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學科表現的性別差異分析

李金波 楊 軍

●高考改革探索

高考學科表現的性別差異分析

李金波 楊 軍

根據歷年高考和歷次平時考試數據，論文分析男女生在學科成績上存在的差異及差異發展趨勢。數據顯示男女生學科成績的差異多集中在文、理科特征明顯的學科；女生在文科類學科上表現出明顯的優勢，男生在理科類學科上表現出更多的優勢；近年來男女生在女生占優勢的文科類學科上的差異存在進一步拉大的趨勢，并且在新課改高考后差異變得更為明顯。論文從學生的智力與非智力因素，教師、家庭、社會文化以及考試命題等方面，分析影響性別差異的原因，并據此提出了應對建議。

性別；學科成績；差異；高考

學科表現的群體差異包括性別、城鄉、地域、不同類型學校等之間的差異。其中，人們對性別差異關注較多，研究也較多。但縱觀國內外已有的研究，大多還是以定性研究為主，即使是定量的研究，由于研究范圍、取樣、角度、方法等方面的差異，所得出的結論往往也不一致，還很難形成統一的結論。以數學為例，PISA 2000和PISA 2006研究認為，男生在數學素養的表現要顯著優于女生〔1〕，而葉宏基于高考數據展開的男女生數學學習差異研究結果顯示，男女考生在知識、能力、認知方面均存在不同程度的差異，但不是簡單地男生強于女生或女生強于男生，而是男女生各有自身特點和優勢〔2〕。還有研究認為男女生在數學學習方面無顯著差異〔3〕。另外，目前關于學科表現性別差異的研究，大多集中在單學科（主要是數學、英語）的研究，多學科、綜合性的研究比較少，因而難以獲得有關全面反映男女生學科表現整體差異方面的信息。

鑒于此，我們選取具有較高可靠性和準確性的高考和平時考試數據，全面分析男女生在所有學科上的成績差異以及這種差異的發展趨勢，以期得到較為全面、準確的結果。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分析男女生學科表現差異背后的成因，并提出一些應對建議。

一、男女生學科成績的差異

從某省參加2006年至2014年高考的考生中，每年各學科均隨機抽取男生、女生各10000名作為分析樣本。首先從年度分析男女生學科成績的差異，然后對2006年以來男女生各學科成績差異的發展趨勢進行分析。

（一）2014年男女生各科成績的差異

成績差異分析主要從描述性指標、得分分布等方面入手。描述性指標有集中趨勢指標和離散趨勢指標。本文的集中趨勢指標選取平均分，離散趨勢指標選取標準差，得分分布指標選取偏態度系數和峰度系數。表1為2014年男女生樣本的描述性指標、得分分布統計及得分差異檢驗結果。

表1顯示，除數學理、生物學科的得分差異不顯著外（P>0.05），其他學科的差異均極其顯著（P< 0.01）。

男生在數學理、理綜、物理、化學上的平均分要高于女生，其他學科則是女生高于男生。可見，在理科性質明顯的學科上男生成績總體上要好于女生，但在文科性質明顯的學科上女生要好于男生。

男生在所有學科上的標準差均高于女生，說明男生成績的分散程度要高于女生，女生的成績相對更為集中。

無論是男生還是女生，其得分分布均呈負偏態，即平均分以上的人數比例相對較高。其中，男生在語文、數學理、歷史、地理、理綜、物理、化學上的偏態度要大于女生，而數學文、英語、文綜、政治則相反，男女生在生物學科上的偏態度基本持平。

男生在語文、數學理、理綜、物理上的峰度系數要大于女生，而數學文、英語、文綜、政治、歷史、地理、化學、生物學科則相反。其中，語文、地理等學科的峰度系數大于0，說明這些學科的得分較正態分布更為集中；而其他學科的峰度系數基本小于0，說明這些學科的得分較正態分布更為分散、均勻。

以理科數學為例，可以進一步分析男女生得分的具體分布（如下圖1）。

圖1 男女生數學理的得分分布

圖1 顯示，男女生在理科數學上的得分均呈負偏態分布。男生在低分段（50分以下）的比例要高于女生；女生在中間分數段（51-100分）的比例要高于男生，在91-110分段，男女生比例基本接近，而在高分段（110分以上）的比例又是男生高于女生。由此可見，男生高分和低分段比例高于女生，而女生更多集中在中間分段。

