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健：金融創新與小微信貸

丁愛波

小微企業融資為何難與貴：

缺少與小微企業相適應的小微金融機構

《齊魯周刊》：小微企業融資難是一個老生常談的話題，為什么我們一直在談，這個問題卻一直沒有解決好？

李永健：對小微企業這一塊，大家都很熟悉，因為小微企業是我們國民經濟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我們GDP的60%、就業的70%以及稅收的40%，都來自于小微企業。最近好像又有一個說法，小微企業的發明創造，還占了我們所有企業發明創造的70%以上。所以，這是一支重要力量。正是因為它的重要，所以我記得在2014年度，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光開會研究金融如何支持小微企業，包括三農在內，大概就不少于三次。去年發文，我沒有記錯的話，也不少于三個。所以，對于支持小微企業發展，從上（黨中央、國務院）到下（眾多小微企業），都有很迫切的愿望和要求。

小微企業融資難和融資貴問題如何解決？通聯和浦發的合作，給我們走出了一條可喜的路子。這么多年，我們一直在說這個問題，從我在發改委工作一直到金融辦工作，這十幾年里，從來沒有聽到過小微企業融資難和融資貴這個問題解決好的時候。為什么？現在來看，原因當然是多方面的，但首先一個方面的原因，就是我們現有銀行業的市場體系是從計劃經濟年代過來的。在計劃經濟年代，它服務的對象比較單一，主要是國有企業。這幾年服務的層次多了，但作為銀行來講，它服務的廣度，形象地說法還是有一些空白地帶。小微企業比較瘦弱、比較底層，仍然得不到金融的有效服務。大家想，中小微企業，尤其是小微企業，絕大部分都在縣域以下，而縣域以下為小微企業和三農服務的，現在也只剩下了農信社。后來郵儲改革分出來一塊郵政，又分出來一塊郵儲，但郵儲銀行的改革到今天也不令人滿意。因為到今天為止，它沒有找到市場定位。以山東為例，郵儲銀行在山東的最底層能吸收3000來億，但它投放到小微企業和三農身上才有多少？一年就是600來億。2000多億都到總行了。老百姓管它叫抽油機或抽水機，也的確是這個情況。本身基層就缺水，本身基層的資源配置就不足，結果又從這塊最貧瘠的土地上大量拿走，這不太公平。

其次是從銀行的組織體系來看，現在的銀行除了三大政策性銀行之外，其他都是商業銀行。我們以國有為代表的工農中建交，以浦發銀行為代表的12家全國性股份制商業銀行，還有形形色色的農信社，以及新近發展起來的數量多但作用不夠好的村鎮銀行。真正為小微企業打造的，像西方那種社區銀行、專業性銀行、市民銀行，我們很少。本來城市商業銀行應當擔當這個主角，但他們普遍存在一個問題，就是還沒學會走，就想學著跑。比如我們山東境內的商業銀行，有的資產規模還不到500億，在省內分支機構還不過癮，卻跑到省外設分支機構，這實在是不可理喻。最近，有個地方商業銀行的行長跟我說，今年的利潤創了12億，本來應該更多，就是在省外的兩家機構給侵蝕了一塊利潤，現在回過頭來看不該出去。我說對，你的兩只腳應該向下走，而你腳跟還沒有站穩就向外跑，那必然會有這樣的虧損。他說確實有些后悔。

《齊魯周刊》：也就是說，我們的小微企業缺少相適應的小微金融機構為其服務，對吧？

李永健：是這樣，我們缺少相應的小微金融機構。記得我很小的時候，我在家里排行最小，兄弟們多，日子也過的比較困難。大哥穿下來的衣服二哥穿，二哥穿下來之后三哥穿，然后再給我姐穿，之后才到我穿。到我穿的時候衣服已經破損了，母親再給補一下。它不是根據我的身體量體裁衣，它是有什么就給你什么，沒有也就算了。銀行業也是如此，沒有量體裁衣。目前，銀行業對小微企業的服務確實面臨問題，服務創新不足的問題明顯存在。再加上我們的小微企業信用和信息的缺失，在這么一種情況下，一個是流程過于復雜，一個是對小微企業的服務創新明顯不足，再加上小微企業的信息和信用缺失，這些疊加在一起更加放大了小微企業的融資難和融資貴問題。

再一個原因，大家都明白，銀行是趨利的。銀行的趨利性天經地義，銀行的趨利性和小微企業的弱勢性碰撞，正好產生了一種互相排斥的效應。因為我們的銀行很多都是上市公司，上市公司講究對股東有合理的回報。你沒有回報，投資者就會另找投向，就不認你這只股票。所以，銀行現在追逐利益的最大化應該無可厚非，但你過度，那就有點為富不仁了。

