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所以成為哈佛

郭英劍

從哈佛回來后，有一些學生問我，哈佛最偉大的地方在哪里？我對此的回答是，很難說有最偉大的地方，但很多在我們這里看上去不起眼的人和事，哈佛的做法都令人難忘，而正是這些涓涓細流，最終匯成了大江大河。當然，這樣的回答很難令人滿意。但如果讓我舉例來說明哈佛之所以成為哈佛，我想，我會以哈佛本科生的教育為例。

在哈佛，本科生是以通識教育為目的的，但也要求學生選擇某個學術領域進行專業學習。哈佛對本科生的教育要求很高。50%的學生會選擇社會科學作為自己的專業，30%選自然科學，20%選人文學科。就專業學習而言，哈佛的最低要求是，一個本科生要在一個學科領域中學習12-16門課程，而這些課程應該是時長為一個學期的課程。而選擇“榮譽專業”的學生，則還有特殊要求，最終要寫就一篇畢業論文。

“榮譽專業”（Honors Program）是很多美國大學為優秀學生所設置的一種激勵機制。從上世紀50年代末起，哈佛所有的在校生都可以申請成為“榮譽學生”（an honor）。當然，榮譽專業一般都有入門的條件，平時要學習“榮譽課程”（Honors Courses），畢業要寫畢業論文。一般來說，榮譽學生要比一般學生所學內容深入得多，也要求他們具有獨立研究的能力。

目前，哈佛共計有46個專業可供學生學習。在這里，我想介紹其中兩個最獨特、也最具哈佛特色的專業，由此可以大致看出哈佛對本科生專業學習的基本要求，也從另一個方面可以看出哈佛之所以為哈佛的原因。這兩個專業分別是“歷史與文學”（History and Literature，簡稱為Hist & Lit）與社會研究（Social Studies）。這兩個學科都屬于跨學科的專業，也屬于“榮譽專業”。

就“歷史與文學”而言，其專業設置的目的是希望學生能夠熟練掌握西方文明史以及西方“文學經典”（canonical works），像莎士比亞、圣經等。這個專業創立于1906年，后來在1920年代得以完善，到今天為止，這個專業還是廣受重視、但要求很嚴的一個專業。比如，這個專業要求在大二、大三期間，要進行口試。而且還要參加連續三年的導師輔導課程（tutorials）。

但總體而言，我以為，該專業的嚴格要求主要體現在論文寫作上。在大二的時候，要求寫作一篇3000-4000字的文章（essay），之后，要求逐漸提高。到大三的時候，要求寫一篇6000-8000字的文章。等到了大四的時候，就要求寫一篇15000字的畢業論文。正如這個專業的名稱那樣，它要求學生學習的是歷史及文學經典，但在今天，學生主要集中學習某一個階段或者某一個地區的歷史與文學。

由這樣一門課，大體上可以看到哈佛在歷史與文學經典學習中對于寫作的重視程度了。其實，為了從大二開始之后的學習，哈佛從大一就開始重視寫作的問題。在新生一入學，哈佛就要求所有的新生都必修一門寫作課程（Expository Writing），其主要目的就是要為未來的本科教育打下良好的基礎。

另外一門專業課是“社會研究”，這是哈佛所獨創的一門專業。為了使學生對此專業有深刻的了解和認識，所有課程都是由社會科學的各個系部的教授來任教與輔導的。哈佛對這一專業的定位是：學生通過專業學習能夠擁有一種理論視角（theoretical perspective）、熟悉歷史語境、熟練掌握歷史上經典的社會科學家的各種觀點。在哈佛看來，這些對學生了解社會問題、認識世界至關重要。

我們都知道，在當下的中國，絕大多數的本科院校都把畢業論文作為學生畢業的必要條件。但在哈佛，畢業論文并非必要條件，唯有榮譽專業——社會研究、歷史與文學、科學史、文學等——才會要求本專業學生必須要寫畢業論文。

但哈佛值得推廣的經驗有：第一，論文建立在一個科研項目之上，并以此為基礎，與教師有更多的聯系，也獲得更直接的探討；第二，有些專業要求的并非鐵板一塊的“學術論文”，而是“創意論文”（creative thesis），比如可以寫一個短篇小說，搞一個藝術品等，都是可以接受的；第三，畢業論文也不是像中國高校一樣，是從大四開始著手的，而是從大三那年的春天就開始了，換句話說，基本上是從大三下學期開始的。如此一來，學生不僅可以用一個學期的時間做準備，更可以利用大三結束后的長長的暑假從事研究，包括必須的田野調查等。而且，論文提交的時間雖然因各專業要求有所不同，但一般都早于國內高校一般是在大四畢業前的這段時間。第四，論文一般有兩位評閱專家，他們獨立評閱并為此打分。之后提交到導師委員會（tutorial committee），最后由導師委員會決定該論文的最終分數，并建議是否授予榮譽學位。

在哈佛，沒有一般院校所有的那種“雙學位”（double major），但學生可以選擇兩個不同的領域，然后將兩者結合起來使之成為一個綜合型的“復合專業”（joint concentration）。就實際操作而已，選擇復合專業的學生，主要將兩個不同領域中的不同要求合二為一，然后確立一種具有內在聯系的學習計劃，最終成果會集中體現在與兩個學科研究領域都相關的畢業論文之中。

我經常講，像美國很多頂尖大學一樣，哈佛對本科生好到常人難以想象的地步。但對本科生的教育同樣十分嚴格，也可能令外人難以想象。我想，正是嚴格培養，才造就了哈佛一代又一代的精英成為世界各個行業的領袖。當然，哈佛之所以成為哈佛，絕不僅僅在于其本科教育，還有很多很多的因素，包括其高水平的教師，高效的管理體制與運行機制等，這些都是哈佛成為世界一流名校的因素。

時光荏苒，近一年的留學生活一晃而過。即將離開哈佛時，有天上午我坐在門前公園的草地上，抬眼望著平時熟悉的道路，看到不遠處哈佛園內教堂那尖尖的頂端依舊矗立在那里，不時會傳來整點的鐘聲，想想自己在劍橋和哈佛的日日夜夜，內心感慨良多，一時淚水濕潤了眼眶……

哈佛，永遠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