（二）歷年來男女生各科成績的差異

上述結果僅為一年的男女生差異，然而歷年來男女生的成績差異是否都與2014年一致呢？我們可以依次進行分析，經與2014年對比，可以發現以下特征：

得分差異的顯著性：2006年以來，語文、數學文、英語、文綜、政治、理綜、物理的差異與2014年完全一致，均表現出極其顯著的差異（P<0.01）。而其他學科則有些年份差異顯著，有些年份差異不顯著。

平均分的差異：2006年以來，語文、數學文、英語、文綜、政治、理綜、物理與2014年完全一致。其中，語文、數學文、英語、文綜、政治是女生高于男生，理綜、物理則是男生高于女生。數學理、歷史、地理、化學、生物的平均分歷年來差異不盡一致，部分年份男生高于女生，部分年份則是女生高于男生。

標準差的差異：各學科與2014年完全一致，歷年來均是男生要高于女生。

偏態度的差異：歷年來語文、數學文、英語、理綜與2014年完全或基本一致。其中語文、英語的偏態度是男生高于女生，而數學文、理綜是女生高于男生。數學理、文綜、政治、歷史、地理、物理、化學、生物則歷年來的表現不一致，有些年份男生偏態度高，有些年份是女生偏態度高。

峰度的差異：歷年來語文、數學文、英語、文綜、政治、歷史與2014年完全一致。其中，語文峰度是男生高于女生，而數學文、英語、文綜、政治、歷史是女生高于男生。其他學科則與2014年不一致，有些年份男生高，有些年份女生高。

具體到學科，以數學理為例，其歷年來的平均分、標準差、偏態度、峰度結果如下表2。

表2 歷年來理科數學男女生得分的差異

二、男女生學習成績差異的發展趨勢

（一）男女生高考成績差異的變化

上述分析還只是對男女生得分差異顯著性的判斷，如果對原始得分進行等值化處理，還可以進一步分析男女生得分差異的變化情況。按照線性等值的原理，在學生得分分布接近的情形下，學生的標準化分數基本具備可比性。因此，我們將歷年高考成績標準化，轉化為總體平均分為0，標準差為1的標準化分數，然后分別統計男女生標準分的平均值，結果見表3。

表3 歷年高考成績標準化后男女生的平均分

表3顯示，與上述分析結果基本相同，語文、數學文、英語、文綜、政治學科一直來都是女生高于男生，而理綜、物理等則是男生高于女生。歷年來男女生平均成績差異較大的學科有語文、數學文、英語、政治、物理等。

分析各學科歷年來男女生成績差異的變化，可以發現語文、數學文、英語、文綜、政治、歷史等近年來的差異有拉大的趨勢，其他學科則看不出明顯的趨勢性特征。

耐人尋味的是，抽樣省恰好是2009年開始實施新課改高考，可以看出新課改高考后語文、數學文、英語、文綜、政治、歷史等學科的差異有增大的趨勢；數學理在2009年新課改高考前是男生低于女生，而新課改高考后則表現出男生要略高于女生；其他的學科如地理、理綜、物理、生物的變化不明顯。

（二）在學期間男女生學習成績差異的變化

歷年男女生高考成績差異及變化趨勢的分析，還只是一種結果性的判斷。然而，在學習過程中，男女生的成績是否同樣存在差異？是否與終結性考試中的表現一致？或者是有一個逐漸變化的過程？這需要對男女生差異作一個動態的了解。

抽取相同省代表學生學業水平較好、中等、較差的三所學校，男生和女生各1223名作為樣本，并提取學生高一兩次期末考試、高二兩次期末考試、高三第一學期期中考試、高三兩次模擬考試以及高考成績，將各次成績進行標準化處理，然后統計男女生標準分的平均值，結果見表4。

表4 在讀期間考試成績標準化后男女生的平均分

表4顯示，在學期間，女生在語文、數學文、英語、政治、地理上要好于男生，而數學理、物理、化學則男生好于女生；男女生學習成績差異較大的學科包括語文、數學文、英語、政治、物理等；歷史學科學習成績基本接近。

