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教育的綜合改革如何走好

□ 文/程方平

中國教育的綜合改革如何走好

□ 文/程方平

中國教育在改革開放走過30多年以后已進入到“深水區(qū)”和“攻堅階段”。看到一些國家教育管理的成功經驗，基于綜合改革的整體思考，都要求國人對未來中國的教育改革走向和模式給予更多更深更實際的關注。

《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fā)展規(guī)劃綱要（2010-2020）》對教育改革做出總體設計，但隨之進行的有些改革操作卻與其設想有著較大的差距。不可否認，隨著歷史的發(fā)展和社會的進步，國家和人民對教育的需求更加強烈，但是如何滿足各類需求，需要我們認真調整思想、制度、規(guī)則、法律、方法、評價標準等，需要通過綜合改革以解決整體的問題。

引導全社會正確認識教育問題

教育是什么，為什么全社會和每個人對此都高度關注？這是因為在現代學習型社會中，教育將與每個人的一生息息相關，與國家和民族的生存與發(fā)展緊密相連，任何競爭都最終演化為人的競爭、人力資源的競爭、教育效果的競爭，教育也從以往的“第二需求”轉變?yōu)榕c衣食等相同的“第一需求”。而國家在現階段能夠提供的教育服務到底有哪些、相關的責權利如何規(guī)定？這些必然是有歷史的局限性和現實的可能性的。

人們都感到現實的教育不理想，但又不能給予改革必要的支持與空間，不能有足夠的耐心和定力去梳理教育的基本問題，制定可行的改革方案。一些屢遭質疑的問題得不到解決和治理，如重點學校、惡性擇校、教育腐敗等，根上的問題都在于正確的教育理念沒有被社會廣泛認同，使本來就舉步維艱的教育改革缺少正確的輿論和思想支持。

改革開放之初，在全國進行的有關“教育本質”問題的大討論，雖然一定程度上還保留了“文革”的一些痕跡與影響，但對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教育改革和發(fā)展卻給予了最為重要和關鍵的支持，也為教育的開放與探索提供了基本的價值判斷。相比較而言，今天的教育已經在復雜性、多元性、關聯性等方面遠遠超出當年，再用幾十年前的思維與判斷，很明顯是不能適應今天的教育改革所遇到的問題的。比如對重要的教育概念，如義務教育、素質教育、道德教育、家庭教育、職業(yè)教育、高等教育、教育督導、終身學習、學習型社會等，其內涵和原則至今都缺少清晰明確和與時俱進的解讀，致使社會上眾說紛紜，有關思想和相關政策法律也頗為混亂。

可見，在今天推進教育改革之時，最重要的還是先促進認識和思想的現代化，不僅使改革的受益者、參與者對教育有正確的判斷和期許，也能為教育改革提供更理想、更務實的思想基礎、輿論支持和探索空間。只有弄清楚什么是影響中國發(fā)展的教育問題，什么是影響中國教育發(fā)展的社會與體制問題，教育的發(fā)展才不會像盲人騎瞎馬，才能達到預期和理想的教育改革目標。

法治建設需要有效和融通

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啟發(fā)我們深入思考依法治教問題。

我國正規(guī)的教育相關法律，是從上世紀90年代中才開始陸續(xù)頒布的，且至今還有不少與教育發(fā)展最為相關的法律沒有出臺，如《學校法》《教育投入法》《終身學習法》《考試法》《家庭教育法》等。一些重要的教育類法規(guī)如《教育法》《職業(yè)教育法》《高等教育法》《教師法》等，也需要與時俱進地加以修訂。

具體到法律規(guī)定，也是空洞的原則多于具體的要求，操作性、監(jiān)控性、程序性、調整性的缺失降低了法律的嚴肅性、公正性和科學性等。在未來的教育法治建設上，這些問題不解決，依法治教仍會在很大程度上落為空談。

值得強調的是，作為社會發(fā)展和法律整體建設的一部分，教育類法規(guī)的建設，不能忽略與其他相關法規(guī)的關聯。如《職業(yè)教育法》不能忽略與企業(yè)、財政、稅務、人力資源市場、產業(yè)發(fā)展、勞動保障、技術創(chuàng)新、城鄉(xiāng)建設、終身學習、技術標準等方面的關聯。若相關的法條只涉及職業(yè)學校，則難以對職業(yè)教育的發(fā)展提供真實有力的支持。再比如，在建設學習型社會過程中，學校教育雖是重要部門，但若缺少了《終身學習法》的支持，不僅學校教育改革會受局限，各類教育和社會學習資源的整合與相輔相成也缺少了法律支持。可見，作為未來教育整體改革的法律支持，相關的系統(tǒng)建設與機制融通是非常重要和關鍵的，應作為工作的重點。

