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 李曉琴
摘 要: 黃哲倫的《蝴蝶君》是一部解構《蝴蝶夫人》的重要劇作。文章從心理學視角入手,通過對伽利瑪的東方幻想與現實矛盾的沖突進行分析,認為伽利瑪面對現實威脅時產生的自我強者認同和自我性別認同危機,是導致其走向自殺悲劇的根本原因。這對處在日益復雜社會文化矛盾中的現代人,尤其是青少年,建立并保持自我認同感有著重要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 《蝴蝶君》 伽利瑪 自我認同 認同危機
1.引言
美國華裔作家黃哲倫的《蝴蝶君》改編于1986年5月11日《紐約時報》上的關于法國的一樁間諜審判案的新聞故事。該案件涉及一個法國外交官與一個中國旦角。在近二十余年的密切交往中,這位法國外交官竟然不知道他愛的中國旦角演員實際上不僅是個間諜還是一個男人。《蝴蝶君》中的兩位主角的心理都是極為復雜矛盾的。其中,伽利瑪無法接受幻想和現實的沖突,走向自殺的悲劇。盡管華裔文學長期以來并沒有受到足夠的關注和重視,但《蝴蝶君》不僅在北美,而且在全世界受人稱頌。目前國內外學術界對《蝴蝶君》主要從作家背景、作品創作、作品研究三個方面進行研究并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其中大多是運用東方主義理論和后殖民主義理論進行研究的,而從心理學角度入手的研究還不多見。同時,自我認同的危機在當代中國社會也成為一個日益凸顯的問題。下面從心理學視角入手,著重解剖伽利瑪面對現實威脅時產生的自我認同危機,以此啟發讀者反思如何避免這種悲劇以共建和諧社會。
2.自我認同理論概述
從詞源上講,“認同”(identity)一詞起源于拉丁文的iden(即:相同)。“認同”(identity)在英語中常用于表示某些事物是相同的、一致的,或者就是它本身。現代心理學意義上的“認同”(identity)一詞最早由弗洛伊德提出,指個人與他人、群體模仿人物在情感上、心理上趨同的過程,是個體與一個人有情感聯系的最初表現形式。艾單克森發展了弗洛伊德的理論,他認為自我認同是一個復雜的內部狀態,它包含了我們的個體感、唯一感、完整感及過去與未來的連續性。通過探索和承諾,個體可以在以后重要的認同領域(如性別、宗教、職業等)中獲得承諾和決策能力。認同不僅作為一種事實性存在,而且是自我的辨認結果。因此,自我認同是對于“我是誰”的不斷追問過程,即自我認同的建構。如果個體不能建立并保持自我認同感,則會出現自我認同危機,即不能確定自己是誰,不能確定自己的價值或生活方向。R.D.萊恩作為一個心理學家,從心理學角度對自我分裂的情形進行了分析。自我分裂,在他看來是陷于存在性不安的個體,其真實自我無法適應充滿風險的現實世界,逐漸與其實體相分離,萎縮為非身體化的“內自我”,失去了與身體的正常統一。身體不再體現真實的自我,它變成假自我系統的載體,缺乏生命力,只能在自身與他人之間進行虛假的人格扮演,獲取非真實的知覺。結果,“真自我”被封閉在假自我之內,最終走向自我的崩潰。
3.伽利瑪幻想的自我建構
普契尼的《蝴蝶夫人》塑造了一個西方人眼中的典型東方女性:漂亮溫順,甘愿為西方男子獻出一切,包括生命和尊嚴。在西方男子眼中,東方女性僅僅只是一只供他玩弄的蝴蝶,這只蝴蝶美麗迷人卻沒有思想,是根本無法與男性,甚至西方女性獲得平等地位的“他者”,他們甚至不惜用鋼針刺穿她的心臟來占有她。《蝴蝶夫人》的故事中有著深深的種族主義和殖民主義痕跡。更糟糕的是,它幫助西方人構建了對東方人在種族和性別上定型化的網絡,使得蝴蝶夫人成了西方人尤其是白人男子對東方女子的刻板印象。黃哲倫的《蝴蝶君》中的伽利瑪,作為一個西方白人,也是在這種西方文化中成長起來的,他像許多西方人一樣癡迷于普契尼的歌劇《蝴蝶夫人》。他被《蝴蝶夫人》中刻畫的東方女性順從而矜持的形象及該形象自我犧牲的精神吸引,或者說,他的男性力量主導的意識被這種形象給喚醒了。他幻想著自己是《蝴蝶夫人》中殘忍的平克頓上尉,一個柔弱而順從的東方女人愿意為他犧牲自己。伽利瑪在西方女子面前常常膽怯,處于弱勢,是一個具有性無能傾向的男性,因而,他渴望有一個蝴蝶夫人,他從她那里可以重獲尊嚴和作為一個男人的力量;他需要一個“他者”彌補自己的缺陷,實現自己的期望。結果,當他看到表演蝴蝶夫人的溫順而矜持的宋麗玲時,他看到了他腦海中東方女性的形象,并幻想了許多。無意識中,他把這個幻想的形象轉嫁到了現實中的宋麗玲身上,覺得她就是“優雅而細膩”,正等著他去“保護”的東方女人。黃哲倫在編后語中提到“伽利瑪幻想他是平克頓,愛他的人是‘蝴蝶夫人……”,直到最后他才意識到被愛情愚弄了,他自己卻變成了“蝴蝶夫人”。