分析男女生歷次考試以來成績差異的變化，可以看出各學科不同次考試間的差異變化較為明顯，但整體而言沒有呈現出明顯的趨勢性特征。

三、分析與建議

綜合上述分析結果，我們可以看出以下一些男女生學科表現差異的特點。

（一）男女生學科成績差異的顯著性不一

歷年來，男女生在語文、數學文、英語、政治、物理及文綜、理綜上的得分差異一致地顯著；而在數學理、歷史、地理、化學、生物上的差異則不一致，有些年份差異顯著，有些年份差異不顯著。由此可見，男女生成績的差異多集中在文、理科特征明顯的學科上。

（二）男女生學科學習成績的優勢不一

基于歷年高考和平時考試成績差異的分析，顯示女生在語文、數學文、英語、政治及文綜上的平均分高于男生，男生在物理及理綜上平均分高于女生。其中，差異較大的學科有語文、數學文、英語、政治、物理等。而數學理、歷史、地理、化學、生物學科則無明顯的趨勢性特征，有些年份女生高，有些年份男生高。由此可見，男女生分別在文、理科類課程上各有優勢，女生在文科類學科上表現出更多優勢，男生在理科類學科上表現出更多優勢，這與社會對男女生差異的感知也是基本一致的。

近年來男女生成績差異存在進一步拉大的趨勢的學科有語文、數學文、英語、政治及文綜等。尤其是新課改高考后，部分學科的男女生差異出現了進一步增大，包括語文、數學文、英語、政治、歷史及文綜等。數學理在新課改高考前是男生低于女生，新課改高考后則表現出男生要略高于女生的態勢。由此可見，女生占優勢的文科類課程成績的性別差異在增大，并且是新課改高考后差異變得更為明顯。

（三）男女生學科成績的分布不一

得分分布（偏態度、峰度系數）與學科試卷難度相關。歷年來，除物理學科外，無論是男生還是女生，語文、數學文、數學理、英語、政治、歷史、地理、化學、生物及文綜、理綜的得分均呈（或基本呈）負偏態分布。其中，男生在語文、數學文、英語學科上的偏態度要高于女生，而理綜、物理則是女生高于男生，這與平均分的差異恰為相反。在峰度上，歷年來男生在語文學科上的峰度要高于女生，而數學文、英語、文綜、政治、歷史則是女生高于男生。

此外，男生之間的成績差異要高于女生，所以表現出男生在所有學科的標準差均要高于女生。

男女生存在的上述差異，與男女生自身（智力、非智力因素）、環境（學校、教師、家庭、社會文化等）及命題等密切相關。在智力方面，雖然一般認為男女生總體的智力水平不會存在明顯的差異，但表現在語言、注意、記憶、思維等具體智力方面還是各有優勢。女生一般對聽覺為主導的語言知覺更敏感，男性對視覺的空間知覺更敏感，因而表現出女生在語言表達等方面優于男生，男生在空間知覺、實驗觀察、聯想與推理等方面優于女生。男生的注意力多定向于物，女生多定向于人。男生的理解記憶和抽象記憶較強，女生在機械記憶和形象記憶方面優勢明顯。男生的思維方式更多偏向于邏輯思維，女生更多偏向于形象思維。文科特征的學科在語言表達等方面的內容較多，更多使用形象思維，而理科特征的學科分析性、抽象性內容較多，更多使用邏輯思維。因而女生更喜歡政治、歷史等學科，男生更偏向喜歡物理、化學等學科。女生在文科特征學科表現優勢，男生在理科特征學科表現優勢也就在情理之中。

在非智力因素方面，男女生在興趣、性格、自信心等方面都存在差異。例如，女生對文科及語言學習會表現出較強的興趣，而對科學的好奇心和求知欲相對較弱，男生表現則相反；男生具有更好的自信，但也因此會導致學習的動力不足，女生依賴性較強，常常低估自己的能力，對成敗得失比較看重，也因此在學習中會更認真更投入。女生性格比較溫順文靜、遵守紀律、謹慎踏實，男生則普遍比較調皮好動、不拘小節。男生自制力和自我約束方面不如女生，但意志力較女生強。男女生在這些非智力因素上的差異，會造成對學習心理資源的分配和投入不同，形成在學科學習上的優勢和劣勢。

