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民國時期吉林省中醫的特點

晚清民國時期吉林省中醫的特點

崔為，王姝琛

(長春中醫藥大學，長春 130117)

摘要：中醫傳入東北(包括吉林省)的時間不會晚于清初崇德(1636—1643)年間。境內的中醫最初主要以走方醫的形式流動行醫，被稱為駝醫。醫生群體廣布于市、縣、鄉等地區，呈現出聚集于城市、傳道授業渠道多樣、藥鋪成為學醫的重要場所等特點。

關鍵詞：中醫；吉林省；中醫傳入；生存特點

DOI:10.13463/j.cnki.cczyy.2015.06.073

中圖分類號：R2-09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2095-6258(2015)06-1298-03

基金項目：吉林省社會科學

作者簡介：崔為(1965-)，女，碩士，教授，主要從事中醫藥文化、中醫藥文獻及醫古文教學與研究。

收稿日期:(2015-09-10)

Characteristic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in Jilin province during late Qing dynasty and the Republic of China

CUI Wei, WANG Shuchen

(Changchun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Changchun 130117, China)

Abstract：The time for the introduc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is not later than the early of the Qing Dynasty Chong De period (1936-1943). The wandering practitioner which is the main form of doctors at early stage is called Tuo Yi. The doctor group exists widely in communities with many features which is that focusing on cities and playing an important role in continuation of TCM with varieties of methods.

Keywords：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Jilin Province; introduc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survival characteristics

吉林古稱肅慎國，漢晉時隸屬挹婁，北魏時屬勿吉，唐屬渤海國，宋時為契丹女真之地，元代為開元路之北境，明代設遼東部指揮司，清代為邊防重地。清以前有關中醫的文獻記載闕如，當地人得病多采用一些跳大神等方式解決。《通化縣志》有“鄉人病多信巫不信醫，俗名曰跳大神”的記載，清·楊賓在《柳邊紀略》中也寫道：“滿人病輕服藥，而重跳神”。林佶在《金遼備考·風土》中載，“滿人病輕服藥，而重跳神，亦有無病而跳神者。富貴家或月一跳，或季一跳，至歲終則無有不跳者也。疾病無醫藥尚巫覡，蓋由來久矣。”約清順治以后，中醫才大規模地由中原傳入東北，并與當地各民族文化相結合，形成了自己的特色[1-2]。

1中醫的傳入

中醫真正傳入東北，與大規模的移民遷徙及戍邊有關。一群為了生存，帶著中原的文化技術闖關東來的漢人，將中原文化與邊疆少數民族文化相融合，為東北帶來了先進的醫學，中醫逐漸從中原進入東北。吉林名醫陳佐賓的祖父，儒醫兼通，挾醫術從山東登州府來到吉林市，且將自己的技術傳給子孫。從山東遷徙至琿春的醫生王氏，聞名鄉里。外科名醫張秉寬，嘉慶年間從山西來到吉林，以專治跌打損傷、諸瘍、疔毒、惡瘡等聞名。 中醫傳入東北還有一個不容忽視的群體就是被稱為“流人”的被流放者。隨著社會的發展許多無罪人員也被流放，如寧古塔流人，這一時期的流人具有人數多，文人多，官吏多，影響面廣泛的特點。而由這些流人帶來了中原的中醫中藥，治療效果和影響都比較突出。例如明末清初大學問家呂留良，諸孫輩被發遣寧古塔給被甲人(即軍人)為奴。至乾隆元年(1736年)九月，因皇帝有諭，要求各將軍查明當時為奴人犯中，若有曾為職官及舉、貢、生、監出身的，一概免其為奴。所以，呂留良的孫輩呂懿兼學醫，并擔任寧古塔醫官，呂念先做醫藥生意，后來開了春雨堂藥鋪。為此，章太炎曾記載：“民國元年，余至齊齊哈爾，釋奠于用晦影堂。后裔多以塾師、醫藥、商販為業，土人稱之曰老呂家。雖為臺隸，求師者必于呂氏，諸犯官遣戍者，必履其庭，故土人不敢輕，其后裔亦未嘗自屈也。” 林佶在《金遼備考·風土》載:“寧古塔舊無醫,有之，自周長卿始，故滿人多有呼長卿為周大夫者。(京師呼醫為大夫，而寧古塔效之)而長卿近復以此為諱。今河南李某亦以醫自命，然不甚行。船廠醫以揚州史世儀為最，將軍佟寶欲請於朝，寧古塔船廠各置醫官三員，未見其行也。”上文記錄的周長卿、河南李某及揚州史世儀，皆是由關內遷徙到東北的醫人。 綜上所述，中醫傳入東北(包括吉林省)的時間不會晚于清初崇德(1636—1643)年間。

