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電影背景下的青春敘事

摘 要：2014年的夏天，一場對兩個80后作家拍攝電影的爭論幾乎占據了各大媒體的頭版頭條。7月24日，郭敬明的《小時代3》在上映一周后迎來了首次執導筒的韓寒《后會無期》的正面PK。關于兩部電影的比較來自方方面面，從傳統媒體到時下傳播速度最快的微信朋友圈，“小時代”、“后會無期”已然成了那段時間出現頻率最高的關鍵詞。本文試圖從商業電影屬性和青春敘事兩個方面對這兩部熱議的電影作比較分析。認為兩部電影同屬商業電影范疇，但在進行青春敘事的過程中體現出一些不同之處。

關鍵詞：《后會無期》；《小時代》；商業電影；青春敘事

韓寒的《后會無期》晚于郭敬明的《小時代3》一周上映。首日票房不足8000萬，沒能超過《小時代》首日1.1億的票房，這也成了媒體報道的一個噱頭。從文壇到影壇，對二人的比較似乎從未間斷。郭敬明的《小時代3——刺金時代》，自上映之初，因為前兩部遭詬病就一直處于風口浪尖。而韓寒因首次執導筒，顯然被賦予了更多的期許。兩個電影看下來，觀者心情大有不同。從《小時代》觀影結束的觀眾臉上多是輕松的表情，但韓寒顯然給觀眾更多的是惆悵，甚至是壓抑。毫無爭議的是，《小時代》與《后會無期》為兩種完全不同風格的電影，無論是表達方式還是故事本身。其實這種差異也正是兩人文學風格差異上的延續。

任何簡單的比較，特別是帶有好壞結論的比較都是不負責任和不夠謹慎的。《小時代》和《后會無期》歸根結底不過是兩個年輕的80后作家轉型電影導演的處女作。所有對電影的比較其實都是基于對兩部電影的導演的關注。

一、毫無置疑的商業電影與披著文藝片外衣的商業電影

第一個比較來自對影片類型的界定。媒體和影評人對《小時代》系列的批評多來自于故事傳遞出的價值觀表現。這種批評的聲音多來自所謂的“大家”。他們通常為祖國的希望擔心受怕，怕電影中刻意或不經意中傳遞出的一些符號會帶給不諳世事的年輕人消極的影響。本人倒是覺得即使是如此被狠批的《小時代》其實也是一部誠意之作。只不過因為它包裝太過華麗，掩蓋了他想要表達的誠意。當然從影片敘事角度上來說，它還有很多突出的問題，但想要表達“友情可貴，友誼萬歲”的高大上主題是沒有罪過的。想通過精良制作讓觀眾獲得感官上的審美愉悅也是沒有錯的。更何況很多觀眾也正是沖著這“小妞電影”帶來的視聽感受買了高價的電影票。《小時代》擁有一切可被稱為商業電影的必要元素。帥哥美女華服，糾纏不清的愛戀，關于夢想與現實。這些商業電影元素都很容易讓目標受眾90后沉醉于其中。而對這種類型電影的運作也正是電影監制臺灣偶像教母柴智屏的強項。

韓寒并非不如郭敬明懂得商業片的運作，他在今年1月14日的一篇博客文章題為《論電影的七個元素》一文中曾經說，“電影與出版不一樣，我寫一本書，無論賣多少，我和出版商都不會虧，無非賺多或者賺少。電影若是胡來或者困頓在導演本人的一些個人情結里，很容易害人害己。”[1]《后會無期》嚴謹規整的構圖，合理的用光與色調，演員口中有意無意脫口而出的人生感悟讓人很容易將其定義為文藝片。而韓寒借由電影想要表達的關于青春與告別的主題也完全符合一部文藝片的定位。但不爭的事實是，純粹的文藝片，特別是敘事節奏緩慢的公路電影往往難得很高票房。韓寒顯然預想到了這點。在對韓寒拍攝這部電影過程中的很多次訪談都可以窺探出韓寒并沒有像其他合作伙伴一樣對這部片子的票房前景展現出極大的樂觀態度。對票房的顧慮也許是韓寒選擇眾多偶像明星出演的一個原因。《后會無期》選擇了國內炙手可熱的一線小生馮紹峰，臺灣偶像陳柏霖、陳喬恩。而王絡丹和袁泉也是個性化的青年偶像。這些70、80年代人組成的偶像組合不同于《小時代》80、90后組合的最大一點就在于他們都想通過一部作品擺脫偶像的定位與束縛。而這一點同身為導演的韓寒是一致的。《后會無期》中，曾經的偶像都被蓬頭垢面、衣衫不整地形象徹底的“毀”了。他們不再單純地糾纏于兒女情長，變得開始認真地思考現實生活，并且追尋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

如果硬要從類型上對兩者下一個界定似的劃分，《小時代》更適合用時下歐美流行的“小妞電影”或“粉絲電影”來概括。而《后會無期》的目標受眾似乎更注重情感體驗和美學體驗，在物質生活的基本保障之下對精神世界也擁有堅定的追求。但究其本質，二者仍同屬于商業電影范疇。

二、文學改編與原創劇本

《小時代3》是郭敬明《小時代》系列小說的衍生品。電影是根據小說改編而來。很多90后的年輕人是伴隨著《小時代》故事中的主人公顧里、林蕭等人一同成長起來的。他們同這些人物一起經歷了璀璨的高中時代，經歷了情感充沛、理想泛濫的大學時代，也經歷了步入社會之后的尷尬時代。他們對電影的追隨，與其說是對小說，或對“小四”的追隨還不如說是對自己青春歲月的追憶。《小時代》的多數觀眾與追隨者是在對故事有了充分了解的基礎上去觀看電影的。他們觀看電影不是為了解開故事的謎團，而是看他們的“小四”如何用影像畫面展現那些文字，是要看電影中的人物形象是不是小說中描述的那個人，要看電影如何在緊湊的兩個小時之內展現如此復雜的人物關系。倘若觀眾沒讀過小說，自然在對劇情和人物的理解上會有偏差。