在環境方面，教師的性別偏見、對男女生的不同期望值以及由此產生的性別化教育行為都會對男女生的差異產生影響。家庭教育對人的影響至深，父母的性別觀念、性別教育會對孩子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社會文化背景對兩性心理行為、性別角色的形成產生的影響也不容忽視，一些傳統觀念對男女生差異起著推波助瀾的作用。例如，傳統觀念中像物理這類課程總是被認為是男生拿手的課程，而像歷史又被認為是女生擅長的課程。這些固有的偏見可能在某種程度上影響學生的學習信念，造成女生可能較少發現物理的興趣，形成較低的期望值，進而不去努力學習，而可能使男生期望更高并影響其學習興趣〔4〕。

在考試命題方面，偏態度、峰度的變化與試卷難度及難度的分布密切相關，難度波動過大或難度分布不合理是造成男女得分分布變化大的重要原因。另外，新課程改革后，高考與新課改的理念銜接更緊密，試卷整體難度有所下降，難度下降更有利于女生的發揮，造成女生在傳統的文科類課程上的優勢更為明顯。

面對男女生的差異，首先需要提高對性別表現差異重要性的認識。男女學生之間的差異是客觀存在的，教育中不是簡單地要擴大或縮小這種差異，而是提高對性別差異特點的認識，發現其優勢和不足，找到影響性別差異的本質因素，并從解決造成差異的因素入手，促進男女生學科學習的均衡發展。

教師要強化性別公平意識，破除固有的性別刻板印象，采取性別平等的態度和教育方式。教育中要遵循學生心理發展的性別規律，注重因材施教、因性施教。例如，女生偏向于機械記憶，教師就應該注重發展她們的理解記憶，有意識地培養女生綜合分析、演繹歸納的習慣和能力。女生依賴性強，遇到困難時習慣于尋求幫助，教師就必須更多地鼓勵女生獨立解決問題，并注重通過豐富多彩的活動培養女生的獨立性、自主性，幫助女生樹立自信心和堅強的意志，促使她們養成獨立思考的習慣。又如，教師要注意保護與培養女生的興趣、求知欲，鼓勵她們對問題敢于猜測設想，敢于發表獨自見解，敢于動手；同時注意培養男生踏實謹慎、認真負責、耐心細致等品質，通過持久的交流和相互的影響，各展所長、各補所短，使學生的個性等得到充分的發展。

要改變傳統的性別刻板觀念，通過教育使男女生形成對傳統性別文化的正確鑒別力，用積極觀念和實際行動來削弱這個傳統力量的消極影響，促進社會與自身的發展。要正確引導男女生交往，增強男女生彼此間的優勢互補。

家長需要給予孩子們自由的空間，使他們了解自己真正喜歡的是什么，需要的是什么，從而充滿興趣的充滿效率的學習。

考試命題需保持試卷難度的穩定性，給學校、教師、學生以穩定的難度預期。要考慮男女思維的特點和差異，關注性別傾向問題，努力避免試題的功能差異。要處理好穩定與創新的關系，把握改革的力度，堅持邁小步、漸進式的命題改革，這樣才能保證考試的穩步實施，對中學教學形成良好的正面導向。

〔1〕賴小琴，劉秋生.PISA評價中性別差異的特點分析〔J〕 .教育測量與評價，2009（12）：12-15.

〔2〕葉宏.基于高考數據的數學學習性別差異研究〔J〕.現代教育科學，2011（3）：41-42.

〔3〕侯宇楠.高中生學業成績性別差異研究——以河南省S縣高考成績為例〔D〕.上海：上海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2.

〔4〕劉金山.芻議學習及認知發展的性別差異〔J〕.陜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7（9）：251-251.

（責任編輯：王偉宜）

李金波，男，浙江杭州人，浙江省教育考試院評價處處長、研究員、博士，杭州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碩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為心理、教育統計與測評（杭州310012）；楊軍，男，浙江杭州人，浙江省教育考試院干部、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為教育測評（杭州310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