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16至17世紀荷蘭阿姆斯特丹的市場信息交流機制

(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北京100872)

15世紀末16世紀初的地理大發現使得荷蘭成為世界貿易的中心［1］，阿姆斯特丹也成為當時世界上最繁忙的港口，并且還成為國際貿易和金融中心。而在16至17世紀，有效信息的獲取被視作是在進行貿易時占比最大的交易成本。阿姆斯特丹的商人如何保持對于波羅的海以及歐洲其它地區主要商品價格的掌握，成為一個值得探究的問題。我國正處于不斷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建設中，探究有效的市場信息交流機制是很有借鑒意義的。信息資源的有效利用，就可以相對準確地形成有關成本、風險和收益的預期，使得產品供給接近社會需求目標，從而有利于經濟的持續發展和社會的繁榮穩定。

一、阿姆斯特丹的市場信息系統形成背景

地理大發現后，新航線的開辟對荷蘭越來越有利，荷蘭人開辟了從北海繞過丹麥的最北段穿過松德海峽進入波羅的海的航路。15世紀90年代，記錄表明(見表1)，通過松德海峽的大部分船只是荷蘭人的。

在16世紀，荷蘭繼續加快自己的海上貿易步伐，一是繼續開拓北海與波羅的海的貿易，同時加大與地中海貿易的聯系，二是沿著新航線到達東方，發展與殖民地印度的貿易，且發展美洲與太平洋島嶼的貿易［2］。

表1 16至17世紀經過松德海峽的荷蘭船人數統計表

隨后，荷蘭成為世界貿易中心。到17世紀，阿姆斯特丹可能是歐洲中制定商業決策最多的貿易中心［3］。跟其它港口相比，在阿姆斯特丹進行交易的商品種類廣泛，并且全世界被它通過貿易連接起來的國家可以說是最多的。在這里，人們可以了解到世界上很多國家和地區的商業和政治消息。

隨著阿姆斯特丹商業地位的提升，貿易市場規模的進一步擴大，對于市場信息的獲取就變得尤為重要了。因此，在荷蘭貿易地位提升的同時，阿姆斯特丹形成了一個比較完備的信息交流系統。

二、阿姆斯特丹市場信息系統的構成

市場需要信息交換以及傳播，阿姆斯特丹形成的早期市場信息系統涵蓋了交易所、糧食交易所、以及信息中介［4］。三者相互補充，相互作用。市場參與者在這樣一個系統中，通過言語、市場報告、報紙等媒介將信息傳播。

(一)交易所

大多數信息交流都發生在交易所。在15和16世紀，商人們大多都在露天狀態下達成了他們的交易［5］。他們通常會在離港口較近的一個特定位置集合，最初，會在華爾姆斯街，在16世紀50年代之后，地點變為了達姆拉克大街。從1586年開始，商人們被允許在天氣不好的情況下，在他們通常交易地點附近一個教堂里進行交易。

1607年，通過與西班牙的和平談判，西班牙承認了荷蘭的獨立。而同時斯凱爾特河的封河使得安特貝普貿易中心的地位進一步下降，阿姆斯特丹的商業地位越發重要。17世紀初期，隨著更多的商人來到阿姆斯特丹，越來越多的交易開始在阿姆斯特丹達成，交易地附近的居民抱怨擁擠的人群，商人們也覺得露天交易不甚方便。因此阿姆斯特丹政府開始著手建設一個真正的有獨立建筑的交易所。交易所于1611年8月建成，它就坐落在阿姆斯特丹市中心。1688年它被擴建了一下，后來一直使用直到19世紀。

交易所的建成很大程度上促進了交易市場的發展。事實上，很多大額的交易確實也還在交易所之外的咖啡館或者露天進行，但不能否認，交易所在一天中的固定時間進行交易的方式確實減少了大量的交易成本，使得商人可以在固定時間集聚起來迅速獲取價格信息。

(二)糧食交易所

交易所不能滿足一些交易的需要，因此糧食交易所應運而生。交易所受到關注的主要是一個大額交易，其它的一些小額交易，由于沒有給他們展示樣品的空間，還是需要搬到交易所外面來進行交易。尤其是糧食交易，賣者有需求來展示樣品，買者有需求來檢查樣品，他們會在街上約定一個地點來看樣品。而當天氣炎熱或者非常寒冷，又或是下雨的時候，這樣的交易就非常不方便了。很長一段時間，糧食商人一直在要求政府也提供一個交易場所給他們。而這一要求在1616年被通過，1617年，糧食交易所成立了。從此，大額的糧食交易會在通用交易所進行，而一些數額不大的糧食交易就在這里進行了。

