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疆錫伯族西遷以來,在經歷西遷、戌邊屯墾、民族融合、現代文化的過程中,即保留了以薩滿文化為代表的原始文化,也發展了以戌邊屯墾為主題的民族文化,同時造就了錫伯人特有的民族精神和民族氣質。錫伯族人在繼承和弘揚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團結統一、愛好和平、勤勞勇敢、自強不息的中華民族精神的基礎上,發揚其忠誠與團結、勤勞與勇敢、堅守與包容、創新與開放等積極的民族精神,引領著錫伯族音樂從文化認同到文化自覺,從文化自信到文化自強,從文化多元到文化融合的發展歷程。
【關鍵詞】錫伯族;音樂 ;傳承;民族精神
中華民族精神是中國文化的本質和核心,中華民族精神概括為“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團結統一、愛好和平、勤勞勇敢、自強不息”的精神。民族精神看似是看不見,摸不著的,但卻潛移默化的影響著人們的思想和精神。不是單一的人,而是一個群體或是一個社會共同體,使得民族精神具有穩定性、共同性和規律性。民族精神作為一個民族所具有的獨特的精神氣質和活動方式,隨著歷史和社會的發展,不斷克服各種障礙,對整個民族文化發展產生影響。其過程是不斷發展,超越的過程,正因為民族精神所具有的穩定性、共同性、規律性和超越性的特點,才在歷史的長河中,不斷影響和引導著文化的傳承。張岱年先生指出:“一個獨立發展的民族文化,必有其不斷發展的思想基礎,必有促進文化發展的主導思想。這種主導思想可以稱為民族精神。”①本文所指的民族精神,不只是某一個單一民族所表現出的獨立的精神特質,而是在中華民族精神支撐和守護下的錫伯族民族精神,是一種交融精神,是中華民族普遍認同的基本價值觀和行為準則下的少數民族精神。
基于以上,民族精神作為文化的思想基礎,也是音樂文化傳承的思想基礎。民族精神在音樂文化傳承中價值和作用,在錫伯族音樂文化的傳承與發展中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一、民族精神在錫伯族音樂傳承中的文化體現
錫伯族是我國56個少數民族之一,人口多分布在東北三省和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其中遼寧省居多,近15萬人。新疆的錫伯族是新疆13個世居民族之一,其本質是一個遷徙民族。錫伯族西遷251年以來,在經歷西遷、戌邊屯墾、民族融合、現代文化的過程中,比較完整地保留了以薩滿文化為代表的原始文化,其中也包括北方民族原有的文化形態、信仰和生活習俗;另一方面創造并發展了以戌邊屯墾為主題的民族文化,也造就了錫伯人特有的民族精神和民族氣質。其積極向上、充滿活力的民族精神,引領著錫伯族音樂文化在現代文化與多元文化的交織中,以開放的心態,保留、堅守與發展著傳統音樂文化,同時創造錫伯族現代音樂文化。
(一)在西遷歷史中展現的“忠誠與團結”
“在祖國遙遠的西陲,鑲嵌著一顆璀璨奪目的奇石,那是如花似錦的伊犁喲,人道是古代烏孫的舊址”,“漫長的國界如何守衛,邊疆的百姓安的生息,縱觀史書啊調兵遷民,屯墾戍邊是萬全之計。”這是錫伯族敘事長詩《西遷之歌》一個片段, 1500余行的詩歌,完整的描述了新疆錫伯族近幾百年的歷史與生活,在民間,經常以獨唱和合唱的形式演唱。西遷的歷史稱述了錫伯族人“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團結統一、愛好和平、勤勞勇敢、自強不息”的民族精神,并成為歷代文人、藝人創作的歷史和精神來源。