再有一個就是我們國家的資本市場發育稍微遲緩一些，也不是十分健康，我們的企業目前就只能找銀行。這某種程度也加劇了中小企業、小微企業的融資難和融資貴問題。

普惠金融的發展：

從小額貸款到民間資本管理

《齊魯周刊》：中小企業、小微企業融資難和融資貴困局，應當如何破題？

李永健：怎么解決這個問題？還得多條路徑來走。我覺得通聯支付和浦發銀行探討的這一條路子，就是一條可復制、可推廣的路子。這里面除了我們的銀行機構要設身處地的為小微企業著想之外，另外還要做好兩個方面的工作：一個是抓普惠金融的發展，一個是抓私募市場的培育。如果這樣調動起來，銀行的服務創新和普惠金融的發展，小微企業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有可能會得到較好的解決。

先說普惠金融。這些年來，我們發展小額貸款公司，在山東已經發展到了400家，注冊資本500億，去年累計投放是1200億。這1200億當中，平分天下，一半對的是三農，一半對的是小微企業。換句話說，小微企業從小額貸款公司當中得到了600億的貸款。數量盡管不是很大，但是很叫人鼓舞。

第二個，民間資本管理公司。民間資本管理公司是從前年開始的，到現在已經發展到了600家。一年半的時間發展到600家，注冊資本300億。因為陸續的開業，資金投放41億，這一塊基本上都投向了小微企業。

民間資本如何叫它從地下走到地上來，進行陽光化和規范化運作？這是山東省這一輪改革以來的一個重要目標。現在來看，已經初見成效。我們的目標是今年上半年就能達到1000家，最大限度地把地下游動的4000來億的民間資本，讓它陸續地浮到地上，給它一個合理的去向，叫它更好地服務于實體經濟。應該說，這個民間資本管理公司是山東的一個創造，它創造了一個融合體，民間資本管理公司具有三種工具的特點，一個是小貸公司的功能，它可以對外放一些小額貸款，這是30%的注冊資本。二是它可以像PE一樣，搞股權和債權投資。三是可以搞股權或者債權眾籌。四是國務院去年12月31日已經批復了山東的一個試點，今天是我第一次對外講，就是農村合作金融試點。這也是我們國家批的唯一的允許一個省（山東）來搞試點的。它的設立形式是這樣的，現在山東大概有1萬家各類專業合作社，在專業合作社內，社員可以把閑置的資金拿出來搞資金互助，誰來托管？銀行機構來托管。社員制、封閉型、不對外吸儲放貸、不支付固定回報，中央1號文件就是這么要求的，山東就是在走這樣一條路子，今年上半年開始試點，爭取下半年推開。試點的辦法是一個市先拿出一個縣來，基礎好的市可以多拿一個縣出來，今年春節以前就要啟動，春節后就要推開。

齊魯股權交易市場：

股權質押與私募融資

《齊魯周刊》：齊魯股權交易市場在解決小微企業融資難問題上起到了什么作用？

李永健：齊魯股權交易市場2010年底開始設立，到現在已經4年多的時間，目前掛牌公司已經達到410家，托管企業534家，實現了各類融資150億。這個股權交易市場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它的股權能夠明晰化。過去，企業的股權銀行是不認可的，現在你股權在這個市場上掛牌以后，可以用來在銀行做質押而融得到資金。再就是這個市場可以發私募債，可以融得更多資金，有不少小微企業就是通過在這個市場上發私募債來緩解的融資難問題。另外，它的股權也可以進行流轉，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在這里掛牌以后，你必須是一個股份有限責任公司，這讓它的治理結構更加可信賴，它的財務也是透明的。相對來說，它不光解決了融資問題，更重要的是提高了治理水平和透明度。在現今的市場經濟背景下，不要覺得我這個企業生產的產品好，那就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在市場經濟條件下，酒香也怕巷子深。

再一個，我們中小企業也要勇敢地進入銀行間的票據市場。去年，我們有一些中小微企業打成捆發了幾個票據，做的也很不錯。

總之，只要我們很好地抓一些銀行機構的流程再造、產品創新和服務能力的提升，抓一些普惠金融的發展和我們私募市場的培育，同時科學搭建互聯網金融服務平臺，精準有效地使用大數據、云計算等新技術，形成一種星火燎原之勢，小微企業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就能夠得到一定程度的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