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惇:
在南京藝術學院百年校慶時,我與作為來賓的內蒙古藝術學院的藝如樂圖有幸相會。他出示自己的篆刻和書法作品小冊子,談論他對書印藝術的感悟,不知不覺中,我似有被帶到大草原的感覺。同道聊天,相見甚歡。
他的印作蒙文的、漢文的、八思巴文的都有,他也擅長刻圖形印。“惠風和暢”“吉祥如意”是他的代表作。他的印印面廣,五六公分見方是常態,這些都堪稱巨印了。以我的體會,不用說很少刻這樣的大印,偶然涉及,也自知下刀費力,膽怯得很。然藝如手下,下刀之狠,氣魄之大,腕力之足,使人想到馬背上蒙古人的彪悍和驍勇。吳昌碩曾被人譽為“大刀”,想當初人如見到藝如這般的大印,也要退避三舍的。他以八思巴文刻印,我全然不識,但卻能看出他取法于歷史上元代八思巴官印和元代八思巴文花印,這樣的取法古代幾乎是見不到的,但作為古代印章的遺產,我以為他的選擇既安帖又有特色,也因此形成他個人的風格。他的書法最令人矚目的是隸書,橫平豎直,很大氣;又糅入一些漢簡的簡率靈動,很生動。這些作品結字高古,與他篆刻中用字相得益彰,故而很耐看。藝如身材偉岸,有著蒙古族漢子特有的體魄,不過我卻注意到他書印作品中的細節,無論用筆、用刀,也無論章法、布局,在細節上都有匠意、匠心,這是他藝術中的精華,也是他在風檣陣馬中能駕馭的可貴之處,這種能力會使他在今后的藝術道路上自由奔馳。
張繼:
縱觀藝如樂圖的藝術成就,大致包括三個部分:書法、篆刻和刻字藝術。在蒙古文書法方面,他成績卓著。我雖然不識蒙古文字,但觀藝如的蒙古文書法作品,能真切感受到他在線條與空間感方面所做出的有益探索。藝如的漢文書法以漢隸為長,他曾致力于《禮器碑》《曹全碑》《乙瑛碑》等規范隸書的研習,后對《張遷碑》《石門頌》等雄渾樸拙且變化豐富的隸書刻石十分鐘情,又從簡牘帛書及《秦詔版》中吸取了更多的營養成分,從而形成他漢隸與簡帛及秦篆相結合的隸書基調。其作品取《張遷碑》的道勁、《禮器碑》的骨力、《曹全碑》的秀美,并將漢簡的樸茂率真融入其中,把碑的法度和簡牘的意味糅合在一起,既表達出碑之靜穆、簡之動勢,同時得到了碑的金石之氣和簡牘的筆情墨趣,給人一種很強的藝術感染力。
藝如在篆刻方面也成績斐然。他因學習蒙古文篆刻有年,轉而進軍漢文篆刻水到渠成、順理成章。他的篆刻已跨越文字的壁壘,突破了書寫材料的限制,將對書法藝術的理解形諸金石,將繪畫藝術融匯到方寸之間(若肖形印和肖像印),這些都是藝術形式的遷延、轉換、拓展。刻字是借助書法、篆刻、繪畫、雕刻的手法以表達書藝的境界,這也是藝如近年來傾注心力的創作領域。他是全國為數不多的優秀刻字藝術家,其作品也日漸引人注目。幾年前我曾在全國第十屆刻字藝術展及其他一些展覽中看過他的部分刻字作品,印象頗深。我認為,好的作品不僅要唯美,要蘊藉醇雅,要有視覺沖擊力,還要兼顧思想性。藝如刻字藝術的代表作《九曲黃河》即比較好地處理了這幾者之間的關系。
翟萬益:
關注藝如樂圖的作品,是1991年在煙臺舉辦的全國第二屆篆刻藝術展中,那次他參展的四件作品都是蒙古文,從中可以看到他追求風格的多變,既有浪漫一路的表現,又有整飭一路的探索,還有將蒙古文雙勾創作的作品。就蒙古文印章一路,可以看出他對篆刻研究的寬泛和深入。
藝如樂圖一直秉持這種藝術觀念而前行。最能感動審美主體的是他的八思巴文印章,他在走過歷史的遺存之后,出現了一定的超越,如“吉祥如意”收在作品集中共有兩方,大印顯得更為渾厚自然,筆畫的細節更加舒張,在筆的運動中增加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兩印都有粘連,大印的粘連更活潑清朗,筆畫更為開張勁健,各個筆畫之間在同向排列中取得一種意念上的變化,有些變化是靠刀的運動來實現的。在一根陽文筆畫上,一邊齊整,這是刀刃緊靠筆畫的邊緣沖刀刻產生的;一邊遠離筆劃而沖,石紋的自然剝落取得了本身的金石效果。這種刀法的交替運用,形成不同的金石味道,也加深了質感。他把這種自得的刀法,擴展到他的篆刻作品里,使印章的氣質發生根本性變化,出現蒼茫大氣、渾厚恣肆的味道。