4.伽利瑪的自我認同危機
伽利瑪面對現實威脅產生了自我認同危機。伽利瑪自我認同的力量都來自于宋麗玲是一位臣服于他的溫柔美麗的東方蝴蝶夫人。在近二十年的密切交往中,這位法國外交官竟然不知他愛的中國旦角演員實際上不僅是一個間諜,還是一個男人。或者更確切地說,伽利瑪一直在回避現實而故意不探究真相。當宋麗玲的的確確是一名男扮女裝且利用他獲得情報的中國間諜的真相徹底被揭露時,伽利瑪借以獲得維持自我價值感的根據就失去了事實的支持,他的這些自我認同自然會全盤崩饋。
4.1伽利瑪的自我強者認同危機
伽利瑪自我強者認同的過程是艱難而漫長的。伽利瑪在年幼時被他人排斥,他曾一度被伙伴們評論為“最不會被邀請的人”。年輕時,他不擅長與異性交往,在現實生活中他幾乎在性方面是一個失敗的男人。其事業上的發展也是得益于他犧牲自己追求愛情的權利,娶了一個與愛無關的且比他大的埃爾加,依靠妻子的父親為他的前程鋪路。在西方妻子與情人面前感覺失敗的伽利瑪在宋麗玲這里升騰起男性的尊嚴和力量,而且得益于與宋麗玲的關系,伽利瑪在法國大使館揚名并被上司圖隆提拔為副領事,不僅情感上得到滿足,事業也日漸起色。不料卻因為向宋麗玲泄露了國家機密而被送上法庭。宋麗玲是一個真實的男性,而伽利瑪一直被宋麗玲欺騙利用的事實準確地進入到伽利瑪自己的意識之后對他的打擊是巨大的,這意味著他自我強者的認同是建立在謊言的基礎上的。在現實中,宋麗玲表面上順從伽利瑪,在口頭上自稱是他的蝴蝶夫人;在行動上則扮演平克頓的角色,實質上操縱了他。他根本上就是一個被利用欺騙的弱者;其擁有真正男子漢的魅力的認同也出現了危機:這必然使伽利瑪不得不重新認識自我,對自己在東方女性面前建立起來的尊嚴、優越感、強者的地位產生懷疑,對自我強者認同產生疑惑。endprint
4.2伽利瑪的自我性別認同危機
伽利瑪是一個復雜的人,一直在平克頓與蝴蝶夫人的角色之間徘徊。在意識層面,他將自己看做是一個有優越感的平克頓,而在潛意識中卻擔當了蝴蝶夫人并無意識地付諸行動。伽利瑪在西方女子的面前常常膽怯,處于弱勢,是一個具有性無能傾向的男性。當時獨立的西方女性是不會愛上像他這樣的男人的。伽利瑪作為一個西方男子有著根深蒂固的蝴蝶夫人情結,他癡迷地將宋麗玲看做蝴蝶夫人的載體,在宋麗玲沒有擔當起稱職的蝴蝶夫人時,伽利瑪在潛意識里自己扮演了蝴蝶夫人。在《蝴蝶君》中,伽利瑪渴望事業的成功,同時極度幻想蝴蝶夫人故事中的愛情。他渴望成為那個可以使美麗的蝴蝶夫人為之徇情的西方男人。從這個角度看,我們甚至可以說伽利瑪愛上的不是宋,也不是蝴蝶夫人,而是那個負心漢平克頓(Pinkerton)形象,也就是他本身在現實生活中無法實現又極力渴望成為的人物形象。當宋麗玲男扮女裝的間諜身份暴露之后,他陷入了自己究竟是誰的困惑即扮演角色的性別困惑。同時,他面臨一個無法回避的敏感問題:同性戀。西方社會具有反同性戀的傳統,同性戀在20世紀仍被稱為病態、性變態、精神異常、行為或思維障礙甚至犯罪。伽利瑪作為一名生活在20世紀的西方的異性戀男子突然被扣上同性戀的帽子,這必然使他無法認同,他對自己究竟是男是女產生性別認同的困惑和焦慮。
5.結語
《蝴蝶君》是華裔作家黃哲倫的一部重要劇作。從某種意義上說,伽利瑪是心理悲劇式的人物,是其不健全的心理釀成了悲劇。本文選擇從心理學的視角分析伽利瑪在面對現實威脅而產生的自我強者認同和自我性別認同危機。從伽利瑪在現實面前采取的一些防御機制抵抗焦慮及抵抗失敗之后走向徹底解體的悲慘結局可以看出,能動性地吸納現代性的沖擊,對現代性的沖擊作出積極反應,達到自我與現代性的統一,主觀與客觀的統一,建立自我認同感對于妥善地處理人與社會的關系十分必要。這對幫助人們尤其是青少年在日益復雜的社會文化矛盾中建立并保持自我認同感從而建立和諧美好的人際關系有著重要的借鑒意義。
參考文獻:
[1]Hwang,David Henry.M.Butterfly[M].New York:Penguin,1988.
[2]程愛民主編.美國華裔文學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