2中醫群體生存特點的調查與分析

東北境內的中醫最初主要以走方醫的形式流動行醫，被稱為駝醫。《伊通縣志》曾記載：“在清代多發現于境內拉駱駝者，均用相面方法”診治，彼時醫生的醫療水平也參差不齊。后來有些醫生仿效中原習醫風氣，出現了藥鋪及坐堂醫。晚清以前，東北中醫行醫最大的特點是不分科，內外婦兒兼治。晚清至民國時期，隨著醫療技術和水平不斷提高，出現了著名中醫人，這些著名醫人廣招弟子，逐漸形成了頗具影響力的團隊。還有一些醫人，病有專擅，形成了品牌。 日本學者岡西為人、峰下銕雄曾在1935年11月對當時的吉林、熱河兩省，哈爾濱、奉天兩城的中醫群體做過比較全面的調查，通過填寫“國醫調查表”，對當時偽滿洲國時期中醫醫生的姓名、性別、原籍、來滿時間、學歷、學醫方法、父親的職業、有無醫師許可證、營業方法、未行醫前作何職業、月收入、收入方式(薪金、診查費、往診費、處方費、藥店津貼等)、一個月應診人數、一日藥價等14大項內容做了調查，雖然回收的調查表并不完全，但是從中可對當時中醫群體的情況和特點有一個大致的了解。岡西為人認為當時東北一帶中醫人數約有12 000人左右，這些醫生多居住在人口較為稠密的市縣，鄉村中的醫生很少。從業者絕大多數為男性，僅有少數女性。從年齡結構來看，30歲左右的醫生多在鄉村、偏遠地區行醫，都市里行醫的醫生年齡偏大。從當時中醫醫生的學歷程度來看，大多數是小學畢業或者私塾出身，約占總人數的74%，普遍受教育程度較低。關于醫生的籍貫，四分之三原籍在東北，來自關內的醫生分布特點表現為：在城市行醫的以來自河北省的居多，在鄉村行醫的多數來自山東。這些醫生移居到東北的時間可上溯到崇德年間，光緒以后，移居至東北的人數激增。從職業選擇的角度看，約有76%的醫生始終立志從事這個工作，還有一些人在從事醫生職業前，曾做過官吏、教員、農業、商業及從事其他工作。考察這些醫生父親從事的職業，在吉林省約有29%的醫生，父親也是醫生，哈爾濱及奉天兩市，約39%的醫生，父輩也是從事醫學工作，可以明顯地看出家傳世襲的痕跡。醫生的近親中從事醫學工作的情況是：吉林省的中醫人約43%的近親是醫生，哈爾濱及奉天兩市約有71%。可見，很多人學習中醫是受到家族的影響。中醫的傳承方式有：世傳、師傳、藥鋪、學校、醫院等多種途徑。很多人都有在藥鋪中做學徒的經歷，他們參加設在各地的講習會學習，或者參加學校、研究會等醫生培訓機構學習。在岡西為人調查的2 688人中，有2 368人有行醫許可證，這些許可證大多是在民國十年以后頒發的。從醫生的行醫時間的長短來看，吉林省中醫行醫時間不滿十年的人數最多，在城市里，行醫時間超過十年的比較多。可見，城鄉的醫療水平有較大差異。從行醫分科來看，從事內科工作的最多，其次是外科、婦科、兒科等，而眼科、喉科、花柳科極少。其他的如痘疹、傷寒、瘟疫、種痘、整骨、針灸等專門從業醫生人數也很少。實際上，號稱內科的醫生同時會兼治其他各科疾病。在經營方式上，在市縣這個層面上多數是藥鋪兼看病的職能，這種行醫方式占總數的一半以上，其次是藥鋪雇傭醫生，而專門診療看病的醫療機構非常少。 總之，東北中醫醫生群體廣布于市、縣、鄉等地區，呈現出聚集于城市，傳道授業渠道多樣，藥鋪成為學醫的重要場所等特點。這些醫生一人多能，保障了東北地區百姓的健康。

