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光德
內容摘要:蘇軾的詞作有三百五十首左右,其中就有近七十篇寫到了“夢”,其數量在歷代寫“夢”的文學家中是十分罕見的,可以說蘇軾是運用夢的集大成者,他的這些涉夢詞有著別樣的審美內涵。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蘇軾的夢詞是對自己坎壈人生的感悟和對個體生命的自我審視及對人生的自我超越的反映。
關鍵詞:蘇軾 涉夢詞 審美特征
一.化實為虛的空靜之美
由于濡染佛老,蘇軾善于把禪的妙語、機鋒,老莊的空靈透脫融入自己的文學創作中,使得他的涉夢詞呈現出一種空靜之美。這種空靜不是虛無,而是喧囂過后的沉靜,是看穿憂患后的圓融通透。正如蘇軾在《送參寥師》一詩中所說到:“靜故了群動,空故納萬境”[1],這里“靜”它是為了統攝“群動”,“空”為的是包羅“萬境”。
如蘇軾的《永遇樂明月如霜》,這是首記夢詞,文中所記是作者當時在徐州夜宿燕子樓因夢關盼盼而發出的人生感嘆,上闋寫秋夜、明月、好風,無限清涼的境況下,睡夢中夢見關盼盼,驚醒后無處可尋的悵然心境;下闋語意沉郁,“天涯倦客,上中歸路,望斷故園心眼”說我早已疲倦了遠在天涯的漂泊,而故鄉被遠山阻隔,望穿秋水仍無法回去。“燕子樓空,佳人何在”又是何等的惆悵,寫到這里作者的情已醞釀到排山倒海般苦澀,勢必將來個一瀉千里的派遣而為快,如若這樣,這必將落入俗格。顯然蘇軾沒有這樣處理,他巧妙的用“夢”來輕輕泄掉這濃得化不開的愁結,“古今如夢,何曾夢覺”詩人從人亡樓空悟得萬物本體的瞬息生滅,以夢境空靈超宕出之,感慨人生之夢沒醒,只因歡怨的情感還沒有了斷。這樣,詩人巧借于“夢”使得這首詞清麗脫俗,傳達出一種帶有禪意的人生空幻、淡漠之感,隱含著某種要求解脫的出世意念。偶然間讀到胡仔在《苕溪漁隱叢話》的后幾卷二十六謂此詞:“脫去筆墨畦徑間,直造古人不到處”一唱而三嘆的筆調。
二.“醉”與“夢”的結合營造出雙重夢境
“醉”與“夢”就像一對孿生兄弟一樣,有著較多的相似之處,他們都有種神志不清、虛幻迷離的特征。蘇軾的涉夢詞往往都是伴隨著酒醉而生發的,“醉”與“夢”結合給我們營造出雙重的夢境。
如《醉落魄·離京口作》此詞上片寫到月色蓉蓉,云彩是那樣淡淡,二更時從沉醉中醒來,發現自己正在一只剛出發的小船上,從船艙向來路回望,只看到一片煙霧迷蒙之中的孤城。歌宴場景人歷歷在目。下片承上,描寫醉后的形態。他把頭巾歪在一側,扇子掉落在船板上面,好像連人也要滑滾下去似的。從中“巾偏扇墜藤床滑”,將他的醉態刻畫得是那樣逼真。詩人真是醉得不省人事,忽然記起來,剛才還真做了個夢。想把夢說給別人聽,卻找不到一個聆聽者,小舟載著在迷蒙江面上漂浮著,沒有終止。然而又想到自己的人生是如此的貼切,就像這只小船,隨波飄蕩,真是身不由己。要什么時候才能停止呢?又在什么時候才能回到四川?詞上片最后兩句話“記得歌時,不記歸時節。”與下片最后兩句“家在西南,常作東南別。”相呼應,上片的“酒醒”與下片的“夢覺”相呼應,兩兩呼應就營造了一種夢幻似的結構,讓人分不清是醉是夢,是真是假,是現實還是虛幻,于是就形成了“假作真時真亦假”似有還無的雙重夢幻的結構。
蘇軾涉夢詞中“醉”與“夢”雙生對舉非常多,如:“酒力漸消風力軟……萬事到頭都是夢”(《南鄉子·重九函輝樓呈徐君猷》)、“夢中了了醉中醒”(《江城子》)、“白酒新開九醖……身外儻來都是夢”(《十拍子·暮秋》)、“一費江湖費五年……相逢一醉是前緣”(《浣溪沙》)、“夜闌對酒處,依舊夢魂中”(《臨江仙·夜到揚州席上作》)、“世事一場大夢,把酒凄然北望”(《西江月·中秋和子由》)等等。
莊子在《齊物論》中對夢有過這樣的描述夢:“方其夢也,不知其夢也。夢之中又占其夢焉,覺而后知其夢也。且有大覺而后知此其大夢也.”[2]意思是說當人在夢中,并不知道自己在做夢。有時候在夢中還做著另外一個夢,等覺醒后才知道一切都是夢,只有徹底覺悟了的圣人,才會知道人生就如一場大夢。由此可見蘇軾真乃造夢高手,他用“醉”和“夢”給我們營造了夢中之夢。
參考文獻
[1]黃任軻,朱懷春蘇軾詩集合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864.
[2]孫通海譯注.莊子[M].北京:中華書局.2007:56.
(作者單位:貴州大學人武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