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畫中的詩意美

張艷平

【摘要】中國的古詩空靈、輕淡、意在言外，中國的傳統繪畫單純、和諧、畫外有情。詩與畫的結合是一種美，詩情畫意，相得益彰。把詩情貫穿于畫意中，是中國畫的一種優良傳統，也是中國畫藝術精神的體現。這種“畫中有詩”的美，達到了高度的和諧與統一，是一種精神上的皈依。一幅好的中國畫作品，無一不是畫家飽含詩意的心象的投射。藝術要感人，須有外在之美，更須有內在之真性情真人格的支撐。

【關鍵詞】詩與畫；畫中有詩；中國畫；詩情畫意；意境

中國的古詩含蓄簡約，不著彩色，只分深淺，正如中國傳統的水墨畫風；中國的傳統繪畫蘊含豐富、優美雋永、亦有一種詩意之美。“詩是無形畫，畫是有形詩”，詩畫相連本是中國畫的一種優良傳統。作畫者把詩情貫穿于畫意中，使造型藝術與語言藝術相得益彰，互為補充，也反映出畫家的心態和繪畫美學思想。詩與畫都通過作者主觀的情感和豐富的形象，集中而概括地反映客觀現實。任何藝術作品都是社會生活的客觀因素和藝術家的主觀因素的有機結合，詩與畫也不例外。詩與畫都包含著藝術家的主觀情感，作品的情感性愈濃烈，越能感染欣賞者，就越富有藝術魅力。詩與畫中凝結著藝術家的各種情結，具有藝術最根本的屬性——關照心靈。詩與畫是作者安頓心靈的地方，是藝術家精神的象征，也是藝術家心靈的居所。

詩與畫的結合是在宋代文人畫興起之后逐漸發展起來的，北宋時期的一些文人士大夫如蘇軾、文同、米芾為了更好地抒發胸臆，“詩不能盡，溢而為書，變而為畫”。蘇軾在《書摩詰藍天煙雨圖》中評價王維的作品說“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這是最早提出以詩入畫的觀點。在畫面上題詩成為中國畫最顯著的特點之一，詩的融入，增加和擴大了畫面的藝術容量和境界，抒發了作者的思想感情。畫家們的題畫詩作，因才能、學識、經歷各異而有所不同，但其中的真情實感和個性追求都能使欣賞者產生共鳴，回味無窮。例如：明代著名的書畫家徐渭主張作畫不必拘于細節，注重抒發內在的情感和對意境的渲染，他的用筆似草書飛動，縱恣奔放，暢快淋漓。他在《題畫梅》一詩中寫道：“從來不見梅花譜，信手拈來自有神。不信試看千萬樹，東風吹著便成春。”詩句自然、生動、流暢、巧妙、形象，抒發了作者“畫梅”的創作思想，把梅花活的靈魂栩栩如生地刻畫出來，同時也大膽地表露了作者狂放不羈的水墨大寫意的繪畫風格和創作方法以及追求個性解放的創造精神。“揚州八怪”之一的李鮮曾在《九秋圖》詩中寫道：“薄宦歸來白發新，人言作畫少精神。豈知筆底縱橫甚，一片秋光萬古春。”詩中坦言自己在藝術天地中“縱橫馳騁，不拘繩墨，而多得天趣”的執著追求，寫出了“揚州八怪”那種擺脫俗格、自立門戶的氣魄，具有鮮明的個性風采。這些題畫詩不僅增強了畫面構圖上的形式美感，使畫中蘊含的思想更加鮮明地表露出來，而且進一步提高了畫的思想深度，使畫中體現的思想境界達到一個更高、更新的水平。

我國古代常用詩句來做命題畫，要求作畫構思不落俗套，別出心裁，立意新奇。北宋初期，我國已建有“翰林圖畫院”，宋徽宗趙佶當政時，是宋代皇家畫院最為活躍的時期，畫院考試正式納入科舉考試之列，考試摘古人詩句為題，要求所作不但要切題，而且要構思巧妙，出奇制勝，具有想象力和創造性，入選者可進入圖畫院任職。據說，趙佶在北宋畫院招考畫師時親自出題，所出考題情趣盎然，比如“踏花歸去馬蹄香”，一般人都是畫馬蹄上帶些踩過的花草屑來表現的，但這樣的表現手法比較表面化，不夠含蓄，也沒有詩意。比較成功的一幅作品是在畫面上畫著兩只蝴蝶，圍著馬的足蹄翩翩飛轉，以此體現出“香”的氣氛。這幅畫贏得了趙佶的稱贊，在畫界被后人稱道。“野渡無人舟自橫”是唐朝詩人韋應物所作的“滁州西澗”中的詩句，也是畫院的試題之一。應試的畫家多從“無人”上去琢磨，大部分畫的是荒郊野渡，橫著孤舟，船上停著鷺鷥、烏鴉、鳥雀之類，以此來烘托“無人”的境界。而取得第一名的應試者畫的是一個臥在船尾的船翁在橫靠河岸的一只渡船上打瞌睡，船翁手中還握有一個竹笛。船翁因野水無人擺渡，無聊吹笛打發時間，吹久了疲倦，因此不知不覺打起瞌睡來。作畫者實為丹青高手，可圈可點。再如“深山藏古寺”，畫得最好的是一片亂山后露一佛寺旗幡，或另一說法為亂山石徑上一位和尚下來挑水，并未刻畫佛寺……凡此種種，不勝枚舉。這些作品不但富有詩意、構思奇巧、想象豐富，而且情景交融、意境深刻，具有耐人尋味的藝術美感和獨特的藝術魅力。

畫中有詩是指畫中充滿著醇美的詩情，畫的筆墨清新、格調高雅，具有一種詩意一般的藝術境界和氛圍。這是中國畫所特有的表現方法，既是中國畫的風格特征，也是中國畫藝術精神的體現，是天地精神相契合的效果。這種詩意的美，是一種達到了和諧與統一的美，是一種變繁復為簡單的美，是一種純真的美，是絢爛之極復歸平淡的成熟之美。對于一幅好的作品來說，除了要具有超群的技藝，能使作品更深刻的原因在作品內涵上，能讓人在享受藝術美感的同時，喚起情感，觸動靈魂。努力追求心物交融的境界是歷來許多藝術家所向往的。歷代大畫家如吳昌碩、齊白石、傅抱石等的作品不但筆墨功力深厚，而且充滿了詩情畫意，創造了獨特的藝術風格和特色，體現出了他們全面而高深的文學藝術修養，對畫界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中國的古詩空靈、輕淡、意在言外；中國的傳統繪畫單純、和諧、畫外有情。意境是中國的詩與畫共同追求的一種情景交融的藝術境界，它是中國詩與畫不可缺少的內涵，是詩中追求的言外之意，畫中追求的畫外之情，是有限之中體味的無限意蘊。詩與畫的結合是一種美，詩情畫意，相得益彰。這種美是發自心靈深處的感動，實現了心靈與畫筆的自由，是一種精神上的皈依。藝術家眼中的藝術形象是有生命的，有靈性的，一個成功的藝術家的終極追求不是著力描摹外物，而是深刻地體味對象，把藝術形象的生命和靈魂淋漓盡致地表現在作品中。一幅好的藝術作品，無一不是藝術家飽含詩意的心象的投射。藝術要感動人，須有外在之美，更須有內在之真性情、真人格的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