事實上，很多糧食交易是這樣進行的，先在交易所進行大頭交易，之后尾糧再在糧食交易所進行。

(三)信息中介

從1585年開始，在阿姆斯特丹，每星期都會有一份商品價格清單問世，包括了在阿姆斯特丹進行交易的大部分商品價格，上面的價格稱為當期價格。在阿姆斯特丹和安特貝普，對于當期價格的需要使得這種出版物很有市場。

它是一種重要的信息傳播手段，信息傳播就依靠手寫或是印刷的市場報告，上面會有商品價格行情表。而其中，中介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他們可以提供關于某種特定商品的供求信息。市場報告的主要內容是價格行情表，而且也有一些給主要購買者的附帶信息。這些市場報告被大量印刷，很受追捧［6］。并且，從1590年起，阿姆斯特丹一些專業的報紙編輯就會收集來自于國外的商業信息寫在他們的報紙上。荷蘭其它一些地方的行政長官甚至也是這些專業報紙的訂閱者。

三、阿姆斯特丹市場信息系統經濟分析

在16至17世紀，阿姆斯特丹的市場信息流通，由于在貿易進程中不斷發展，逐漸形成了一個比較簡易的市場信息系統。對此市場信息系統進行一些簡化的經濟學分析。

首先需要明確的是，單純通過成本收益法來對整個市場信息系統進行衡量是不夠準確的也無法進行操作。因此，本文在考察一個公共信息系統設立是否是合意時，通過衡量信息系統中受影響的企業、市民和政府部門三個主體的福利變化，衡量其是否滿足帕累托改進(即一種制度安排，在沒有使任何人福利降低的前提下，使得至少一部分人福利變得更高)來判斷市場信息系統建立是否合意。

而在假設政府部門的效用提升是建立在企業和市民的效用提升基礎之上。因此最終，我們只需考察信息系統對于市民福利的影響，以及信息系統對于企業福利的影響。

(一)企業福利分析

不難發現，市場信息系統對于解決市場失靈問題是有正向作用的。首先，它可以大大減少信息不足問題，從而促進競爭。第二，它可以降低企業交易成本，至少減少了企業在進行交易時信息獲取的交易成本。信息交流的幾乎零門檻可以消除市場上的因為信息而存在的壟斷現象。阿姆斯特丹市場信息系統對于市場失靈問題的良好解決，這一點可以通過當時企業具體數據得到驗證。

表2 在波羅的海進行商貿活動的阿姆斯特丹企業類型統計(1606年)

由表2可知，當時在阿姆斯特丹，從事波羅的海糧食貿易的船只和商人大多數的是單人企業，占比龐大，市場結構趨于完全競爭狀態，市場失靈情況得到很大緩解。因此，可以說，市場信息系統對于企業來說是有積極影響的。

(二)市民福利分析

從宏觀層面講，市場信息系統的建立無疑會促使阿姆斯特丹市場結構趨于完全競爭狀態，而良好的市場結構無疑將會加速阿姆斯特丹商貿的擴張，商貿的繁榮又會進一步加速阿姆斯特丹經濟發展。整個經濟的繁榮當然會增加市民個人對于經濟的信心，并且產生有追加投資的激勵。

數據顯示，阿姆斯特丹居民的稅收從1585年的9百萬荷蘭盾，上漲到1631年的63百萬，到1674年的158百萬。從這組數據可以看出，阿姆斯特丹居民的稅收不斷增加，即是本身收入的大幅增加。投資的大幅增加即昭示著這個宏觀經濟的繁榮。雖然不能否認，這其中必然還有很多其他因素的作用，但毫無疑問的是，信息的流通會在這繁榮中起到一定的作用。

從微觀層面講，市場信息系統的建立，尤其是市場交易所大樓的建成以及糧食交易所建筑的建成，商人們不再在露天的環境中進行交易，使得整個阿姆斯特丹街道不再像之前那樣擁擠和繁忙，對阿姆斯特丹市民來說，這改善了他們的生活條件，使得他們的狀況比之前更好了。

因此，毫無疑問，市場信息系統的建立對于私人部門來說是有積極影響的。

綜上，綜合企業和市民兩個方面，市場信息系統均有積極影響，滿足帕累托改進。同時，對市場運轉良好，經濟持續發展有促進作用。

四、阿姆斯特丹市場信息系統的特點

(一)政府在市場信息系統建設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1.政府在交易所及糧食交易所的建設中起到了積極作用

