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拳高手康國坑

白鶴拳是清朝順治年間，少林拳師方種的獨生女方七娘所創。據說七娘年方十六即粗通少林拳藝。一日，在寺中織布，忽見一只白鶴飛宿梁問，昂首振翮，舞足弄翼，姿勢巧妙，七娘心甚異之，即以手中梭盒投鶴，又以緯尺擲之，皆被白鶴舞足展翼閃跳彈避。一會兒，白鶴奮翮凌空，沖霄而去。七娘因此感悟，揉合白鶴種種舞姿于少林拳法之中，幾經琢磨演練，創出了標新立異的“似剛非剛，似柔非柔”的拳法，稱為“白鶴拳”。其后七娘隨丈夫曾四回福建省永春縣廣授生徒，白鶴拳便在永春民間流傳開來，并不斷發揚光大，俗稱“永春白鶴拳”。

福建閩南地區有句俗語叫“永春白鶴拳，無燒也拉侖”（意為沒有高深的武功造詣，也有一定的基礎）。其實，在永春當地不光習練白鶴拳的人多，普及程度高，更有一些白鶴拳高手或隱或現于民間。民國初年，我的曾祖父康國坑便是其中的一位。

康國坑是永春縣玉斗鎮竹溪村的一位農民，他與其他村民一樣，春播時節，整日里忙著翻田插秧，播種水稻；之前，則還要修整田埂，給它培上一層新泥，忙得不亦樂乎。閑暇時，就到十幾里外的山上，挖些春筍，或食用，或賣錢貼補家用，日子過得忙碌而充實。

這天傍晚，康國坑挑著忙了一整天挖到的幾十斤春筍，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早上上山剛走過的一條田埂被筑上了一層新泥。新筑的田埂有二三十米長，雖然讓太陽曬了大半天，人還是難以在上面通過。這是回家最近的一條路，往回走，就要繞行很長的一段路，怎么辦？只見康國坑往四下看了看，見周圍沒人，就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然后提襠吊肚，意守膻中，施展白鶴拳獨具的輕功提縱術，平穩地走過了那段田埂，高高興興地回家去了。

誰知這一幕卻被遠處一個正在放牛的小孩康遠春看到了。那塊稻田正是他家的，早上他的父親康福能剛給那條田埂培過新泥，怎么能走人呢？何況還挑著擔子？恐怕把自家的田埂都給踩爛了。康遠春特地跑過來，看看康國坑走過的足跡，只有淺淺的一行腳印，真是太神奇了。自己踩上去一試，馬上陷下去一個深深的腳窩，簡直不可思議。

這事很快在村子內外傳播開來，大家終于知道康國坑白鶴拳輕功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

這里的農民犁田離不開耕牛，因此，自然把耕牛視為寶貝。冬天時節，草木凋零，農民們會想方設法割些青草喂牛，寬裕一點的人家如族長康福能偶爾還會給耕牛喂幾個雞蛋，以增加其營養和體力。

中午時分，康福能在老宅前的空地上，給自家的老水牛喂完青草和雞蛋，正轉身準備給小水牛喂食，不知為什么，小水牛暴怒起來，猛地低頭直朝康福能撞來?？蹈Ｄ鼙黄冗B續后退，只幾步便到了墻角，已是無路可退，早嚇得臉無血色。小水牛并不罷休，它再次低頭用牛角朝康福能一抵，就把康福能碩大的身軀頂到了頭上。眼看父親在牛頭上生命岌岌可危，康遠春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疊連聲地大喊：“救命！救命！快來救命啊！”

說時遲，那時快。但見在遠處的康國坑聽到喊聲，如飛趕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兩手抓住小水牛的兩個牛角，狠命往下壓。小水牛使勁往后退，居然一時掙脫不了。“噗”的一聲，康福能重重摔到了地上，康國坑見狀用白鶴拳的“勇士摧墻”招式，以排山倒海的內力，順勢把小水牛推退了兩步，彎腰抱起康福能，脫離了危險。

康國坑勇救族長的精神及其顯露的精深內功受到了族人的一致稱贊，就連三十里外鳳頭寨上的土匪也對康國坑忌憚三分。

這伙土匪有十五六人，為首的叫趙金慶。他們平日里盡干些欺行霸市、偷雞摸狗的勾當，有時也會打劫過路行商，但一般只謀財，不害命。對竹溪村而言，由于康國坑等白鶴拳高手威名遠揚，土匪與村民基本上是井水不犯河水，雙方相安無事。

這一年，閩南地區遇到了百年不遇的旱災和蟲災，老百姓莊稼欠收，生活艱難，有的人家只能挖野菜充饑，勉強度日。趙金慶這伙土匪的日子好像也因此不好過起來，他們開始有計劃地盜竊村民們視如生命的耕牛，最后也瞄上了竹溪村的幾頭大水牛。