3 中西匯通思想對東北中醫的影響

清末，在東北包括吉林省，中醫依然占有重要地位，出現了大批名醫名店。此后，西方醫學通過傳教士傳入東北。如光緒十九年(1893年)，英國醫生丁滋博在長春創立基督教施醫院。光緒二十二年(1896年)，英國醫生高積善在吉林市創建基督教男施醫院。施醫院的建立可視為西醫傳入吉林之始。西醫經歷了不為接受到迅速發展的歷程，至東北淪陷，偽滿政府采取打壓中醫的政策，并在省市縣等各級行政區設立規模不等的西醫院，從日本國內派遣醫生工作，建立培養西醫的高等醫學院校，西醫逐漸占據了主導地位。 中醫在發展過程中卻遭遇了生存大考驗。1913年北洋政府教育會議頒布廢止中醫教育法規，1927年國民政府再次頒布廢止中醫的法令，雖經中醫人的努力，中醫得以存續，但是中醫發展卻舉步維艱。 偽滿洲國時期，日本侵略者采取了抑制中醫，發展西醫的政策。偽滿政府逐漸認識到中醫存在的必要性，于1934年1月公布《漢醫法》，次年公布漢醫《考試令》，改稱中醫為漢醫。考試的內容以中醫基礎理論為主，還有少數西醫內容。《漢醫法》規定“欲為漢醫者，須實學習漢醫術5年以上,且經漢醫考試及格受主管部門大臣之認可”才能行醫。名醫張繼有感慨道：“是乃以國人數千年之信賴，不能即時破除，并因現在醫師缺乏，漢醫于醫界占重要之地位，若即時摒棄而不用，則不但使二萬余漢醫失業，即三千萬之民眾，亦必受病苦所威脅，為一舉兩得計。”當時偽滿洲國的“漢醫”人數達2萬余，為了管理和控制，成立了滿洲中央漢醫會，下設“醫藥研究委員會”,在該委員會規程中明確了委員會建立的目的就是“改善漢醫素質向上，造就漢醫指導者之人才，并灌輸洋醫學常識，而達成滿洲新漢醫為目的。”偽滿政府為了達到對中醫的控制，要求東北的中醫人學習西醫知識。與此同時，一大批接受了西醫教育的醫生在東北一帶活動，其中一些有識之士也開始關注中醫。在中西醫不同思維的碰撞中，人們開始嘗試站在全新的角度詮釋中醫，思考中醫，形成了中西醫匯通學派。3.1中西醫匯通，中醫基礎理論的再詮釋匯通派結合西醫生理學知識，對中醫基礎理論的臟腑功能做了新的思考。例如哈爾濱醫科大學教授閻德潤在漢醫學會自辦的《醫林》雜志上發表《洋漢合璧生理學輯要》，嘗試著用西醫的生理功能解讀《內經》理論。雖然這種理論上的結合似有南轅北轍之嫌，但是這種類比、對比的嘗試，在那個時期還是值得肯定的。3.2中西醫匯通，中醫臨證思維的再思考醫生最重要的是臨證診治，借鑒西醫的思維詮釋中醫診斷治療，也是特定歷史時期許多醫生探索的內容。如在《醫林》雜志中連載的宋志華《傷寒論新解》，全文先列《傷寒論》條文，次以“注”“解”“新說”“講”“義”等，多方面、多角度對《傷寒論》原文全方位詮釋。其中“注”“解”“義”三部分基本上是用中醫理論思維來詮釋，而“新說”“新解”則是摻雜進了西醫學的生理學知識。3.3中西醫匯通，藥物知識的再完善晚清藥物學理論更加完善，中西藥物學知識的融合，用西方藥物學知識解讀中醫的經方，也是一個大膽的嘗試。例如學貫中西的張繼有先生曾寫作了《經方試解》一文。在文中他將《傷寒》《金匱》合二為一，并且重新以方分類，如“桂枝湯類”中，收錄了以桂枝湯方為主的約40首方。先列“桂枝湯原方”，次錄“今用量”，即當時通行用量，再次則是“經論”，即《傷寒》《金匱》中所有與“桂枝湯”相關條文。在后文的“方解”部分中，張繼有先生從藥理及藥物配伍入手，分析了桂枝湯方中每種藥物的作用，如“桂枝，含有桂枝油，具有強烈之芳香，性能健脾，驅寒而解熱，與生姜合，能增強其作用，且可鎮嘔吐，止沖逆。”

4結語

吉林省以及東北地區的中醫，從清代才開始起步，經過三百多年的發展，逐漸追上關內中醫學界的步伐。早期的關外中醫具有以下幾個特點：第一，從業人員大多來自河北、山東，而與江南中醫界交流頻繁。孫純一等人遠赴孟河移樽就教傳為佳話。第二，經歷上世紀三十年代消滅中醫的危機，與日本漢方醫學界聯手抗爭，艱難竭蹶地存活。張繼有的貢獻彪炳史冊。第三，總體發展水平滯后，基本上沒有出現大師級的領軍人物，也沒有出版過具有全國影響的巨著，更沒有形成獨立的醫學流派。東北醫家的著作，大多屬于講義性質，缺乏獨創性。

參考文獻：

[1]楊賓.柳邊紀略[M].哈爾濱:黑龍江教育出版社,2014.

[2]林佶.金遼備考[M].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