在錫伯族民間歌曲和當代創作歌曲中,都從不同層面上體現了錫伯族的愛國精神,歌曲《飄飄雪花如蝶飛》中“男男女女齊心干,誓把邊疆建樂園”的描述。《為了祖國》中“胸中激蕩愛國的熱情,要為祖國勞動和斗爭”的豪言壯語。《喀什噶爾之歌》中對平定張格爾之亂戰爭事跡的歌頌。創作于20世紀70年代全國人民家喻戶曉的領袖頌歌《世世代代銘記毛主席恩情》,該曲以錫伯族薩滿歌“斗其歌”《烏呀啦伊呀》為音樂創作素材。動人的旋律、明快的節奏、積極的主題折射出那個時代錫伯族人民的思想和愛國情感。《錫伯族人民唱新歌》《錫伯兒女忠誠的衛士》《察布查爾,我的母親》《察布查爾,好地方》《一條大路》《伊犁河》《三十四勇士頌》《共產黨好》《美麗的家鄉春常在》等。這些當代創作歌曲,如雨后春筍般涌現,真實歌頌了錫伯族忠誠的愛國主義情懷和與各民族安居樂業的融洽情節。《美麗的家鄉春常在》中唱到“烏蘇山下牛羊肥壯,伊犁水中魚兒撒歡,牧民揚鞭響徹云霄,漁民撒網笑開了顏。”不難看出,西遷后的錫伯族,已經與當地各民族融洽的生活在一起。
(二)在屯墾戍邊中造就的“勤勞與勇敢”
錫伯族在經歷原始漁獵文化、草原文化、八旗文化、農耕文化、屯墾戌邊文化和逐漸融入現代文化的不同發展階段,勤勞和勇敢是他們表達和歌頌的永恒話題。“雪飄如蝶飛,馳騁共撒圍,踏遍千重山,獵夫凱歌回”;“勵精圖治費心血,七年奮斗變傳奇”;“苦戰奮斗求生存,開鑿大渠察布查爾”;“六畜興旺靠勤勞,五谷豐登汗水澆”;是他們辛勞生活的寫照。人類最初兩種賴以維系自身生存和發展的道德品質,是中華民族最古老最顯著的精神品格。錫伯族通過西遷,在陌生的土地上,經歷200多年的歷史艱難歲月,重新建立家園和規劃生活,其勤勞和勇敢的民族精神世代相承、大放光彩。錫伯族人祖祖輩輩憑著勤勞奮斗的精神品質,重視積累與發揚本民族的音樂文化,保留了豐富口頭和書面民間文學遺產如故事、傳說、歌謠、諺語等,還用母語記錄、整理了珍貴的“薩滿神歌”,創作了大量的文學作品和藝術作品。在文化教育和文化傳播方面,涌現了一批有時代責任感的民間藝人、文化傳承人、文化研究者和傳播者。學者佟加·慶夫先生在回憶曾采訪和交流過的錫伯族民間藝人時,為他們所做出的奉獻是激動而難忘,舉例提到他所認為的薩滿藝術最后一位傳人,吳景石老人,數十年先后接受過來自國內外的數百個團體、上千人的采訪,任勞任怨,從未收取任何報酬。近些年,錫伯族涌現了諸多有學識,關注民族文化傳承的學者,撰寫、發表與出版諸多的錫伯族文化與音樂文化的著作,他們的刻苦鉆研,使得錫伯族音樂文化的傳播越發廣泛和深入。
(三)在文化交融中形成的“堅守與包容”
有學者指出:“新疆多民族之間跨文化交際的實踐使它具有“和而不同”的特征,各個民族對“他文化”具有長期認知的社會實踐和他們日常生活中天天發生著的交往實踐,這種認知和實踐的結果, 一方面使各個民族保持著自己的文化邊界,另一方面邊界之間又有著各種不同層面的文化移入和文化吸收現象。”錫伯族音樂文化的保留與傳承,也具有上述特征,它不是倔強的獨孤一志,不是靜止的僵化值守,而是在堅守與包容的文化情懷中,在歷史發展的文化交流與互動中,繼承與發展了具有文化融合特點的音樂文化。在錫伯族諸多的音樂、舞蹈中,仍然能感受到古代北方民族的氣息和氣質;在戲曲藝術“汗都春”中能領略到漢民族的音樂;在貝倫舞中能看到蒙古族與哈薩克舞蹈的特征;在錫伯族民歌中能尋找到歐洲大小調式、中國五聲調式和兩者相混的調式及特殊調式,一首被錫伯族稱為“錫伯貝倫”,哈薩克族稱為“喀拉卓爾尕”,新疆蒙古族稱為“薩布爾登”的舞曲,在旋律與節奏方面又有異曲同工之處。常為貝倫舞伴奏的錫伯族樂器東布爾與哈薩克族的冬不拉、蒙古族的托布爾秀有相似特征。西遷后,即保留了錫伯族固有的傳統文化和語言,又開放性地吸收了當地滿、漢、俄羅斯、維吾爾、哈薩克、蒙古等民族的優秀文化,在這里無一不體現出錫伯族堅守與包容的民族精神。
(四)在現代化進程中選擇的“創新與開放”
