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娟萍
上課鈴響了,隨著一聲“起立!”,學生齊刷刷站了起來,這時候我卻發現有一個同學沒站起來,他仍端坐在座位上聚精會神地寫著什么……
幾十道童稚的目光“刷”地集中在第四列第二個位置上,那里坐著成績不怎么好的張進。他不但成績不咋地,作業書寫馬虎,還經常和別人打架。我氣不打一處來,朝著他怒目而視。頓時,教室里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下來,片刻的肅靜仿佛過了好幾年。突然,我腦海猛地一震,班主任的責任心呼喚我此時千萬不能暴跳如雷,可強壓怒火的聲音依然帶著不滿:“張進,你在干什么!”如一聲驚雷,幾十個小小的身子不由震撼了一下,但那個被呼喚的人卻無動于衷,恍如與世隔絕,還是那么專注地寫著、畫著。
我又是片刻的沉默,眼前浮現出報紙上經常報道的學生對老師敢怒不敢言,表面做出屈從狀,小小的瞳孔里卻暗含敵意,甚至還有同學因承受不了挫折而跳下高樓……想到這里我驚出一身冷汗。短暫的停頓,我漸漸冷靜下來,輕輕地走到張進身邊一瞧,“小張菜館”幾個大字赫然映入我的眼中。再細看,下面工工整整寫著:“白菜一元一斤,蘿卜八角一斤,豬肉12元……”那字分明比平時作業本上的字不知要工整多少倍!
我靈機一動:何不讓張進當班長,讓他像管菜譜一樣管理班級?
說干就干。當我說出讓張進當班長時,作為學習上的后進生,張進吃了一驚。其實我心里也沒底,連自己都管不好的人能管好整個班級嗎?可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對完全沒有做班長經驗的張進,我唯有拭目以待。
新學期開學有一個多月了,我卻發現班上“濤聲依舊”,似乎張進這個班長沒什么“新招”,我心里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學校要開運動會了,我問張進準備怎么動員大家積極行動起來。這時,張進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張“運動會計劃書”:林強,男子立定跳遠;張君,男子跳高;劉立榮,400米短跑;李麗云,女子壘球;方芳,女子100米短跑……計劃書寫得井井有條,字體工整漂亮。我心里暗暗高興,看來這個班長開始有所動作了。
日子過得真快,不知不覺快到一年一度的六一兒童節了。學校要舉行文藝匯演,班上的文藝積極分子著急了,有些同學開始擺出“憤憤不平”的架勢:“這個張班長,毛驢拉磨——慢吞吞,人家別個班排練節目紅紅火火,就我們班沒點動靜。”原來的“老班長”何雨霏更是火上澆油,一條小辮一甩,完全沒改潑辣的性格,聲音尤為刺耳:“完了!完了!到時候拿不出節目來看他怎么辦!”
還有半個月就要比賽了,這可是整個學期的重頭戲。說實話,我心里早就擔心了:這張進“新官上任”,會不會在全班同學面前沒轍兒?我單獨找來張進問起他的打算,沒想到他蠻有“大將風度”地說:“老師,您就把心放進肚子里吧,保證在六一兒童節那天拿出像樣的節目來。不過希望老師替我們保守秘密,我想給全校同學一個驚喜。”我只好和他拉勾約定。
同學們翹首盼望的兒童節終于來到了。我們班的節目排在第六,到第四個節目時,我忽然發現張進和十多個男同學離開了看臺。報幕員報到第六個節目“踢踏舞《男孩的天空》,表演者張進等”時,我心頭一動。
只見幕布拉開,舞臺上排列著16個英姿颯爽的男孩。隨著伴奏音樂響起,只見他們整齊劃一地背手、抬腳、換隊形、拍手、跺腳……分明是早有準備,分明是有名師指點,分明是心血的凝結,分明是汗水的結晶!這時,我眼前又像放電影似的掠過張進那寫得不比往常的作業,上課大膽發言的樣子,還有課間不再跟別人吵嘴打架,看到成績進步時臉紅的樣子……十多分鐘的表演戛然而止,掌聲此起彼伏,歡呼聲不絕于耳,張進笑了……
這一剎那,我竊喜:張進這班長當得“相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