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連
摘要:原住民族的傳統文化是特殊的歷史過程、文化傳播和對所處生態環境適應的整合產物,是長期歷史積淀的可持續體系。因而規劃和引導原住民族的發展,都必須尊重原住民族的主導地位,應當支持與扶助他們按自己的文化特點,去選擇自己的發展方式和發展目標,更需要從自身文化的特點對現代化的普適性內涵作能動的取舍,并巧妙地利用,才能確保全球文化的多元并存,才能使發展步入可持續發展軌道。
關鍵詞:原住民族;主導地位;可持續發展
中圖分類號:C912.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621X(2014)02-0100-05
一、發展的文化屬性
發展是一個歷史悠久的概念,但到了今天,發展的內涵卻大大地背離了它的初衷,由此而引發了一系列的混誤和紛爭。特別是到了社會經濟全球化的今天,按主流思想規劃和倡導的發展,不僅抹殺了發展主體的身份和權責,而且發展的內涵和發展的方式及其文化屬性都被徹底地剝離,以至于給世人一個錯覺,似乎發展是一切人都心甘情愿參與的不可置疑的生產主體。然而,對比不同時代、不同民族、不同區域的發展后,我們都可以發現,其內涵和方式都會各不相同,而且,這樣的差異都無一例外地打上了文化的烙印。
當代對發展主體的無視,已經造成了一系列的悲劇,少數發達民族不僅壟斷了發展的話語權,而且直接或間接地壟斷了資源,左右了世人的發展思路,甚至將發展的負面作用轉嫁到別人的身上。為了掩蓋事實的真相,他們還可以對發展作出符合自身利益的解釋,以便更長期地盜取發展的果實,而推卸承擔發展負作用的責任。而發展中的民族則在這一過程中被邊緣化,在發展面前,他們變得身不由己,付出了代價卻不能分享發展的成果,反而要承擔發展的責任。然而這樣的責任也具有全局性,單靠發展中民族是絕對承擔不了的。比如,當今世界上應該得到公認的災難性事實、能源危機、環境污染、生態環境蛻變、金融秩序混亂、人口失衡等,顯然不是個別民族的努力就能改變的事實,而是需要眾多民族共同努力才可以解決的可持續發展的難題。這意味著現行的發展模式雖然披上了現代化的外衣,甚至是科學的外衣,但在實質上卻具有不容置疑的非公正性和非合理性。若要使發展步入可持續軌道,首先就得清算這樣的不公正性和不合理性,可取之處在于,尊重原住民族文化在發展中的主導地位。
二、自然與歷史事實不可抗拒
人類社會的存在方式僅僅是以寄生的身份,依托于地球生命體系而得以發展[1]。因而,如果發展違背了自然規律就注定要以悲劇而告終。今天看到的地球生命體系和人類社會,都是長期歷史演化的產物,違背了地球生命體系和人類社會發展已有的格局,發展同樣會以失敗而告終。換句話說,在發展這一主題背后,隱含著眾多的自然與文化的制約因素。無視多元文化的并存,無視自然與生命體系的基本特征,去追求所謂的現代發展,最終都會像恩格斯所說的那樣“千辛萬苦換來了發展,卻抵消了此前已有的成果,努力的結果卻回到了原點。”對于這種悲劇性的發展,不同的學者可以給出不同的解釋,但本文作者更多地從文化的視角去考量發展背后的制約因素。因為這樣做,會使問題變得更加明晰易懂。
斯圖爾德在半個世紀以前發表了《文化變遷理論》一書,斯圖爾德在該書中明確地指出,民族文化變遷的動因可以歸納為三個方面:一是該民族特殊的歷史過程;二是該民族對特定生態環境的適應;三是民族間文化的傳播[2]。而所謂的發展僅是文化變遷的一個有限表現形式而已,因而這三大動因將是一切發展的終極制約因素,現代社會理解的發展也不例外。但鑒于現代社會理解的發展具有特殊的涵義,實質在于按照某些發達民族已有的發展模式去規劃發展,因而需要對斯圖爾德的上述見解作相應的修正與創新后,才能滿足理論分析的需要。