當然，土匪們知道，大水牛遇到陌生人打擾，往往會發出“哞、哞”的叫聲，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尤其刺耳；要是被村民們發現，聚眾圍來，與你拼命，不僅吃不了兜著走，有時還會有性命之憂。所以，土匪們盜竊耕牛特別小心謹慎，事先都會做好周密的安排。

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趙金慶帶著幾個手下，摸進了竹溪村。他們事先得知，這個村子只有幾十戶人家，其中“榜德堂”十樓住著康國坑、康福能等七戶人家。他們等人們睡熟之后，悄悄給康國坑等人的住房施放了迷香。對白鶴拳高手康國坑，趙金慶仍不放心，親自撬門進去，把已被迷倒的康國坑抱到一個大石磨旁，用石磨壓住康國坑的長辮子，然后才帶領土匪們，撬開牛圈，趕著幾頭耕牛，匆匆忙忙往鳳頭寨而去。

不到半個時辰，康國坑就驚醒了。發現自己的辮子被壓在石磨中，有力使不出，無法掙脫，他連忙大聲喊人，卻無人回應。正在失望之時，康福能的外甥女蘇曉敏聽到了呼叫聲，馬上喊醒舅舅康福能等人，其中兩人聯手，合力搬開石磨，把康國坑解救了出來。原來，事有湊巧，蘇曉敏今天上午從老家來這里看望舅舅，半夜起來上廁所，幸而沒被土匪的迷香所困。

這時，已陸續有人發現丟了耕牛，并且判斷極有可能是鳳頭寨的土匪所為。人們七嘴八舌紛紛發問：“族長，怎么辦呀？”“能怎么辦，拼老命也要把耕牛追回來！”康福能當機立斷地說。

很快地，二十幾個小伙子聞訊聚攏過來。他們手持鋤頭、棍棒，在康福能、康國坑的帶領下，沿著通往鳳頭寨的山路急追而去。

大概追了十幾里路，終于看見前面一伙人趕著七八頭大水牛在緩慢前行。水牛好像不太聽從陌生人的吆喝，不時伸長著脖子，吃著路邊的青草。

趙金慶也看到了后面疾速趕來的康國坑等一幫人，便叫手下一字排開，手提大刀，準備與之一決雌雄。

康國坑見狀便揮手讓大家停下，然后指著趙金慶的鼻子說：“為了避免傷及更多的人，我們兩個一較高下如何？”接著又補充說：“你贏了，那些水牛歸你；你輸了，把水牛還給我們，從此不要再騷擾我們村子?！壁w金慶傲然說：“當然可以，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怎么比法？”“就在拳腳上見高低吧?！笨秶釉捯魟偮?，趙金慶舉刀兜頭便砍，大有泰山壓頂之勢。康國坑心想：“真是土匪，不是說拳腳上比高低嗎？怎么動起了器械？”當下，不容多想，康國坑運用白鶴拳的“花字踏架”步法，閃展騰挪，巧妙周旋。

趙金慶以為康國坑膽怯，大喝一聲，再次以“獨辟華山”的刀法，猛力向康國坑當頭砍下?？祰映驕蕰r機，手中鶴棍使了一招“百里挑一”，棍尖挾著極強的力道往趙金慶右臂內側的少海穴點去。趙金慶只覺得手臂一麻，手中大刀脫手飛去，砍在了路旁的一顆松樹上。

趙金慶并不服輸，他不退反進，揮舞雙拳，一副你死我活的拼命勁。只見他步沉身穩，招式分明，使的是太祖長拳。康國坑則連削帶打，見招拆招，不慌不忙。兩人惡斗近百招之后，趙金慶開始力不從心，氣喘吁吁?？祰佑鷳鹩?，占盡上風。當趙金慶一招“黑虎掏心”，一拳直搗康國坑胸部時，康國坑用“青龍滾浪”（搖手）輕松化解，緊接著使了一招“牽牛過岸”，右腳后退一步，雙手抓住趙金慶右臂，順勢往后一帶，趙金慶收勢不住，往前撲倒，摔了個嘴啃泥。與此同時，康國坑用白鶴拳的“單枝點穴手”，右手食指如鐵，疾點趙金慶右臂的肩井、神門兩個穴位，等趙金慶狼狽地爬起身來，右臂已是酸麻不已，舉不起來。

閩南俗語有言，“單枝無藥醫”，趙金慶識得單枝點穴的厲害，當即磕頭認輸，并表示一定痛改前非，解散眾匪，不再嘯聚山林；請求康師傅原諒，給予解穴?？祰硬粌H當場給他解穴，還拿出用十二味草藥秘制的“解穴十二丹”讓趙金慶服下，以免留下后遺癥。

從此，竹溪村民們又與老牛為伴，過上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