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婷
摘 要:魯迅一生創(chuàng)作的小說并不多,但其中刻畫的人物卻神態(tài)各異、特色鮮明,祥林嫂、楊二嫂、子君等一系列女性形象從不同側(cè)面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了當(dāng)時的社會風(fēng)貌。勤勞樸實而麻木愚昧的勞動婦女、無奈出走而終致殞落的知識女性、顛覆傳統(tǒng)而回歸人性的神話仙人三類女性共同構(gòu)成了魯迅小說的主要女性形象群落。
關(guān)鍵詞:魯迅;小說;女性形象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26-39-01
女性形象歷來都是中國文學(xué)史上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然而,在封建社會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女性都被男權(quán)社會塑造得異化扭曲,她們或是美艷動人的妖怪,或是傾國傾城的禍水,或是夜薦枕席的小姐,或是溫柔鄉(xiāng)里的紅顏,她們大多缺乏思想,逆來順受,只剩下一具男性話語權(quán)下的空皮囊。然而魯迅的作品以其獨特的藝術(shù)視角,開拓了女性世界的新篇章,她們走出閣樓,走向社會,雖然有“娜拉走后怎樣”的疑惑,但終于邁開自己勇敢的一步。她們有處在社會底層的勞動婦女,有走在時代前列的知識女性,有柴米油鹽的世俗,也有神話故事的傳說,她們共同構(gòu)成了魯迅小說獨特的女性世界。
(一)勤勞樸實而麻木愚昧的勞動婦女
魯迅自幼生長在農(nóng)村,人生之初接受的價值觀就來源于這些樸實的勞動婦女,因此,他的作品里有大量真實的婦女形象。然而,走出國門后回到國內(nèi)的魯迅卻悲哀地在她們身上看到了五千年道德積習(xí)烙印在她們靈魂上的創(chuàng)痕,“女性這一方面,本來也沒有罪,現(xiàn)在是做了舊習(xí)慣的犧牲。我們既然自覺著人類的道德,良心上不肯犯他們少的老的的罪,又不能責(zé)備異性,也只好陪著做一世犧牲,完結(jié)了四千年的舊賬。”[1]陪著做了一世犧牲的有《明天》里迷信可憐的單四嫂子,《祝福》里可悲可嘆的祥林嫂、《藥》里的封建愚昧華大媽。她們不是懶惰,而是愚昧,不是邪惡,只是無知,魯迅對她們多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他認為“女人的天性中有母性,有女兒性;無妻性。妻性是逼成的,只是母性與女兒性的混合。”[2]如果這樣看的話,那么祥林嫂的妻性則確乎是母性與女兒性的混合體。
魯迅曾在自己的文中提起“另一種女人”——“林黛玉說:‘不是東風(fēng)壓倒西風(fēng),就是西風(fēng)壓倒東風(fēng),這就是女界的‘內(nèi)戰(zhàn)也是永遠不息的意思……何況‘東風(fēng)和‘西風(fēng)之間,還有另一種女人,她們專門在挑撥、教唆、搬弄是非。”[3]《故鄉(xiāng)》里的楊二嫂和《離婚》里的愛姑就是魯迅言下的“另一種女人”。
(二)無奈出走而終致殞落的知識女性
經(jīng)歷過“五四”新文化運動激蕩的知識女性,是中國近代文學(xué)史上同男性一樣閃耀著人性光輝的存在,魯迅小說《傷逝》中的子君便在這種條件下應(yīng)運而生。
子君是一名接受過高等教育的新女性,敢于對以父親為代表的舊勢力舊思想勇敢反抗,“我是我自己的,他們誰也沒有干涉我的權(quán)利!”她曾經(jīng)有過高級趣味,高尚的人生目標(biāo),和涓生在一起,他們“談打破舊習(xí)慣,談男女平等,談伊孛生,談泰戈爾,談雪萊……”,而子君“總是微笑點頭,兩眼里彌漫著稚氣的好奇的光澤。”[4]