一個民族的特殊歷史過程,也是該民族文化建構的特殊歷史過程,該民族在歷史上的所有經歷都會以不同的方式薈萃到該民族的文化之中,形成一個龐大的體系,并保持內在的有序性。因而任何形式的文化變遷都要受到特殊歷史過程的制約,變遷的涉及面越大、越廣,所受到的制約因素也就越大,因而最穩妥的變遷都要遵守最小改變原則[3]。變遷的涉及面越小,變動的幅度越小,對文化的振動也會越少。其結果就會表現為,相應的變遷就會得到該民族文化的支持,變遷取得的成效也會明顯和穩定。因而在發展過程中,若能按照該民族社會文化運行的規律去實現發展,那么,發展不僅可以得到該民族傳統文化的支持,還可以收到明顯的成效。就這個意義上說,選擇發展的方式和內容最好尊重該民族傳統文化的主導地位。憑空強加的發展內容和發展方式很容易違反上文所述的最小改變原則,最終會導致不僅成效不明顯,而且成效也難以鞏固。
任何民族文化的建構都必然要適應于它所處的自然與生態系統,并在這樣適應的基礎上建構起本民族特有的本土生態知識和技術技能系統。按照斯圖爾德的觀點,這樣的知識和技術技能具有很強的穩定性,甚至在文化的其它部分發生了明顯的變遷,這樣的技術和技能還可以長期穩定延續。斯圖爾德的這些見解無疑是正確的,事實上,一個民族所處的自然與生態系統,無不具有很強的穩定性,其遞變的周期甚至會超過文化延續的周期,因而相應的知識和技術技能原則上都具有突出的長效性。即使所處的自然與生態系統的某些要素發生了波動,甚至是生態系統發生了蛻變,但因自然和生態系統從終極上講,都可以憑借生命體系具有的自組織能力去加以修復[4],因而相關民族一直傳承的知識和技術技能仍然是有價值的。等到生態恢復時,原有的本土知識和技術技能還會發生作用,因而,為了追求短期的發展而窒息甚至損害了本土知識和技術技能的傳承,顯然是得不償失的做法。就這個意義上來說,規劃發展的內容和方式,也得尊重原住民族傳統文化的主導地位。
民族間的文化傳播是一個無法回避的事實。就現代意義上的發展而言,其實都是在文化傳播的驅動下而得以實現。因而,文化變遷的這一驅動力對理解原住民族在發展中的主導地位更具特殊意義。不過我們都必須清醒地認識到,原住民族在現代意義上的發展中并非必然處于被動地位。一方面,任何民族文化對外來的文化要素都具有消化吸收、加工改造的稟賦,而不會機械照搬,消化、吸收要得以實現,當然必須尊重原住民族的主導地位;另一方面,現代意義上的發展,并不是靠整體文化的搬用去完成,表現為文化傳播的內容,往往僅是文化整體的有限組成部分。這樣一來,原住民族實現現代意義上的發展,事實上具有很大的選擇空間。這樣的選擇,如果能尊重原住民族的意愿,那么發展就比較可靠。如果忽略了原住民族的意愿,采用強制的方式脅迫原住民族的發展,那肯定會事與愿違。
綜合上述3個方面的考慮,即使是現代意義上的發展,就本質而言,還得尊重原住民族傳統文化的主導地位。這樣的結論不僅是斯圖爾德原有見解的延伸,而且是實現文化待遇公正和平等的基本前提。為此,我們需要從如下幾個個案去深化我們的認知,以利確立尊重原住民族文化主導地位這一根本性原則。
三、尊重原住民文化的歷史積淀
我們的蒙古族在內蒙古草原已經生息了700多年。盡管他們的原生地是潮濕而涼爽的呼倫貝爾地區,但在以后的歷史發展過程中,他們建立的橫跨歐亞的元蒙大帝國。他們的先輩對歐亞大陸的各種自然生態環境都擁有極為廣泛的閱歷,也接觸過眾多的歐亞國家,并受到過相關民族文化的影響。進入14世紀以后,漠南蒙古各部一直穩定生息在內蒙古草原上,并接受過周邊各民族,特別是漢族的深遠影響。蒙古族這一特殊的歷史過程,是我國其他民族無法復制的過程。因而蒙古族對內蒙古草原的認知和理解是一筆不可替代的精神財富,即使到了當代,任何形式的發展,如果無視這筆精神財富的存在,都會以失敗而告終。這里僅以內蒙古境內的沙地開發為例,揭示尊重蒙古族傳統文化主導地位的必要性。