而韓寒的《后會無期》則是一張白紙。這個關于理想與現實，青春與成長的故事是一個全新構思的故事。觀眾在走進電影院之前對這部電影的情節毫不知情，即使是幾天前先公布了這部電影的MV，畫面中也絲毫沒有劇透的跡象。同《小時代3》上映的觀眾情感預設有所不同的是，看《小時代3》的一部分觀眾早已做好了對這部電影繼續批評的準備，倘若如了愿，他們盡可繼續言語相向，如若有意外驚喜，他們也不會過分褒揚。而對《后會無期》的觀眾，特別是韓寒的死忠粉絲來說，電影處女作的噱頭早已經積攢了足夠的期待值。電影中延續的韓寒小說里的語言風格讓粉絲們欣喜若狂，卻也讓不習慣這種語言表達方式的人，包括一些媒體，特別是影評人大感失望。善意的媒體會推薦給韓寒幾部經典的公路電影，而更多的則是對韓寒劇本創作能力和影像語言運用能力的質疑。

三、用于故事敘事的影像語言與文學語言

電影和小說畢竟是兩種不同的藝術門類，影像語言與文學語言也有很大不同。從運用影像語言的角度，郭敬明和韓寒的電影作品中都明顯的帶有作家角色痕跡。或者說，他們還沒有很好地體悟如何用電影的視覺元素來講故事。

《小時代3》在前半個小時之內，幾乎就是一部動感的《世界時裝之苑》，美衣華服逐一登場。較之上部，有過之而無不及。倘若觀眾對當今奢侈品牌沒有了解，似乎就對不起主創們的良苦用心了。顧里、顧源的家庭背景以及林蕭、南湘的職業背景都為這些華服的呈現提供了合理性。而這些視覺刺激主要針對的是受眾的感官，對于故事本身的敘述意義甚微。當然，較之前兩部，第三部在表現情感的段落上更恰當的運用了電影語言。比如影片后半段四個姐妹在反目為仇、互揭傷疤過后又冰釋前嫌，重新擁抱在一起時的畫面，就顯然比第二部中舉起酒杯高呼友誼萬歲的畫面更像電影。在故事方面，《小時代3》就好像一個巨大的棉花糖，看起來大的誘人，但用手一撰，小得可憐。人物眾多，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的夢想，但能讓他們交叉的又只有“愛情與友情的背叛”這單一的情節設置，矛盾點的設計略顯簡單且缺乏新意。作為一部小說，眾多的人物，以及人物之間網絡化的關系，用文字表述可以很好駕馭，但作為一個電影故事，就會造成重點人物不突出，故事張力不足等問題。

從敘事學的角度看，郭敬明的《小時代》總體上還是期待引領觀眾進入全知全能的視角，重在呈現故事全貌。而《后會無期》的臺詞設計似乎總是怕觀眾不明白他們想要表達什么。在我看來，《后會無期》的最大問題還是來自韓寒是一個作家，很明顯地，他想借演員之口說點什么。當然電影中確實不乏一些經典的絕對堪稱“心靈雞湯”的“醒世明言”，但這種直白的說教般的心靈感悟似乎更適合在他監制的APP《一個》中配圖出現，而電影更多應該用流暢的鏡頭語言表達感受的方法他還沒有駕輕就熟。于是便出現了很多觀眾認為電影“不知所云”，或者是“他到底想說什么”等等讓人一頭霧水的情況。

不管怎么說，韓寒與郭敬明一樣，想誠心誠意表達個人情感的真摯態度是不容質疑的。郭敬明和韓寒是幸運的，因為他們為自己已經在前期積累了太多可以做電影導演的資本。他們盡可以用一切可利用的資源來記錄這個時代，記錄下他們對這個時代的理解。其實，郭敬明的作品雖然叫《小時代》，但實際上折射的正是當下巨變的大時代中一代年輕人的生活現狀。他們追求理想、追求愛情友情，也追求高品質的物質生活。在這個朋友圈中經歷的小時代正是中國大時代的縮影。韓寒的《后會無期》是在用小人物的小故事來折射這一代人的世界觀與人生觀，二者的這一目的是一致的。曾經的偶像們放下青澀的青春表達，開始回歸對現實的思考。雖然會面對理想的破滅，生活現實的殘酷，他們都在被動成長。就像韓寒的朋友馬一木說的那樣，“韓寒其實在隨著整個中國成長。而到了眼下，這個社會不再需要他做言論上的所謂‘旗手’，社會更需要一個個做具體事情的普通青年。”韓寒終于扔掉那個旗手的身份，這是更加務實的態度。[2]

陳丹青在《南方人物周刊》創刊十年的報道中曾說，“人帶著舊時代的記憶進入新時代，時代一朝進入記憶，人恍然明白，時代已逝。”“時代無情，時代有情，都是說濫的話，非要說，則‘時代’之謂，本是人類的自作多情。”[3]電影是個人化的表達，對這個時代有著怎樣的解讀，就會呈現出怎樣的電影。

注釋：

[1]韓寒新浪博客，論電影的七個元素，2014年1月14日

[2]馬一木，韓寒和過去的韓寒后會無期，中國新聞周刊，作者：吳子茹，2014年07月25日

[3]《南方人物周刊》創刊十年特別企劃，客座主編陳丹青的開篇語：時代的暈眩，2014年7月25日

作者簡介：蔣堯堯（1982-），遼寧大學廣播影視學院講師，文藝學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影視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