全球化作為一種強勁的人類歷史趨勢,正沖擊或逼近這個世界的每個角落,它的到來,加速了各種文化的現代性進程。任何一個文化的現代性過程,總體都會是一方面適應全球化時代的生存環境,一方面沿著自己文化的歷史邏輯,在與其他異質文化彼此碰撞、相互交流和互相汲取中實現自我現代性。而創新與開放是錫伯人在面對文化現代性發展時所選擇的態度。他們用積極的行為方式和有效的傳承策略,來保護音樂文化的傳承。
近些年,察布查爾縣政府及社會各界人士,開始關注教育傳承、媒體傳承、專業文化團體傳承、及其他傳承方式。在學校教育中開發錫伯族音樂校本教材和課程,將貝倫舞融入到學校的校編操中,在校的錫伯學生人人會跳貝倫舞。廣設社會文化傳承機構,使用錫伯族語媒體新聞和影視作品的傳播,出版各類錫伯族音樂作品、研究論文和著作,鼓勵錫伯族當代音樂、舞蹈作品的創作。拍攝多部反映錫伯族歷史文化的宣傳片和專題片,其中以中央電視臺組織拍攝的《大西遷》為代表。每年一次的《西遷節》活動已成為全國各地錫伯族的文化名片,更是族群集體認同的象征。東西兩地錫伯族文化的跨境交流日益頻繁,并以一種“文化反哺”的形式進行文化互動。
二、民族精神在錫伯族音樂傳承中的文化意義
民族精神是根治于文化土壤中精神之樹,它時刻體現著本民族對文化的價值觀。有學者認為:“民族精神就是一個民族所普遍表現出來的精神活力和個性特征,以及普遍尊奉的有利于社會進步和民族利益的社會信念、價值追求和道德風尚。”②③因此,民族精神的積極向上和價值認同,在錫伯族音樂的傳承中具有一定文化意義。
(一)基于多樣文化互動的集體文化交融
有很多研究錫伯族文化的學者,都認為錫伯族的傳統文化本身就是一種融合型的文化,是一種多元文化。文化就從起源和發展來看,一直處于多元化的歷史背景中,這是由人的多樣性和文化的多樣性所決定的。小到一個民族區域的文化多元,大到世界范圍的文化多元。而文化多元之所以在當今成為一種普遍的文化現實或文化價值觀,也許是由于文化多元所帶來的影響越發廣泛和深刻。錫伯族音樂文化本來就是在與之產生聯系的民族相互交融與交流下的產物,并貫穿于文化多元到文化融合的發展過程。不論是在音樂文化發生的歷史背景、宗教影響、政治需求,還是在音樂文化具體的表演、作品風格與內容、曲式與結構、旋律特征等,都能看到多元文化相互融合的影子。就如前文所提,正是由于錫伯族忠誠與團結、勤勞與勇敢、堅守與包容、開放與創新的民族精神交融下,才創造與發展了悠久的錫伯族文化和音樂。
(二)基于多層文化自信的集體文化自強
文化是人活動的創造物,人總是生活在文化中,生于斯,長于斯。人與文化融為一體,文化的人與人的文化。從而,文化的自信和自強來源于人對文化的自信與自強,也取決于人對本民族文化的價值認同,文化自信體現了一個民族對傳統文化的堅守與弘揚,對先進文化的倡導和發展,以及相信發展繁榮文化的大有作為的心理態度。文化自強是文化自信的行動結果,有了文化自信方可談文化自強。在上文有關錫伯族民族精神的表述中,能清晰的感受到,錫伯人對本民族的音樂文化是充滿自信的,他們保留、傳承、傳播、交流、創作的過程,就是音樂文化自強的表現。筆者作為外族人,在日常與錫伯族人的交往與交流中,能感性的認識,很多老人包括年輕人,以錫伯族為榮耀,以錫伯族文化為自豪。在家庭的聚會和節日的慶典中,時不時能看到錫伯族男女老少跳貝倫舞的身影,即使是在錫漢通婚的家庭中,錫伯文化處處可見。近幾年,察布查爾錫伯族自治縣不斷加大錫伯文化的傳承力度,打造錫伯族風情園,舉辦各類錫伯族文化節,組織各類錫伯文化研討,培養文化傳承人,組織申報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迄今為止,國家級錫伯族非物質文化遺產有3項,其中傳統舞蹈類1項,自治區級錫伯族非物質文化遺產15項,音樂、舞蹈、曲藝類6項。這些行動,清楚的表明錫伯族對本民族音樂文化自信和自強的態度和行動。
