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寫作：回歸童年精神的永無鄉

永無鄉——小飛俠彼得·潘里那個虛幻的夢境世界。在這里人們永遠長不大，是一個長不大的世界，它隱喻著永遠不朽的童年。

泰戈爾說：“一切教育都是從我們對童年天性的精神理解開始的。”童年，是最自然、最自由的存在期，也是最溫暖、最燦爛的生長期，它充盈著神性的美好，滿溢著原始的自由精神。作為生命本真出發的地方，它的存在意義與審美價值應該超過其他所有的人生地點。

兒童是天生的詩人，具有本能的繆斯能力，他們的心理結構、精神世界與作家有很多融通之處，因此，他們可以用寫作的方式盡情釋放生命的本真與自由。基于童年精神的微寫作，成為回歸兒童精神世界的一條澄明敞亮之路。

現實：兒童寫作的一個美好愿景

筆者對所在學校四至六年級596名在校學生進行抽樣調查，從“命題方式”“寫作內容”“寫作要求”“教材習作”四個維度，圍繞“你喜歡寫作嗎？為什么？”“你喜歡什么樣的命題方式？”“你最不喜歡的寫作要求是什么？”“你最習慣的寫作形式是什么？”“你喜歡什么樣的寫作內容？”“你喜歡教材里的課文嗎？”“你希望教材有怎樣的寫作？”“你在寫作中有過很成功愉快的體驗嗎？”等問題進行了問卷調查。調查結果如附表一所示。

由附表一可見，本校兒童理想中的寫作：最喜歡的命題方式是自主選題;最反感的寫作要求是規定寫作字數;最習慣的寫作形式首先是親身經歷與活動體驗，其次是模仿，也有一部分學生在小學階段就開始對創作表現出一定的興趣;最感興趣的寫作內容則是自由寫作;對于教材里規定的習作內容絕大部分兒童表現出一種排斥甚至是厭惡的情緒。兒童用他們的真實想法與實際行動告訴我們：自由自在地表達和交流才是他們理想中的寫作，他們強烈渴望擁有一份獨立自主的寫作內容，一種自然舒適的寫作方式。

《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11版）在關于寫作教學的實施建議中明確提出：“寫作應貼近學生實際，讓學生易于動筆，樂于表達，應引導學生關注現實，熱愛生活，積極向上，表達真情實感。”“為學生的自主寫作提供有利條件和廣闊空間，減少對學生寫作的束縛，鼓勵自由表達和有創意的表達，鼓勵寫想象中的事物。改進作文命題方式，提倡學生自主選題。”這些建議的核心指向還是“生活與心靈”“自由與創意”，也真實地反映了兒童關于寫作的訴求。

可能：兒童寫作的一種明亮方向

【鏡像一】2014年初，北京高考《考試說明》向社會公布，高考語文作文將一分為二，增加微寫作。下面是2014年北京高考微作文題：

從下面三個題目中任選一題，按要求作答。不超過150字。

1.畢業前，語文老師請同學們把自己學習語文的體會寫下來，與下一屆同學分享。要求所寫的體會具體、切實，易記憶。

2.今天早晨是家長送你來考場的嗎？請對“家長送考”現象予以評論。要求觀點鮮明，有理有據。

3.寫一段抒情文字（可寫詩歌）紀念自己的18歲。要求感情真摯，富有文采。

【鏡像二】《論語》《菜根譚》《閱微草堂筆記》等傳承了幾千年的經典著作，甚至唐詩、宋詞、元曲這些作品無一不是短小精悍，充滿情趣與智慧。與現在盛行的“微博體”一樣，這些作品幾乎都是一種微寫作，古代經典與現代微博構成了“微寫作”的前世今生。

【鏡像三】夜深人靜，我進入班級QQ群，無意間發現，幾乎每個孩子每天都會在自己的微博上發一些文字。

例：“來不及了！”我急忙大喊，沉重緊張的氣氛被我破壞了。老爸的方向盤左一轉，右一轉，終于追上了時間。沒遲到。

再如：不知為什么，今天想起了祖奶奶，因為她永遠地從我身邊離開了，想起來都是眼淚。家里沒有了她，感覺冷清了許多。祖奶奶希望你還在！

還有：“啊嗚！啊嗚……”你別以為是一條狗在叫，那是我在吃飯。看著眼前盤子里的食物，我“大開口戒”，如風卷殘云，轉眼盤中餐就像狗舔過一樣，比洗過的還要干凈。吃貨一枚，大概就是說我這樣的人。