藝術實質上是一種個性的外化,在藝如樂圖的身上,也充滿了二重的性格。首先他是一個蒙古人,自小生活在大草原上,養成了一種奔放的天性,這種天性表現在印章上,就會追求一種大氣磅礴的藝術效果。其次,他是個文化人,經過四十年的文化浸染,促使他去遵從篆刻藝術的規律。當反叛性和規律性疊加在一起時,就會產生一種中和,故而形成他獨特的藝術語言。當奔放的民族質性抬頭時,這件作品肯定是狂放不羈的;當文化的品行成為主調時,作品又多了些許文靜,這就看他的自律了。
朝洛蒙:
藝如樂圖是蒙古文書法的堅定實踐者。多年來,他不斷探索學習,從大量元明清蒙古文信札和抄寫本中汲取營養,又兼顧向老一輩蒙古文書家學習,取長補短,形成雄強博大、豪放恣肆的藝術風格,并影響了一大批年輕書家。
我欣賞他的蒙古文篆刻。其蒙古文白文印體現了均勻、飽滿、充實之美,并且在圓潤中帶有方折,光潔中帶有粗澀,線條體式更為多樣,質感更為豐富。在蒙古文篆法上,他借鑒并利用較為成熟的清代滿文和蒙古文的九疊文篆法,但不是照搬,而是根據蒙古文印章特點去繁從簡予以進一步的“印化”,達到了酷似漢文的漢印古典范式,極具審美價值。在我看來,其朱文蒙古文印章是非常精彩的,樣式為多元的結合,如較寬的唐宋印印邊,印文類似鑄銅之印,線條粗細不一,但極有質感,并有一種流動之美;結構雖趨森嚴,但往往在某處添加風趣、俊俏之筆,或者粘連一小塊以打破呆板之態,使印作多了一份靈動之勢。他曾入選國展的幾方印章,就是此類朱文印。
從幾年前開始,藝如把自己的藝術拓寬到博大精深的漢文書法篆刻領域,并取得了不俗的成績。其創作涉及古拙渾成的肖形印、天然稚拙的秦印、端莊典雅的漢印、斜正自如的將軍印,甚至大開大合、多姿多態的古璽印,無不涉獵。他堅實的功底也體現在近幾年的入展作品中,風格多變,不同的展覽有不同風格的作品出現,樣式極為豐富。
王志安:
藝如樂圖專于篆刻,長于書法,旁涉繪畫,更精于現代刻字。他于現代刻字的成就,可以說是無心插柳之舉。他的現代刻字研究與創作之所以厚積薄發,是因為他有著堅深的書法、篆刻和繪畫造詣,博涉多優,融會貫通,一旦操觚,便有不凡之舉。在其偶興參與投稿的全國第四、六、七、九屆刻字藝術展和多屆國際刻字展中,他的作品均能百發百中而入展,他是內蒙古唯一能頻繁連續入展的現代刻字藝術家。高命中率地入展,更堅定了他的藝術自信,并進一步激發了他的創作熱情。近幾年來,他在書法、篆刻創作和教學之余,將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投入到現代刻字的研究和創作當中。2014年全國第十屆刻字藝術展在江蘇南京舉行,其作品榮獲最高獎,因而受到書刻界的進一步關注。這一殊榮的獲得,與他具備較高的綜合素養,能夠兼收并蓄而又長于線條語言的創造、精于視覺形式的營造、重于形式美的塑造、得傳統文化三昧有著直接的關系。他的作品追求形而上的“意”“象”之境,這與泛泛寫刻或追求表面形式的所謂“創作”,有著技與藝之別。藝如樂圖對現代刻字藝術“義形創作”的理解是深邃的。他身體力行,以書法為素材、文學之“義”為內容、構成為形式,以作者心靈的感應、獨特的藝術形式,詮釋了對自然、對生活、對生命、對社會,對正義、對道義、對正道的感受和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