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中國電影第五代優秀導演,張藝謀為中國電影做出了巨大的努力和貢獻,他帶領中國電影走上了世界,可以說是中國電影的一面旗幟。回首25年的藝術生涯,張藝謀做過這樣的自我評價——“我是一個很勤奮的導演”。文學評論家陳福民在一次交談論壇上也指出:“在中國的導演當中,張藝謀可能不是一個最好的導演,但是他是‘最善于學習’的導演……他是一個一直向各種資源靠攏,向各種資源求救,以使自已獲得新生的導演。”事實也的確如此。從張藝謀1988年執導的第一部影片《紅高粱》到2012年影片《金陵十三釵》,再到最近上映的《歸來》,他的19部執導作品都在進行著不同風格的嘗試和創新,帶給觀眾一次又一次出人意料卻又意料之中的轉型,中國電影發展的每一步,我們都能在張藝謀和他的電影中很強烈地感受到。1978至今,中國電影經歷了一個發展過程,從“個性”到“改變”到“承認”到“獲獎”到“多元”再到“市場”,而張藝謀的電影可以說正是這個發展過程的一個真實寫照。
1.《紅高粱》——開始“走向世界”
1988年,由張藝謀首次執導的電影《紅高粱》獲得了柏林國際電影節最佳故事片金熊獎,張藝謀可謂一炮而紅,順利開始了其導演生涯。“中國電影榮獲金熊獎,中國電影首次跨入世界電影前列影片。”《紅高粱》代表中國影片開始了走上世界的旅途。
90年代的《菊豆》、《大紅燈籠高高掛》、《秋菊打官司》、《活著》可謂是張藝謀的成熟之作,帶有強烈的張氏風格,這些作品也都在國際上贏得了空前的盛譽。《菊豆》和《大紅燈籠高高掛》更是連續兩年獲得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的提名,雖然兩次都落選。90年代初期的張藝謀帶著這些具有鮮明民族特色而且文藝色彩濃重的中國電影沖出國門,走上世界。業內人士分析,從中國大陸電影發展狀況看,以張藝謀影片為代表,已經形成了一系列“走向世界”的成規化模式:諸如中國特殊的時代背景,陰暗壓抑的場景畫面,女主角的執拗不馴,男性的專橫野蠻等等。這些模式讓躋身世界市場的中國電影擁有了自我的色彩。但另一方面模式化的生產,使張氏電影原先具有的前衛性的藝術感和觀念感都逐漸消失不見,“藝術創造力和想象力也因為不斷的自我復制而失去了精神震撼力和美學震撼力,中國電影通過國際電影節進入全球化的道路已經不是一條康莊大道了。”四部影片均遭遇到“墻內開花墻外香”的尷尬局面,在國際上紛紛獲獎之際遭到國內評論家的不少批評,“張藝謀拍這些片子就是為了刻意迎合西方的觀光、獵奇心理,刻意的誣蔑中國人的形象,用東方亂倫,通奸這些丑陋習俗構造的所謂神話寓言,去滿足西方人的心態”,類似這樣“專門收集、展示、夸耀我們民族最丑惡的東西,為了取悅外國人”的評價在對張藝謀電影評價中占有很大的比例。他的《活著》在國內遭到了禁播狀態之后,張藝謀就非常理智地說:“在我現在的處境下,我不能再找一個敏感的題材。”于是,張藝謀將視點看向人性中溫暖的一面。
《一個都不能少》、《我的父親母親》、《幸福時光》都具有了主旋律的意義,在國內外都引起了強烈反響。在國內,電影《一個都不能少》因為與國家政策相符合,國家版權局專門為它下發了版權保護通知,這是我國第一次對國產影片的版權實行如此正式的保護。“《一個都不能少》不僅不再帶有任何不軌、先鋒、批判甚或間離的意味,而且還主動表達主流意識形態的熱點,在某種意義上成為‘主旋律電影’”。張藝謀將目光轉向了國內,希望在中國電影市場化的轉型時期能夠稱霸國內票房,即學術界所認為的由外向內的轉化時期。結果是《一個都不能少》《我的父親母親》都在金雞獎和百花獎上都獲得了很高榮譽,但是在國際上的獲獎情況就遜色不少。單單立足國內市場,滿足不了張藝謀全球化的野心,“走向世界”必須要另辟蹊徑。張藝謀自身對電影創新的要求和外部文化條件的促使為我們迎來了《英雄》時代。
2.《英雄》——難圓的奧斯卡夢
奧斯卡獎是電影藝術家價值的一種肯定,獲獎是每一個電影人的殊榮和向往,2001年李安的《臥虎藏龍》獲得了迄今中國唯一一部奧斯卡最佳外語片,《臥虎藏龍》的成功似乎給了張藝謀些許啟示,由此開啟了他的“沖奧”之旅。
張藝謀的《英雄》“真正拉開了中國大片時代的帷幕”。他的鏡頭從中國農村移開,轉向了對古典武俠的關注,由此拍攝出了一系列商業影片,除《英雄》之外,還有2004 年的《十面埋伏》,2006年的《滿城盡帶黃金甲》,2009 年的《三槍拍案驚奇》等。這近十年間,只有2005 年的《千里走單騎》和2010 年的《山楂樹之戀》能夠隱約透出早年張氏電影的風格。張藝謀將視線真正從文藝片領域轉入了商業大片領域,并為此進行了大手筆的制作。張藝謀的文藝片時代宣告結束,開始了他的另一個惹眼時代:大片時代。張藝謀一改一直以來任用不出名演員的原則,將眼光投向了國際巨星市場,豪華的演員陣容,奢華的電影場面,蕩氣的打斗場景構成了中國電影轉型期商業片的相似特點。