……

看到這樣的文字，不由得一聲輕嘆，誰說孩子不會寫作？

透過這些現象，我們發現了一個共同的密碼——“微寫作”。現代社會的飛速發展，工作生活節奏的不斷加快，人們已經邁進了一個“微風四起”的時代：“微信”“微博”“微課”“微日記”“微小說”……作為一種寫作形式的表現與存在，微寫作也漸漸成為一種倍受關注的文化現象。走近“微風景”，面對這樣的現象，我們不禁要追問：為什么舉國矚目的高考中要出現微寫作？為什么那些短短幾句、寥寥數言的作品會傳承千年，歷久彌新？為什么學生最頭疼的寫作，在微博上卻能情意盎然，妙趣橫生？

剖析現象，解讀經典，我們不難發現：但凡打動人心的“微作品”，都不同程度地表現了一種心靈自由、生命自我的精神。寫作是兒童運用語言文字進行富有意義的個性化表達，是兒童與世界進行自由自在的一種言語交往。只有指向于自由與心靈的寫作，才能讓寫作真正成為兒童的一種生命狀態。

微寫作著重引導兒童寫作回歸心靈和自由，回歸生活本真的原生態，它是一個明亮的方向，使得童年精神在微寫作中得以悄然回歸成為一種自然的可能性。

破譯：兒童寫作的一種表現與存在

1.“微寫作”的內涵表現

所謂“寫作”，晉代陸機在《文賦》中表述：“罄澄心以凝思，眇眾慮而為言。”作家史鐵生說：“寫作就是為生存找一個至一萬個精神上的理由，以便生活不只是一個生物過程，更是一個充實、旺盛、快樂和鎮靜的精神過程。”《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如此定義：“寫作是運用語言文字進行表達和交流的重要方式，是認識世界、認識自我、進行創造性表述的過程。”可見，不管是古代學者還是現代作家抑或是國家課程標準，都一致把寫作指向自我心靈的表白與自由精神的釋放層面。

“微”者，小也。小者，便于操控，易于奏效，樂于接受;小者，兒童也，純真自然，自由自在，自得其樂。

綜上所述，可見廣義的“微寫作”概念包含兩個層面：一是指內容精短、形式自由的文學作品;二是在兒童精神視野下進行的一種簡單短小、自然質樸、率性自由的寫作形式。本文中，筆者關于“微寫作”的思考與探索就是以新的課程意識與理念為支撐，在童年精神世界背景下進行的。

2.“微寫作”在兒童寫作中的存在價值

（1）豐富寫作材料的“推進器”。關于兒童寫作，首先要解決的不是“如何寫”，而是“寫什么”。俗語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兒童寫作中的“米”是源頭活水，這“米”，可從微寫作中來。微寫作沒有謀篇布局的壓力，沒有完整習作必有“意義”的僵化，它限制少，難度小，自由度大，很容易激發兒童的寫作欲望與創作激情。微寫作的過程就是豐富寫作素材的過程，教師應提醒兒童養成隨時隨地關注生活、及時記錄的習慣。長此以往，兒童就能體會到生活中寫作素材無處不在，從此告別“無米下鍋”的尷尬與無奈。豐富的寫作素材讓兒童寫作變成“有本之木，有源之水”，使寫作呈現一片蓬勃的生機。

（2）涵養寫作能力的“催化劑”。微寫作的特點決定了它沒有教師強勢的指導，沒有追求分數的藩籬。這樣，微寫作就能成為兒童一種日常化與習慣化的行為，就能在實踐中不斷增強寫作的信心。由于微寫作相對傳統的寫作在表達的難度上有了一定的降低，相對簡單的內容，使兒童對內容的組織與安排也容易了許多。同時，微寫作內容貼近生活，符合兒童的寫作心理結構特征，兒童在寫作的時候容易獲得成功的體驗，這種積極的情感又能催生兒童內在的寫作興趣，并在寫作興趣的引領下不斷前行，逐步走向寫作的情趣，形成寫作的能力。童年的故事、童年的情感被童真靈性的話語書寫著，傳遞著，童年的寫作能力在這樣的書寫與傳遞中得到滋養與提升。

