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場意識

游宇明

人都想有點作為，所謂作為，其實就是以自己的品德與能力影響他人與社會，獲取一個圈子乃至大眾的認可。如果我們將社會比作一個“場”的話，這其實就是一種“進場意識”。

人有進場意識當然好。一個官員不想有所作為，每天“一杯茶，一支煙，一張報紙看半天”，他管轄的區域不會好到哪里去。假若這個官員深入基層、思路清晰、視野開闊、勇于任事，他則可能干出些有利于本地的經濟社會發展的事。一個商人不思進取，賺了一點吃飯錢就心滿意足，絕對做不了大企業家。如果他志存高遠，有靈活的經營策略，又講究誠信，則很容易將生意一步步做大。一個專業人士庸庸碌碌，滿足于完成領導交付的那點任務，一有點空閑，就搓麻打牌，人生成就一定會非常有限。相反，假設這個人有點攀峰的想法，每天都不虛度光陰，該讀書讀書，該實踐就實踐，假以時日，他極可能做出讓人驚訝的成就。不說做事業，就是普通人當父母，也得有點進場意識。孩子因為沒有社會經歷，常常干出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事，做父母的就得好好教他，讓他懂得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孩子分得清是非曲直，日后變壞的幾率會少得多。

不過，一個人只有“進場意識”也不對，某些時候我們也得有“退場意識”。你是單位的老領導，現在退居二線，第一線另有他人，你應該對新領導做出的決定保持必要的尊敬，不要隨便干預決策，更不要帶頭抵制。你需知道一個簡單的道理：領導不是一個終身的標簽，退下來了就不再是領導。你是一個大生意人，企業辦得紅紅火火，如今年紀大了，就必須懂得“刀槍入庫”、“馬放南山”。錢是永遠賺不完的，生活中也不只是賺錢最重要，比爾·蓋茨是世界首富，他還懂得放下生意做慈善呢。即使你沒有比爾·蓋茨那樣的愛心，年紀大了，釣釣魚、喝喝茶、練練字總可以吧？你是一個科學家或文藝家，在盛年歲月里看過繁花、登過高峰、指點過江山、漫話過滄桑，這已經夠了，不必要在夕陽已至的情況還和年輕人爭高低，該淡出江湖就淡出江湖，該放棄榮耀就放棄榮耀。你是做爺爺奶奶的人，你養育過不止一個子女，自以為養兒育女經驗極其豐富、思路天下無敵，但孩子做了父母，你最好還是讓他們自己去教育下一代，而不必以爺爺奶奶的身子骨去頂父母的職責。你理當明白：你的孩子畢竟接受過更新式的教育，他們的經驗也許不如你豐富，其眼光卻可能比你獨到，也更懂得兒童心理。樹總有落葉的時候，水總有干涸的時候，人在進場之后也總有退場的時候，不要有什么不習慣，更不要有什么失落感。

一個人退場，先要學會一個“節”字。懂得節制個人的欲望，比如權力、物質、美色，你才舍得放下該放下的東西，也才會開開心心地做該做的事情。不懂得“節”，什么東西都想摟在懷里，你在生理上不能適應，心理上不能解脫，最后必然被欲望累死。

應當承認，任何人，只要他認認真真活在世上，不干害人的事，他的生命都是有價值的。但我們必須看到一點，世界是由眾多的生命推動的，缺了某個人，社會一樣向前運轉，我們千萬不要將自己的作用看得太大，千萬不要以為某個屠戶死了，別人就一定只能吃有毛豬。正確估價了自己，你才能在退場時干干脆脆，不戀棧，不越位。

退場意識，不是一種怯懦，而是一種對生命的順應，對名節的呵護。

（作者單位：湖南人文科技學院中文系）

責任編輯：張功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