然而,《英雄》最終難圓奧斯卡之夢,盡管電影本身對中國電影工業的發展有一定的促進意義,在商業上也極具探索的意義和電影營銷的示范作用,影片擁有國內超2億的票房,這在當時是一個不錯的成績。無疑,《英雄》在商業上是成功的,為中國創造了電影票房的奇跡。但不幸的是,“張藝謀卻丟棄了支撐他走過國際領獎臺的我們民族的深厚底蘊,形式取代了內容,他向世人展示了他掌握復雜敘事的能力,在極大的富有視覺沖擊力的畫面下,思想當然無存,精美的服飾、MTV式的畫面、絢麗的富有符號化意味的色彩運用,都使該片蒙上了一層令人眼花繚亂的盛大和豐富。”中國電影在滿足商業訴求的同時逐漸喪失其精英文化立場和文化意義的質疑隨即而來。
3.《金陵十三釵》——與好萊塢共舞
不論是文藝電影還是商業電影,張藝謀一直遵循的原則沒變,堅持的目標沒變——走向世界。自《紅高粱》勇奪西柏林金熊獎之后,張藝謀就成為“走向世界”的代名詞,享有“世界級”大導演盛譽,被捧為中國電影“走向世界第一人”。
前期電影在歐洲電影節上獲得西方評委的青睞而頻頻獲獎,在國際影壇形成一股中國文化熱,但是張藝謀的這些文藝片始終遭遇“墻內開花墻外香”和國內學術界“創造一種偽民俗去贏得西方的青睞而獲取經濟利益”的指責以及票房不佳的尷尬處境。后期他學習好萊塢制片經驗所創造的票房神話,第一次為在好萊塢大片的強勁進攻之下的民族電影謀得了一席之地,雖同樣遭到了“丟棄精英立場而試圖與西方接軌,換來的是精神文化的沒落、底層關懷的消逝、民族電影的最終消亡”的質疑和毫無藝術價值的大手筆制作的指責,但無疑為中國電影的出路找到了一種可能性——親近好萊塢。
在全球化語境背景下,張藝謀對早期文藝片和商業片的不足和優勢進行吸取和借鑒,在進一步迎合西方文化審美和考慮中國大眾市場需求的平衡中,完善著電影作為大眾文化產物和藝術作品雙重身份在全球化時代的生存策略。
《金陵十三釵》的出現是張藝謀對中國電影發展之路探索的的一個過程,也是張藝謀多年來經驗和教訓相結合的一次實驗。不論從幕后團隊的準備和制作,好萊塢影星克里斯蒂安·貝爾的加盟,還是電影的耗資、拍攝和宣傳等,無不顯示出張藝謀“沖奧”意圖。正如張偉平直言:“這就是《十三釵》真實實力的體現。首先它是國際化的制作,不光有克里斯蒂安·貝爾的加盟,這部電影還融合了26個國家頂尖藝術家的創作;其次是題材,這是個現代的故事,救贖的主題讓西方觀眾更容易接受;再加上好萊塢的包裝,像我們的北美預告片請來美國的公司剪輯,還有北美版海報也請到《阿凡達》海報的制作公司負責制作———一切都向好萊塢看齊。”
“一切向好萊塢看齊”,張藝謀正在追逐著好萊塢商業電影的步伐,借鑒好萊塢電影的制作手法,在全球文化并競的時代,無疑是一種可以嘗試并可能獲得成功的一種策略。“任何電影,無論是藝術電影還是商業電影,在商業化的市場中,都必須面臨與好萊塢電影共存的局面。”在這種情況下,電影向商業電影特別是好萊塢商業大片的妥協,也是一種時代要求。
4.《歸來》——張氏文藝范的回歸
可以說2014年的《歸來》又是一個以文革為背景的贊嘆人間愛情的影片,影片把視角濃縮了,聚焦在“一個人回家之后的家庭關系”上,將歷史濃縮在日常生活的范圍之中。整部片子都很小,也很簡單,事件很少,而且一直在重復,相認、接站、讀信,不斷地重復構成了電影的敘事。摒棄了大場面的敘事,用小格局展示大悲涼,從小切面來反映特殊時代帶給人們生活的創傷。
較之以往張藝謀的作品,《歸來》的風格則平實樸素了許多,少了大場面的鋪陳,濃郁色彩的渲染,矛盾沖突的張力,切合了張藝謀“安安靜靜拍一部電影”的創作心態。對此,張藝謀解釋道:“《歸來》這部電影洗凈鉛華是必須的,喜歡濃烈的色彩確實是我的個人愛好,這部影片是對我自己個人習慣的挑戰。”
告別商業大片的大手筆制作,這部電影獨特敘事視角,細膩的人物心理刻畫,主題的定位等等無不彰顯了張氏影片濃郁的文藝色彩,相較早期的《我的父親母親》《山楂樹之戀》,《歸來》更彰顯了張藝謀用電影講述故事的深厚功力。
作為中國電影的標志性人物,張藝謀將外來影響和本土化元素很好的融入進他的作品之中,在不同時代的背景下有不同程度的取舍。雖然在很多地方還不夠理想,但作為中國電影的領軍人物,從《紅高粱》到《歸來》這期間一次又一次極有意義的電影嘗試與創新在中國電影”走向世界”發展之路上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參考文獻:
[1]陳福民與索亞斌的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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