（3）孕育寫作精神的“自由場”。要讓童年精神在寫作中自然回歸，就要關注他們表達的自由。一直以來，單一局限的命題與體裁，固定刻板的套路與技法，讓兒童寫作的自由成為一種漸行漸遠的優雅。豐子愷說：“兒童明慧的心眼，比大人們所見的完全得多。天地間最健全的心眼，只是孩子們的所有物，天地間事物的真相，只有孩子們能最明確、最完全地見到。”每一個孩子都是天生的作家，我們應該為他們創設一個個自由寫作的場，去掉那些冗雜繁瑣的限制與要求，激活與喚醒他們的寫作本能。微寫作背景下的兒童，能盡情敞開童心，吐露童真，抒寫童趣，使寫作在童年精神世界里如呼吸一樣簡單自然，自由舒暢。

求索：“微寫作”，童年精神世界的應然回歸

微寫作從兒童出發，以“童年的自由精神”為底座，以感動和喚醒心靈為最高追求，是一種建構在兒童精神視野下的寫作形式，是兒童精神世界的一種應然回歸。那么，我們如何在微寫作中完善兒童的精神世界呢？

1.回歸童年精彩生活

寫作與生活是相融的。葉圣陶說：“生活猶如泉源，文章猶如溪水，泉源盛而不枯渴，溪水自然活潑地流個不歇。”自由快樂、豐富精彩的生活是兒童本真的天性。課堂中的小紙條、同桌文具盒中的毛毛蟲、大雨中的足球賽、各式說不出名字的游戲……這些童年的生活每天就如一部部精彩的電影一般，潑潑灑灑地展現在我們的面前。一個兒童就是一個豐富的精神世界，在這個世界里他們樂此不疲。記錄這個世界、這些影像最好的方式就是微寫作。

為了使微寫作生活化，可以采取一些專題訓練的形式：“每日一句話新聞”“每日百字想象創作”“每日百字班級敘事”“每日百字閱讀感受”……讓微寫作成為兒童豐富多彩的生活影射。生活，能為兒童微寫作開掘出一條適時的言語通道，與生活融合在一起的微寫作就會在這個通道不斷向前，直抵兒童寫作理想的彼岸。

2.張揚兒童奇幻想象

童年的精神世界美妙而又奇幻，它是一個充盈著童心與童趣的天地。一個孩子就是一座城，他們在自己的城堡里按照自己的天性生活著。他們自言自語，不拘一格，甚至異想天開。這是個完全與成人世界不一樣的精神領域，有著屬于自己獨特的快樂與憂愁、理想與渴望、體驗方式與表達形式。

例：看完《西游記》，我想跟豬八戒聊聊天，問問他為什么那么好吃懶做，貪財好色。不過，令我恐懼的是，我覺得《西游記》里最喜歡的就是豬八戒了。完了，是不是等我長大了，就成了“劉八戒”了，汗！

在兒童的眼里，人情百態、世界眾生都是那么情趣盎然：桃花笑了，柳枝樂了，綠樹在說話，紅花會落淚，蟋蟀喜唱歌，螢火蟲是黑夜的眼睛，一粒種子就是一個成長的故事……微寫作理應理解并保護好兒童想象這一珍貴而又獨特的精神家園。

3.尊重兒童自我表達

惠特曼在《草葉集》中說：“哪里有水，哪里有土，哪里就長著草！”其實，哪里有兒童，哪里有生活，哪里就生長著寫作。微寫作，應該是自我的表達，心靈的傾訴。兒童表達應是童性童真的自然流露，立意深遠的思想，辭藻華麗的文筆，嚴謹縝密的構思，不應該成為小學生的寫作追求，兒童寫作更不能過早地被矯情造作、裝腔作勢、規則要求所俘虜。

例：我叫劉東陽，爸爸說我這個名字包含的意思有：媽媽是東臺人，爸爸是射陽人，東陽正好可紀念爸媽的愛情;東陽是說東方的太陽，實為朝陽也;東陽聽上去跟冬陽一樣，還能如冬日暖陽一樣溫暖人心;劉東陽聽著還是“留東洋”，也許將來有一天能學成歸國……攤上這樣一個絕世好名字，我應該覺得“三生有幸”！可不幸的是，所有同學都叫我“鬼子！”“東洋鬼子！”可惡的小日本，你來，看我會不會打死你！