首先,來自眾人的否認、冷眼、嘲笑與排擠逼得他們不得不承受除了經(jīng)濟壓力外的沉重的精神壓力。“她(子君)愛我之后,就要負了這重擔(dān),在嚴威和冷眼中走著所謂人生的路。”魯迅一生都在反抗,“他的思想,其本質(zhì)是人道主義,其方法是戰(zhàn)斗的現(xiàn)實主義。”(《魯迅的人格和思想》)[5]而“他所譯偏于東歐和北歐的文學(xué),尤其是弱小民族的作品,因為它們富于抗?fàn)帯⒎纯埂⑴鸬木瘛!?(《雜談翻譯》)[6]不僅譯文多反抗之作,他自己創(chuàng)作的小說也富有斗爭精神。
其次,瑣碎的生活日漸消磨了兩人的愛情,他們在經(jīng)歷過最初的熱血后逐漸變得冷漠、淡薄。“魯迅對于漢魏文章,素所愛誦,尤其稱許孔融和嵇康的文章。就因為魯迅的性質(zhì),嚴氣正性,寧愿覆折,憎惡權(quán)勢,視若蔑加,皓皓焉堅貞如白玉,凜凜焉勁烈如秋霜,很有一部分和孔嵇二人相類似的緣故。”
最后,兩人軟弱的性格成了他們愛情破裂的導(dǎo)火索,導(dǎo)致了他們最后的風(fēng)流云散。再甜蜜的愛情也有苦澀的一刻,經(jīng)歷了失業(yè)、饑餓、寒冷等一系列變故后的涓生心灰意懶,沒有經(jīng)濟收入的子君慢慢變成他身邊的累贅,他想給她優(yōu)越的物質(zhì)生活條件,但世俗又拿了嚴苛的態(tài)度對他,甚而至于連工作都丟了。“我(涓生)真不料這樣微細的小事情,竟會給堅決的,無畏的子君以這么顯著的變化。她近來實在變得很怯弱了。”
(三)顛覆傳統(tǒng)而回歸人性的神話仙人
在小說《故事新編》中,魯迅還塑造了另一類顛覆傳統(tǒng)而回歸人性的神話仙人。她們被剝?nèi)チ松裨拏髡f中說神秘、美麗、極具魅惑力的外衣,被魯迅還原成了極具生活氣息的“食人間煙火”的平凡女子,她們被消解、被重造,回歸了人的本性。魯迅在《我們現(xiàn)在怎樣做父親》一文中說:“但可惜的是中國的舊見解,又恰恰與這道理完全相反。本位應(yīng)在幼者,卻反在長者;置重在將來,卻反在過去。”[7]魯迅特意由“置重”的“過去”入手,反思現(xiàn)在。魯迅曾說:“中國人的對付鬼神,兇惡的是奉承,如瘟神和火神之類,老實一點的就要欺侮,例如對于土地或灶君。”[8]在《故事新編》里,魯迅特意選取了上古時期的神話和歷史故事為題材,顛覆宗教,宣揚科學(xué),闡釋了另一種涵義的神話故事。
魯迅是一位心懷天下、兼濟蒼生的先賢,他同情疾苦,救助弱小,對中國人的民族劣根性做了極為深刻的剖析。他的人生觀,尤其是女性觀,不僅代表了一個時代對女性的認同,更代表了一代先進知識分子高舉解放婦女、張揚個性的人生追求。
注釋:
[1]許壽裳.魯迅傳.北京:東方出版社, 2009.03.第176頁.
[2]陳漱渝等著.魯迅與中國現(xiàn)代女作家:匕首與玫瑰.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年9月.第72頁.
[3]錢理群,王得后編.魯迅雜文.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99年12月.第237頁.
[4]魯迅.魯迅文萃.北京: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2002.11.第141頁.
[5]許壽裳.魯迅傳.北京:東方出版社, 2009.03.第131頁.[6]許壽裳.魯迅傳.北京:東方出版社, 2009.03.第121頁.
[7]魯迅.夢醒了的人生.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2002.02,第133頁.
[8]錢理群,王得后編.魯迅散文.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99,12,第22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