(三)基于多重文化認同的集體文化自覺
錫伯族始于鮮卑,歷經蒙古統治,后編入滿八旗,與漢族交往已久,西遷后,與維吾爾族、俄羅斯族和哈薩克族有不程度上的交流。不難發現,錫伯族文化是在對他民族文化認同的基礎上發展的。文化認同是一種建立在分化、差異(甚至對立)基礎上的選擇過程,錫伯族在這個選擇過程中,在不同時期與多民族文化的碰撞中,在團結、堅守、包容、開放等民族精神中,建立了錫伯族多重文化認同的價值觀。正是由于其開放的多重文化認同價值觀,錫伯族音樂文化才能在文化多元和文化沖突背景中,被其他民族所認可與接納,從而能得到了保留與發展。
在面對全球化、信息化的高速運轉中,錫伯族音樂文化的傳承必然面對更加理智的選擇和策略。我們知道,在少數民族傳統社會里,民族文化往往是與自在的、自發的日常生活緊密聯系,有學者認為,中國傳統文化均是在成熟的農本社會和發達的日常生活世界中形成和建立的。因此,民族文化具有明顯的自在性,而且民族文化的傳承經常是在一種集體無意識的情況下傳承的。錫伯族音樂文化也不例外,如果,我們任由文化的無意識傳承,些許年后,我們對民族文化將模糊到不知其從哪里來,在哪兒,到哪里去。費孝通先生關于“文化自覺”的主張和解說,就是在他到少數民族聚居地區進行考察,面對少數民族文化的生存現狀,經過理性思考而提出的,恰恰為民族文化在新時期的傳承和發展指明方向。錫伯人需要建立“文化自覺”的意識和行為,了解本民族文化歷史,形成的過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它發展的趨向。能夠在多元文化的世界里確立自己的位置,在新時期、新環境中做出積極的文化選擇和確立自主地位。
注釋:
①張岱年.張岱年全集,第6卷[M].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96.
②崔延虎.多元文化場景中的文化互動與多民族族際交往—新疆多民族社會跨文化交際研究之一[J].新疆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5(2).
③王希恩.民族精神的形成與發展[J].世界民族,2003年(4).
參考文獻
[1] 馬凌諾斯基著.文化論[M].費孝通譯.華夏出版社,2002.
[2] 張岱年、方克立.中國文化概論[M].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94.
[3] 周昌忠著.中國傳統文化的現代性轉型[M].上海三聯書店,2002.
[4] 賀靈.錫伯族文化精粹[M].新疆人民出版社,2009.
[5] 賀靈.錫伯族史[M].新疆人民出版社,1995.
[6] 佟加·慶夫.錫伯族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M]. 新疆人民出版社,2010.
[7] "費孝通.我為什么主張“文化自覺”[J].冶金政工研究,2003.
[8] 王金會.跨文化傳播下的文化融合與文化自覺[J].黑龍江社會科學,2007.
[9] 王希恩.民族精神的形成和發展[J].世界民族,2003.
[10] 趙世林.論民族文化傳承的本質[J].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2.
[11] 涂可國.論中華民族精神的基本結構與主要特征[J].山東社會科學,2006.
作者簡介:博雅杰,女,滿族,伊犁師范學院藝術學院教師,東北師范大學教育學部2011級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 音樂教育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