這樣的文字充盈著童趣與童性。任何一種寫作，嚴格意義上都是以個體情感體驗為核心指向的一種審美活動，是向世界顯示自身存在的一種方式。兒童精神世界的本原特點，更決定了他們的微寫作必須是與心靈相通、性情相伴的一種生命的自我感受與表達。基于這樣的視野，微寫作的落腳點應當是兒童精神世界本真原生的展示，一種真話實說、真情實抒的“自我”言說。尊重兒童在微寫作中以“自我”為話語，展示“自我”的存在，方能使微寫作成為兒童個體生命的一種生活狀態，一種存在方式。

4.寬容兒童自由思想

美國著名的童書作家山姆·史沃普說：“寫作與自由有關，逼著孩子寫一個快樂的故事，并不能讓他成為一個快樂的人。”基于童年視野下的微寫作應該給孩子寫作的自由，寬容他們甚至有些叛逆的思想。當一個稚嫩自由的生命總是故意發出一種蒼老深沉的聲音的時候，童年精神世界必定一片荒蕪。

例：看著窗外皎潔的月亮，明亮的燈光，此時的我，卻只能在這僻靜的屋里完成大堆大堆的作業。好想變成一株小草，和同伴們一起跳集體舞;好想變成螢火蟲，在夜空中獨自飛舞;好想變成童話里的主角，到游樂場里痛痛快快地玩一番……可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唉！

童年的消逝，其實就是兒童生活思維的消失，就是兒童自由天性的消亡。如果兒童連表達自己內心想法的權利與自由都沒有，不能享受暢所欲言的快感，又怎能談得上對寫作產生興趣？微寫作應該寬容孩子的自由思想，引導孩子回望自己的內心。以一種寬容之態勢、自由之精神來面對兒童的微寫作，他們就能在微寫作中煥發童心，如鳴天籟。

5.追求兒童自在境界

“自在”是一種快樂狀態，是一種無拘無束、自然舒適的生存姿態，也是一種超凡脫俗的心理境界。當兒童寫作有了“生活”的融合指向，“想象”的豐富離奇，“自我”的表達定位，“自由”的思想包容，也便有了“自在”的自然實現。

例：散步的路上，燈光把我們的影子拖得很長，這讓我想起了一個游戲——踩影子。我悄悄地踩了一下弟弟的影子，他沒發現，我便笑了起來。他一下就知道了，說：“姐姐，你趁我不注意‘攻擊’我，我也要發威了。”他踩呀踩，而我像一只輕巧的猴子，一一躲過了他的“攻擊”。弟弟生氣了，站在那兒不動，我去安慰他，可沒想到他趁機踩了一下我的影子。他笑了，我也笑了。

這樣的寫作，才是兒童生命的表達和交流，是兒童生命的一種存在形式。兒童情動于心，辭發于表，寫作真正成為他們生命的歌唱與吶喊。

在兒童微寫作實現“回歸生活”“張揚想象”“尊重自我”“寬容自由”“追求自我”的過程中，不能缺乏行之有效的引導。因為在倡導兒童寫作“生活”“想象”“自我”“自由”“自在”的取向時，它也因此會不可避免帶來很大的“自發”性，這樣就難免會出現比如價值觀、人生觀的偏向，甚至會陷入放任自流的漩渦。這種“自發”一定要得到我們的關注，在微寫作的路上，教師的引領與點撥不可或缺。不過，我們應該清醒地意識到這樣的引領與點撥不是“告訴”，不是“填灌”，也不是“約束”，更不是“強迫與扼殺”，而應該是一種激活與喚醒，一種“同呼吸”與“共生長”，一種因生施導與順勢而為。這樣，才能真正讓兒童寫作達到一種“自在”的境界。

基于兒童精神視野下的微寫作，作為兒童寫作的一種表現與存在，讓寫作成為兒童的一種生活方式，還孩子一片放牧自由的草原，使兒童精神在寫作中永駐，兒童精神世界的永無鄉在這里有了一種自然的抵達和應然的回歸。如暗夜中的一盞燈，它點亮童年寫作的精神世界。這樣的點亮，能溫暖孩子的一生。

（劉亞華，鹽城市新河實驗小學，224001）

責任編輯：宣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