政府在促進商貿交易的過程中，與商人之間保持著良好的溝通反饋，糧食商人和市民的建議往往可以被政府采納、要求在合理的狀況下往往可以被滿足。因為市場交易所和糧食交易所的非排他性和非競爭性，使得它這樣一種公共物品需要政府出面來進行建設，可以想見，如果沒有政府的大力支持，這對于市場信息系統的發展是毀滅性的，進而對貿易市場的發展是毀滅性的。

2.政府很好的通過法律手段發揮了它在市場信息系統中的管理作用

在1592年，第一部關于交易所的法規出臺，設立了一些規定，比如說交易只能在11點到12點以及傍晚的1個小時進行，晚上的具體交易時間根據季節不同而變。后來，隨著交易所和糧食交易所的建立和市場的不斷擴大，阿姆斯特丹政府對于交易所的法規不斷被修改完善。政府這一對于交易所進行法律上的管理控制，使得參與交易的商人們可以更好的樹立法律意識，為整個市場的健康發展奠定了良好的環境和秩序。

3.政府在此時的市場信息系統中并沒有起到完全的主導作用

可以看到，在當時阿姆斯特丹政府主要是提供資金支持以及法律法規的建設支持，但是在近代開始，各國政府不但提供資金以及法律，更重要的是，政府依托于龐大的信息資源，本身就成為了市場信息的最大的也是最準確的提供者。例如，在美國農業部有五大信息機構，分別是國家農業統計局、經濟研究局、世界農業展望委員會、農業市場服務局和外國農業局，這五大機構都有明確的職責和任務。國家農業統計局為美國農村社會提供有意義的、準確的、客觀的統計信息服務，該局每年發布大約340種報告、涉及120多種農產品［7］。

(二)信息中介在阿姆斯特丹市場信息系統中發揮了主導作用

由于信息的不完全性和非對稱性，信息需求不可能被完全無償獲得，而信息擁有者在提供信息的時候也會付出成本，因此在供求兩方面的影響下，信息中介就會出現。而信息中介的利潤表面上似乎來自于其市場報告、市價行情表的銷售所帶來的，實際上，則是由于信息中介專業信息服務生產的優勢地位所帶來的［8］。由于信息中介可以通過專業化手段對同類信息進行加工處理，因此會產生由此帶來的規模效益，使得信息中介在阿姆斯特丹市場上處于信息生產的優勢地位［9］。

五、結 語

地理大發現后，新航線的開辟對荷蘭越來越有利，荷蘭成為世界貿易中心。隨著阿姆斯特丹商業地位的提升，貿易市場規模的進一步擴大，對于市場信息的獲取就變得尤為重要，因此阿姆斯特丹形成了一個比較完備的信息交流系統。

阿姆斯特丹形成的早期市場信息系統涵蓋了交易所、糧食交易所、以及信息中介。三者相互補充，相互作用。市場參與者在這樣一個系統中，通過言語、市場報告、報紙等媒介將信息傳播。

在阿姆斯特丹，從事波羅的海糧食貿易的船只和商人大多數的是單人企業，占比龐大，市場結構趨于完全競爭狀態。同時，市場信息系統的建立使得市民投資信心增強、生活條件得到改善。市場信息系統的建立對于企業、市民以及政府部門都有積極影響，阿姆斯特丹的市場信息系統是滿足帕累托改進的，因此是合意的。

最后，文章簡單分析了阿姆斯特丹市場信息系統的一些特點，雖然政府在市場信息系統建設過程中也起到了重要作用，但其中起主導作用的還是信息中介。

［1］ Milja van Tielhof，The‘Mother of all Trades’:The Baltic Grain Trade in Amsterdam from the Late 16th to the Early 19th Century［M］.The Northern Wold，Vol 3，2002.

［2］ 寧凡.16-17世紀北海與波羅的海的國際貿易［D］.天津:天津師范大學，2007.

［3］ 高德步，王玨.世界經濟史［M］.2版.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

［4］ Lesger C.The rise of the Amsterdam market and information exchange:merchants，commercial expansion and change in the spatial economy of the Low Countries，c.1550-1630［M］.Ashgate Publishing，2006.

［5］ Bozeman B，Bretschneider S.Public management information systems:theory and prescription［J］.Public Administration Review，1986:475-487.

［6］ Newcomer K E，Caudle S L.Evaluating public sector information systems:More than meets the eye［J］.Public Administration Review，1991:377-384.

［7］ 趙元鳳.國內外農產品市場信息系統的建設和發展［J］.農業圖書情報學刊，2003，15(6):12-17.

［8］ 趙元鳳.中國農產品市場信息系統研究［M］.北京:中國農業出版社，2004.

［9］ 烏家培.信息經濟學若干問題［J］.華僑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2，2(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