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模仿者》是奈保爾的代表作之一,小說描寫了前殖民地國家人民的尷尬處境。在宗主國文化的影響下,作為前殖民地國家人民的典型代表,辛格無法認同本土文化,熱衷于模仿宗主國文化,卻又不能被宗主國文化所接受。最終,只能淪為一個“無根”之人,一生漂泊。
關鍵詞: 《模仿者》;后殖民主義;流放;身份;無根
一、引言
印度裔英國籍作家維·蘇·奈保爾的《模仿者》是一部虛構性自傳小說。小說發表于1967年,出版次年便獲得W.H.史密斯文學獎。小說用第一人稱敘述,揭示了長期的殖民統治和殖民教育給被殖民者造成的心理扭曲和人格分裂。小說自問世以來,一直廣受關注,但在國內研究頗少。在國外,有很多學者從后殖民主義角度研究該本小說,如Halloran(2007)指出“殖民主義使辛格的文化身份陷入了‘模仿者’或者‘被殖民者’這兩個角色中”而直到最后,辛格在倫敦郊區寫作也是一種模仿,對生活的模仿,對作家生活的模仿(轉引自斯特勞特,2012)。在國內,也有很多學者從后殖民角度分析這一小說。如徐靜(2012)從摹仿性欲望和沖突性摹仿的角度入手重新詮釋小說中凸顯出來的模仿這一主題。學者中也不乏對家園的追尋這一主題的探討。周霞(2011)用飛散視角分析《模仿者》中主主人公對家園的追求。
“‘流放’在后殖民語境中有著復合的含義,它既指地域意義上的流放,也只種族意義上的流放,即父母來自不同的血統,同時指心理和文化意義上的流放。” (任一鳴2008:131)地域流放是產生多元復合文化產品的重要前提。愛德華·薩義德曾對“流放”作過定義:“流放存在于一個中間的位置,它既不完全在新的系統一邊也沒有完全擺脫舊的系統,它處于舊的系統半牽連半脫離的位置,它一方面是懷舊的和感傷的,另一方面又是模仿的能手。”(1994:49)。
二、辛格,天生的流放者及模仿者
流放不等同于移民。在前殖民地國家,由于戰爭等各種因素,被殖民者從一個地方遷徙到另外一個地方,這是主動移民,不屬于流放。小說中主人公辛格,是一個典型的被“流放”的人。辛格從一出生就面對著流放——他不屬于任何一個單一的文化,他游離于任何一種單一的文化之外,因而造成了文化身份的困惑。辛格出生于島國伊莎貝拉,祖籍是印度,向往并崇拜英國。從這一點來看,辛格與奈保爾十分相似。辛格雖然是印度人,但作為移民二代,他從一出生就沒有機會接觸印度文化。他對自己本族文化理解甚少。在日常生活中,他也很少能夠接觸到印度文化。辛格的父親是個貧苦的教師,他并沒有給辛格宣傳印度文化。辛格父親本身是一個受西方文化影響很深的人。他本人也很反對西方文化的入侵,但他又不能完全擺脫西方的控制。辛格的母親也接受過一點英式教育,她使辛格對宗主國文化更加向往。她經常帶著辛格去娘家過周末。辛格的祖父是伊莎貝拉島上有名的百萬富翁,生活方式十分西化。辛格童年時期更喜歡和祖父一家人呆在一起,覺得祖父家的房子比自己家的堅固,有足夠的安全感。
另外,當時的伊莎貝拉是一個“無秩序的,本身有瑕疵的社會”,是一個“處于過渡時期的社會”。當時的伊莎貝拉島有英國殖民者,法國后裔,黑人,亞洲人等,他們各自持有自己的文化,同時又都向往著宗主國文化。辛格在伊莎貝拉接受的教育也完全是英式的教育。當辛格在倫敦的郊區小旅館回憶童年生活時,他清楚地記得“我對學校的第一個記憶就是送一個蘋果給老師”但是“這使我很困惑,伊莎貝拉島上沒有蘋果,一定是送橘子,但是我記得就是蘋果”。老師布置的作文也是關于參觀溫帶農場,而實際上伊莎貝拉地處熱帶,根本沒有溫帶農場。這種對宗主國教育的盲目接受使辛格更加向往西方文化。這種殖民教育培養出模仿高手——辛格。
在宗主國文化意識形態的影響下,殖民地人民對自我身份和本族的文化產生了嚴重的認同危機感。這些接受過西方文化的人對本族文化產生了疏離感,覺得與身邊的世界格格不入。辛格對出生地伊莎貝拉的文化也十分不了解,甚至以談論伊莎貝拉島上發生的事情為恥。“當我們每天都接觸的事情在教室里被提起的時候,就會引起一陣笑聲。” (奈保爾,2002:102)這種笑聲其實也否認了“我們”對于伊莎貝拉島的熟悉,表現了我們對伊莎貝拉島本土文化的一無所知以及與其格格不入。
接觸不到本族文化,辛格對宗主國文化十分崇拜。他從小就向往白人生活,模仿及學習白人文化。從小所接受的殖民地教育和宗主國高等教育影響下,他形成了與宗主國一致的政治價值觀。他把自己原先帶有明顯印度色彩的名字拉吉特·克力帕辛格改為英國化的拉爾夫·辛格。人的名字雖然是一個符號,卻是界定自我的重要標志,辛格對自己名字的否定,就是否定了自己的文化傳統,自我和身份,成為一個“無根”的人。同時他又很唾棄伊莎貝拉文化。他不止一次地說過伊莎貝拉島是一個有瑕疵的,混亂的,無秩序的社會。他渴望逃離這個無秩序的地方,去宗主國尋找秩序,尋找中心。 辛格甚至把生活在伊莎貝拉島看作是一場海難,他渴望自由,渴望被拯救。因此他一次又一次地飛往倫敦,但都是失望而歸,直至最后完全成為一個“無根的”人,飄蕩在倫敦街頭。
三、對精神家園的追求
“‘流放’在后殖民話語中很多時候其意義與‘飛散’(Diaspora)換用。‘流放’和‘飛散’在后殖民話語中有著雙重含義,它不僅表述離鄉背井的狀態,更表達了一種強烈的‘家園’追求。” (任一鳴,2008:136)這個“家園”不一定是他原來所屬的民族,國家或者是種族,也可以是想象中的,構建的“家園”。
