享有了資源開發的大部分收益卻未能給資源所在地帶來更多的利益，由此雙方的沖突也在一定層面上產生。

4.圍繞水能資源開發產生的如移民、環境等問題的責任分擔而形成的沖突

水電工程，尤其是大中型水電工程建設的一個重要特點是有較多移民，如何保證移民的合理有效安置是水能資源開發面臨的重要工作之一。目前我國水電建設移民安置工作實行的是政府領導、分級負責、縣為基礎、項目法人參與的管理體制，在移民安置過程中水電開發主體和地方政府共同承擔移民的安置實施任務，在水電工程建成投產后，項目法人可能最多的是從發電收益中按照規定提取一定比例的資金用于移民的后期扶持等，隨著移民對安置的期望值越來越高，在安置后如果出現生產生活問題，直接的指向是尋求地方政府幫助，這樣地方政府面臨著扶持移民發展、維持地方穩定的責任。另外，除了移民問題外，地方政府還需要面臨水庫建成后可能發生的一些環境、地質災害等問題的處理等。地方政府認為水能資源開發尚未充分促進地方經濟社會的發展，在所在地收益較少的情況下，卻要在移民、環境等方面承擔更多的責任，也易導致雙方的沖突。

三、借鑒沖突理論構建水電開發主體同區域的和諧關系

借鑒沖突理論的基本觀點和認識來分析水電建設主體與資源所在地的關系，可為構建雙方的和諧關系，促進水電建設合理健康的發展提供有益的啟示。

1.需要科學認識和深入分析沖突形成的深層次原因

關于沖突產生的原因，達倫多夫認為，社會沖突源于對權力和權威以及其他稀缺資源的爭奪，源于權力分配。達倫多夫直接將利益、潛在利益、外顯利益和利益團體等概念引進其“辯證沖突論”中，指出在人類社會的各種“強制性協調組合”中，由于擁有權威一方與失去權威一方利益差異的客觀存在，使得社會沖突成為不可避免的情況，只需具備一定條件，利益沖突就會公開爆發。科塞則把社會成員之間的物質利益關系與非物質利益關系的失調看做是社會沖突的重要原因。他認為，社會沖突的根源是多元化的，權力、地位和資源的分配不均以及價值觀念的差異都可視為沖突的基礎。

分析水電開發主體與資源所在地的沖突原因，歸根到底是對水能資源開發的利益分配不合理導致的，該原因實質上是當前我國多元化利益格局中各利益主體對于利益分配現狀不滿而產生社會沖突在水電建設中的反映與體現。在我國社會轉型時期，社會進入了一個多元化利益主體的時代。在多元化的利益格局中，因相關體制的改革滯后等因素的存在，導致分配不公正等現象的出現，正是各利益主體之間對資源分配現狀的不滿，造成了諸多社會沖突。水能資源所在地在水能資源利用過程中，不僅不具備對本地資源開發的控制性權力，同時在資源開發收益分配中的收益較少，也導致了沖突的產生。只有認識到這個深層次原因，才能不局限于沖突本身，在解決現實性沖突問題的同時，從資源利益分配的合理性角度，從體制和社會結構層面尋找沖突產生的原因，構建化解沖突、形成和諧關系的有效途徑。

2.沖突也有積極的功能，以積極的態度對待沖突，才能以理性的方式解決沖突

科塞認為，“目標、價值觀念、利益及相互關系賴以建立的基本條件不相矛盾的沖突有積極功能。”分析水電開發主體與地方政府的沖突，無論是水電開發主體還是地方政府，其關于合理開發利用水能資源、促進區域經濟社會快速發展、帶動移民和居民安定致富的基本共識是一致的，其沖突并不是業主刻意回避責任，也不是地方政府漫天要價，更不是基本理念的沖突，而是在共同價值基礎上對于利益分配的沖突，按照沖突理論的觀點，這種沖突是可以調節且具有積極功能的；另外，沖突的產生即意味著當前相關的規范和制度存在著一定程度不適應水電建設現實需要的因素，以積極的態度對待沖突，則有助于將這些不適應因素加以暴露，在此基礎上通過溝通協商，形成適應水電建設發展需要的新的體制、機制和規范；最終沖突“作為社會中重要的平衡機制，導致了一定的力量均等的環境條件”，在以積極的態度面對沖突、調節沖突，通過沖突建立新的規范和制度的機制后，雙方因利益訴求產生的無序沖突將大大減少，這樣才能建立起更加符合水電開發利益共享的新局面，促進水電建設的合理、有序、健康發展，也帶動了區域經濟社會的和諧快速發展。

3.以科學的方式調節水電開發主體與資源所在地的沖突，構建雙方的和諧關系，協調水電建設與地方發展

沖突理論認為沖突是社會的固有特征，是不可避免的，只有通過緩解沖突，在沖突與緩解的互動中尋求發展，才能使社會保持一種動態平衡與和諧。關于如何化解與消除沖突，沖突理論認為應該采取疏導的方式。水電開發主體與資源所在地沖突的根源是水能資源開發產生的利益分配，以疏導的方式緩解沖突就是要構建調節沖突的利益協調機制。

首先，調整水電開發的利益分配政策，形成公平合理的利益分配機制。在水電開發利益分配上，應充分重視資源所在地對資源的收益權，利益分配應適當向資源所在地傾斜，讓資源所在地共享水電建設成果，讓促進地方經濟社會發展成為水電建設的工程任務之一。

其次，建立水能資源有償開發制度，形成健全的利益補償機制。對資源所在地進行適當的補償，用于地方經濟社會發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補償資源所在地因資源被占用帶來的相對剝奪感，有助于提高資源所在地的可持續發展能力，緩解因利益分配產生的沖突。

最后，要完善責任共擔機制，形成沖突的釋放機制。要解決水電開發主體與資源所在地的沖突，除利益的合理分配外，還要對移民、環境等責任建立合理的分擔機制。如在關于移民責任的共擔問題，通過創新移民安置方式，考慮實施建設用地長租、長期逐年支付、入股分紅等新型安置方式，將移民的長期發展同電站運行持續不斷的利益聯系起來，則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減輕地方的壓力，構建更為均衡的責任共擔機制。另外，按照科塞的社會安全閥機制，只有沖突的敵對情緒得到釋放，才有助于維護社會關系；只有從制度上保證雙方有發表意見、提出疑問和發泄不滿的機會，才能有效地釋放沖突和化解沖突。從水電建設實踐來看，目前金沙江下游移民工作協調機制等的形成，應是沖突釋放機制在協調水電建設與地方發展的有益實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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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孫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