當代的內蒙古草原,存在著三大沙地,即毛烏素沙地、科爾沁沙地和渾善達克沙地。三大草原的總面積超過了16萬平方公里,占據了整個內蒙古面積的12%,對內蒙古草原的開發,顯然不能忽視這些沙地的存在。三大沙地中,特別是毛烏素沙地在漫長的歷史歲月中,曾經多次經歷了農墾和畜牧交替開發的復雜過程,相應的自然與生態系統也經歷了反復的改性。盡管農耕與畜牧是由不同民族去實行的,但執行的后果確具有相似性。執行農耕的后果都會導致土地沙化和產草量的降低,而執行的“五畜”① ①文中所稱的 “五畜”是指:駱駝、馬、山羊、牛和綿羊五種牲畜。并存放牧最終表現為沙地面積的縮小和草原產草量的提高[5]。近700年的歷史證明:在當地蒙古族文化中,一直保持著極為清晰的記憶,具體表現為蒙古族牧民對沙地的認知與周邊民族很不相同。
毛烏素沙地最近一次沙地面積的迅速擴大和草原萎縮,發端于清末的“借地養民”政策的實施[6]。該政策允許漢族進入毛烏素沙地屯墾,而發展后果則是沙地的擴大和草原的縮小。面對生態環境的變遷,當地蒙古族牧民不會感到驚慌失措,更不會規避沙地,遷徙它處,而是堅持在毛烏素沙地上實施“五畜”并存的游牧。而習慣性的理解則認為沙地的出現是一種自然災害,需要動用人力物力,動用現代科學手段去加以改造。如果改造的目的不能實現,只有放棄沙地,遷徙它處。這種對沙地的理解與蒙古族對沙地的理解,幾乎是天壤之別。不幸之處在于,近年來對毛烏素沙地的開發利用,并不是尊重蒙古族的主導地位,而是按照習慣性的理解去實施。其結果則表現為整個毛烏素沙地的環境表現為“局部好轉,整體惡化”[7]。應當指出的是,這個結論是在玩文字游戲,對生態環境而言,我們恰好需要全局性的好轉,而不在乎局部性的惡化。既然已經全局性的惡化,就完全沒有必要用局部好轉作為托詞去加以掩蓋。有趣的是,即使到了這樣的情況,當地的蒙古族牧民從不驚慌失措,而是對當前的情況處之泰然。
當時執行草原聯產承包時,一個既令人費解,又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在于,所有的蒙古族牧民都爭先承包沙丘和沙地。調查后發現,這些蒙古族牧民一致性地認為,沙地和沙丘表面上十分荒涼,但卻是最有利的草原放牧場所之一。一方面,沙丘和沙地內儲備有大量的淡水,可以支持灌木,甚至是高大喬木的生長;另一方面,沙丘溫度較高,不會導致白災,而沙丘之間的柴達木中長出的牧草又可以被馬、牛羊等牲畜均衡利用。即使不動用任何意義上的科學技術實施人為改造,只要堅持“五畜”并存的放牧方式,不僅可以獲得較高的經濟效益,確保社會經濟的持續發展,草原的產草量還可以穩步提升,沙丘也可以得到逐步的穩定。即使碰上了災害性的天氣,載畜量有所降低,但這樣的降低會在豐雨時得到彌補,不會影響社會經濟的持續發展,以至于在最近的30年間,盡管毛烏素沙地年均降雨量波動極大,但整個畜牧業的綜合產出能力一直在穩步提升,年際間的豐產和減產相抵消后,社會經濟的整體發展表現為上升趨勢。考慮到這種傳統的游牧經營,資金和技術的投入極低,而生態維護的效果卻十分明顯,因而盡管當今的畜牧業在國民經濟中的比例不高,但作為一種發展的選擇,仍然是可以利用的。相比之下,不管是在當地開采礦產,還是實施農耕,在短期內對國民經濟的提高收到一定的效益,但可持續能力都不能與五畜并存的游牧相比。隨著礦產的枯竭,和地下水資源的超額使用,礦產開采和農耕最終都會成為曇花一現,而真正可持續的資源利用方式還得回到“五畜”并存的游牧方式上來。