小說中辛格自出身就是一個被“流放”的人,他的第一次“流放”是被迫的,沒有選擇的。生活在混亂的,無秩序的伊莎貝拉島上,辛格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屬于哪一個群體,哪一種文化。生活在伊莎貝拉島上的辛格總是會想到“海難”。“我在一個到處是無盡的平原,被又高又禿的山頂上有雪的山包圍的世界生活著,和馬背上的游牧民族生活在一起……我想象著整個亞洲中央平原的人在尋找他們的領導。然后一個智者告訴他們‘你們找錯地方了,你們真正的首領,由于海難,留在一個你們看不到的島嶼上’。” (奈保爾,2002:105)而“每當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伊莎貝拉島越發不可忍受。”(奈保爾,2002:105)
辛格對伊莎貝拉島的不屑隨處可見。他認為幸福的首要條件就是生在名城,辛格說“生在伊莎貝拉這種島國,一個莫名的的新大陸的殖民地,下等的,野蠻的地方,就是生于混亂。”辛格甚至覺得島上的生活不是真實的,而是對真實世界的模仿。“我們是新世界的模仿者,居住在不為人知的角落……”(奈保爾,2002:157)對于前殖民地人來說,真實存在于別處——真實的生活在別處,在宗主國,如英國,美國。它們是“真正的世界”,他自己本國的生活的不過是一種幻影或是對真實世界的模仿。
“‘流放’的含義顯然不僅僅指地理位置上的錯置。當地域上的‘移置’成為一種事實時,文化上的‘錯位’感就產生了。這種錯位感很大程度上是帶有隱喻意義的,更多表現為心理和精神上的‘流放’感。”(任一鳴,2008:137)當辛格歷盡艱辛,終于到達倫敦時,他發現,所謂的“家園”完全不存在。辛格不能與倫敦完全融合,他只能住在郊區的旅館里,與各種邊緣人生活在一起。他沮喪地發現自己與這個城市之間有不克逾越的障礙,他不屬于這個城市。倫敦曾是他的中心,他的秩序感所在的地方,他雖然已到達倫敦,但漂泊感,“無根”感絲毫沒有減弱。辛格這樣說到“很快,倫敦對我來說就變質了,這個巨大的城市,世界的中心,在其中充斥著無序,我曾希望在這里找到秩序的起點。”(奈保爾,2002:17)當他對倫敦無法找到就“家園”時,他攜白人妻子回國,并投身商界,大獲成功。經過短暫婚姻后,投身政治運動。在政治運動中被清洗出局,流放倫敦。
當他第三次去倫敦,也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流放的時候,辛格總是會在下午時分想起自己已無家可歸。這次流放,他首先就在倫敦給自己定位。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給自己找準位置。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后,辛格并沒有嘗試再次融進倫敦,這個大城市。他說“我不能像我們這樣的許多流亡者一樣,住在一個郊區的二戶合建的房子里:我不能假裝自己是屬于某個社區活扎下根的人。”(奈保爾,2002:9)沒有根,沒有歸屬他發現自己只能漂浮在城市之上。
辛格曾夢想著在英國尋找秩序,但當他逃離伊莎貝拉去英國尋找美好家園是,他發現英國也像伊莎貝拉一樣拒絕他。“如果說伊莎貝拉的一切像一場海難的話,在英國的流亡生活則是更大的混亂,更嚴重的海難。”(孫妮,2007:218)辛格本人最后也只能無奈地說道“我知道,我自己的旅程,還沒有開始,就以我一生都努力避免的船難結束了。”(奈保爾,2002:6)
四、結語
因此,新近獨立的前殖民國家不能僅僅通過政治獨立來解決殖民活動留下的問題。由于受到宗主國殖民教育以及意識形態的影響。前殖民地人民仍然面對著身份困惑。由于自身身份的困惑及混雜性,后殖民人民只能通過模仿殖民者,學習和了解宗主國文化,企圖以此來逃脫“無根”的狀態,找到歸屬感。無法認同本國文化,又不能被宗主國文化所接受,最終他們還是無法逃脫邊緣人的命運,只能游離于各個文化之間。
參考文獻:
[1]Halloran, Thomas F. Postcolonial Mimic or postmodern portrait? Politics and identity in v.s. Naipaul’s third world. Atenea 1,(2007): 121-136.
[2]Naipaul, V.S. The Mimic Men. London: Picador, 2002.
[3]Said, Edward W. Representations of the Intellectual. London: Vintage, 1994.
[4]Strout, Irina. Who are the mimic men Or the crisis of identity in V.S. Naipaul’s fiction. Atenea 2, (2012): 85-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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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孫妮.V.S.奈保爾小說研究.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07.
[7]徐靜.摹仿與欲望之間的現實反思——解讀奈保爾《模仿者》中的“摹仿瘟疫”. 長春工業大學學報,2012,24(6):124-126.
[8]周 霞,李昌銀.何處是“家”——飛散視角下的《模仿者》. 商丘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11,10(6):59-60.
作者簡介:張庭化,云南文山人,現就讀于云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