兼顧頂層設計與底層關懷

任何重要的教育改革都需要合理合法的頂層設計和宏觀思維，但也不能沉醉于空中樓閣，不接地氣，使一線的教師和廣大民眾摸不著頭腦。一味強調“想大事”“辦大事”，而瞧不起扎扎實實做具體工作的做法，是極不負責的表現。比如，有教師問：“語文教學是大事嗎？體育是大事嗎？在中國的學校教育中本土文化已經缺失到消亡的程度是不是大事？”很明顯，這些在許多教育管理者看起來似乎并不起眼的問題，卻極有可能關乎中國未來人力資源的整體質量，且可能引發(fā)大問題。

應該強調，教育的改革和發(fā)展需要頂層的整體設計和宏觀把握，不能使教育系統(tǒng)的常規(guī)管理長期處于“救火隊”的狀態(tài)。關鍵問題是，我們的頂層設計、宏觀管理如何把握最基本的原則，如何使正確的設計和決定有效地、全方位地落地。從國家的層面要求提高教育質量，但如果不能全面提高教師的教育教學水平，不能激發(fā)全社會的自主學習需求，不能將正確的思想通過一本教材、一節(jié)課、一個活動、一次師生交流產生具體的影響，其目標也是難以實現的。

不可否認，幾十年來廣大教師積累了豐富的教育教學改革經驗，形成了期盼和支撐教育綜合改革的肥沃土壤。大家普遍遭遇的困境和問題是，許多微觀的積極探索受制于中觀（學校或地區(qū)）和宏觀（國家與主管部門）層面的體制性障礙，頂層設計與底層實踐在語境、需求、行為方式、關注角度、努力方向等方面，都有明顯的錯位，致使許多看來理想、合理的改革探索無法操作和落實。可見，中國教育的綜合改革需要兼顧頂層設計與底層關懷，注重適宜理論與基層實際的結合，將改革努力落到實處。

教育改革要遵循教育規(guī)律

教育是對人發(fā)展的積極影響，且會受到時限、條件、環(huán)境、觀念的制約。除了諸多外部因素外，教育自身的基本規(guī)律需要受到高度尊重。比如說，以人為本、適時而教、尚德勵志、齊家愛國、言傳身教、因材施教、合作學習、教學相長、知行合一、身心兼顧、環(huán)境陶冶、激發(fā)興趣、獨立探索、家校社會合作等，都是被普遍認同的教育規(guī)律。以此來審視我們今天的教育改革和探索，要求我們的學校和社會，是不會有原則偏差的。

由于人的教育是復雜和有差異的，方法不當或錯過時機都會影響教育的效果，所以，不同層面的教育教學改革都須慎重，既應顧及受教育者的全面和終身發(fā)展，也應通過認真的調查和各種適應性的實驗確保其科學性、可行性和適應性。近些年來，由于片面的行政導向和市場影響，不少延續(xù)了幾十年、很有價值的教育教學實驗被終止，而一些急功近利、不負責任且缺少科學驗證的低劣教材、讀本、教育產品卻流行于學校和社會，其危害性不容忽視和低估。應從國家和法律的層面加以規(guī)范，使相關產品在進入教育領域時有起碼的科學保障。

另外，近年來在社會上出現了不少教育亂象，許多明顯和嚴重的教育問題遲遲得不到有效的改善，而時時冒出的一些所謂“改革”卻使問題更加復雜。比如，在部分地區(qū)以示范校（即“重點學校”）為龍頭的所謂“集團化”探索，看似緩和了教育均衡發(fā)展的問題，實則弱化了整個教育管理系統(tǒng)，賦予個別學校某些不當權利，使學校間的差異和問題更為混亂難治。解決義務教育均衡發(fā)展問題，關鍵是要確定義務教育階段公立學校的性質、使命和功能，是著眼于為少數人服務，還是以公平、公正、均衡、服務大眾為法律底線和基本原則。不直面這一本質問題，或任何試圖繞過這一本質問題的所謂探索，都是有害無益的。

要想使中國教育的綜合改革合理并有效，行業(yè)與社會的監(jiān)督必須履行職責。應該促使相關機制發(fā)揮正常作用，敢于正視現實，積極發(fā)現、反饋、解決各類教育的表層和深層問題，并為改革的深入推進提供準確的動態(tài)信息。

總之，中國教育的綜合改革經過多年的探索，已有了多方面的經驗積累和積極思索，也有了國家和人民的殷切期盼和廣泛支持，相信只要理順思路、明確使命、堅持原則、改善作風、直面問題、務實精進，中國教育的綜合改革與良性發(fā)展將會結出理想的碩果。

（作者系中國人民大學教育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