然而在當代的發展規劃中,當然不能拒絕農耕和礦產的開采,因為這是外部環境脅迫下不容回避的開發方式,但絕不能把這樣的發展方式絕對化,因為這樣的發展方式不具備可持續能力。如果要考慮社會經濟的可持續性,那么就要尊重蒙古族居民的主導地位。因為他們對資源的利用方式使毛烏素沙地獲得了可持續能力。否則的話,當環境持續惡化時,社會經濟的發展就會被環境的惡化全部抵消,發展就會成為一種假象,生態環境也將會成為其他發展的終極障礙,但卻不會成為五畜并存放牧的障礙。總之,尊重原住民族的主導地位,是社會經濟發展的根本性原則,違反這一原則,只會制造發展的假象,而不會成為真正的發展。
四、尊重原住民對所處生態環境的適應成果
我國境內的好幾個氐羌系統的民族,彝族、納西族、普米族和羌族,生息在青藏高原的東南部和云貴高原的北部。這一地區的自然與生態環境具有一定的特異性,地勢偏高,氣壓和氣溫偏低,但卻相對濕潤。加上山脈與河流交錯分布,從而導致了地貌結構細碎化,并影響到生態系統也具有多樣并存的特點。植物棲息從亞熱帶闊葉林到高山草甸都有分布,而且彼此交錯。為了適應自然與生態環境的特異性,上述各民族的傳統生計也具有了十分明顯的相似性。他們都靠農業和畜牧業的復合經營為生,農田與牧場需要交替使用,森林中還要兼作牧場使用。無論是畜群的結構還是作物的種類都以多樣化而著稱,牲畜中除了習見的飼草動物外,還有當地特有的牦牛。農作物品種中,有適應于高海拔種植的青稞、燕麥、蕎麥,也有適應于相對溫暖地帶的玉米和馬鈴薯,還有適應于低海拔地段的水稻。它們正是憑借農牧品種的多樣性和耕牧體制的多樣性,以便高效利用各種很不相同的生態環境,并有效地提高了地表的覆蓋度,有效地控制了重力和流水侵蝕,避免了水土流失。不僅確保了當地生態系統的穩定,還為江河下游儲備了豐沛的水資源,實惠于江河下游的其它民族。因而,這些民族傳統文化表現出來的生計方式,對所處的地區而言,具有不可替代性。如果社會經濟的發展能立足于這些傳統文化,那么不僅保證社會發展的可持續性,而且還可以保障我國的生態安全。
但在近年來的發展取向中卻發生了嚴重的偏頗,僅僅憑借產品的商品率不高,對國民經濟指標的貢獻不理想,就誤判這些民族傳統生計落后。因而在考慮社會經濟發展時,總是在有意無意之中,企圖用漢族發達地區的農耕方式去取代上述民族的傳統生計方式,以便提高產品的商品率,促進國民經濟的提高,但執行的后果大多以失敗而告終。原因在于,相對高產的農作物往往需要較高的積溫和充分的化肥農藥供應,生產成本較高。但在上述各民族的生息區,根本不具備這樣的經濟活動條件,而大量的化肥農藥使用反而導致了環境污染。以至于即使短期內農作物的產量有所提高,但成本的投入往往抵消了農產品產量的提高。更嚴重的還在于,通過技術手段對自然與生態環境進行改性。通過這種改性去提高農業經營效益的提高,結果都會使得當地的自然與生態環境穩定性能極差。即使在短期內收到一定的成效,但這種成效難以鞏固,甚至會誘發為新的自然與生態災變。就綜合成果而言,甚至比維持傳統的生計方式還不如。如果不是政府實施大規模的政策傾斜和資助,連最起碼的社會經濟運行都難以維持。
事實上,理想的生計方式必須建立在高效適應于所處自然與生態系統的基礎之上。因而,社會經濟的發展無論在方式上,還是在內容上,都應當取決于對所處生態環境的適應水平。忽視了生態環境對社會經濟發展的終極制約因素,就不可能有穩定的社會經濟發展。而上述各民族的傳統生計正好對所處的生態環境具有極高的適應水平,因而新的社會經濟發展,顯然需要借鑒和仿效他們的傳統文化,而不應該生搬硬套地另起爐灶。無視這些民族的傳統文化,其實質意味著與當地所處的自然與生態環境作對,由此而遭致失敗,其實是早已注定的事實。
總而言之,現代意義的發展仍然無法回避自然與生態系統的終極制約因素。既然地球表面的自然與生態系統的多元并存是一個不容回避的客觀事實,那么現代意義的發展同樣需要多樣化并存,同樣需要對所處的生態系統加以高效的適應。那么各民族的傳統文化對所處生態系統適應成果就應當成為必須傳承和借鑒的精神財富。在具體做法上,就必須立足于各民族的傳統文化去規劃新一輪的發展。也就是說,面對不同的自然與生態背景,要規劃現代的發展,尊重原住民族文化在發展中的主導地位是一項不容忽視的基本原則。違背了這一原則,最多只能取得短暫的成效,而不具備可持續發展能力。
五、必須警惕發展指向的波動性
當代的發展實質上都是憑借文化要素的跨文化傳播去加以驅動。這就使得這樣的發展往往受強勢民族的左右,而強勢民族的利益要求又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不斷地變化。這樣一來,從短時段來看,發展的規劃似乎都做得井井有條,毫無破綻。但從長遠來看,無論是發展方式和發展內容都存在不容抹殺的自相矛盾。我國近半個世紀的發展歷程就充分地體現了這一點。一段時間以來,我們以提高糧食產量作為提高社會經濟的發展指標,也就是“以糧為綱”。這樣一來,稻米種植被推到了不適宜的地段。與此同時,強制推行粘稻和雜交稻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發展手段。于是,我們百越系統的好幾個民族,如侗族、壯族先用接受了粘稻和雜交稻,先后放棄了稻魚鴨共生生計模式。其結果表現為稻米的產量在短期內有了明顯地提高,但卻后患無窮。一方面病蟲害的發病率明顯提高,糧食產品的單一化水平越來越高。而不同品種,不同口味的稻米品種先后被淘汰。雖提高了數量,但卻降低了稻米的質量。與此同時,種植稻米的成品投入越來越高。種子,化肥農藥,水源配給,無不表現為生產成本的提高,種稻米成了貧困的標志。這顯然與發展的初衷相悖論,而重要的還在于百越各民族生計方式的改變,直接降低了江河上游水資源的儲養能力,使珠江和長江面臨洪水季節的洪澇災害和枯水季節的水資源補給緊張[8]。這不僅損害了百越民族生息地的穩定,還直接給江河下游的各民族造成了生態的壓力。由此可見,不尊重原住民族的發展主導權,即使社會經濟的發展規劃做得如何精細,其結果只能是既損人又害己。
更叫人難以理解的事實還在于,一段時間以來,我們把機械化和農耕、農藥化肥的使用、生物工程的使用作為農牧業發展的關鍵標志。但30多年過去后,我們才猛然發現,當代的發達國家倡導的是生態農業和無公害農業,竭力推行免耕法,壓低化肥農藥的使用,以確保糧食的安全和環境的安全。然而,我國西部各民族中,原先的農牧業恰好是生態農業和綠色農業,不少少數民族的耕作體制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免耕法。但在今天看來十分時尚的發展目標其實是在前些年的社會經濟發展規劃中被窒息掉了。我國原先丟掉的東西,正好是今天需要發展的目標。因此,如果我們的發展從一開始就學會尊重原住民族的主導權和主導地位,一系列荒唐的決策本來就可以避免的。但愿能夠將尊重原住民族文化在發展中的主導地位作為一個原則確認下來,這將對所有的民族都有好處,人類的生態安全也可以得到充分的保障,各民族文化的平等也可以得到具體地落實。有鑒于此,尊重原住民族在發展中的主導地位,不僅是一種理想,而且是一項關系到人類的未來和人地關系和諧的倫理基石,違反這樣的倫理準則,發展就會成為一種虛偽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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