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群山之巔》是遲子建2015年發表的一部長篇力作,在這部兼具傳奇性與現實性的小說中,作家塑造了許多生動復雜的女性形象,講述了她們不同層面的苦難生活,彰顯了作家強烈的女性意識,傳達了作家對人類生存狀態的深層憂思。
關鍵詞:《群山之巔》;女性形象;女性意識;生存狀態
《群山之巔》中遲子建將歷史和現實鐫刻在小人物的日常生活里,以悲憫之心書寫小鎮人的故事:精靈與凡人、人與自然、婚姻與自由、情愛與責任、善良與贖罪、犯罪與逃亡……,在這部小說中作家一如以往地塑造了許多豐盈的女性形象,凸顯出作家的女性意識觀及其對女性乃至人類生存狀態的思考。
一、女性形象的樸素營構
《群山之巔》中出現的女性人物約二十余個,生活的艱苦和命運的使她們性格不一,卻又同時指向著人性復雜的一面。
(一)純真美好的女性
安雪兒出生在一個落雪的日子,“雪”是從天上落入塵世的精魂,純潔的化身,純真、靈動、神性的因子注入了她的血脈。她是長不大的小精靈,是龍盞鎮的神話,是美好的化身。當這個神話被打破——安雪兒遭到強奸,她仍以一顆善良之心寬恕那些傷害過她的人們。
繡娘是龍盞鎮一道獨特的風景,她身上流淌著鄂倫春民族奔放、自由的血液,是龍盞鎮心靈手巧的刺繡大師。小說講述了繡娘的一生,從青山縣到龍盞鎮,從從自主選擇婚姻到堅持自然風葬,無不表現出她對自由和自然的熱烈追求。
(二)個性豐盈的女性
遲子建在這部小說中還塑造了很多善惡交織、美丑融合的女性。陳美珍憑借哥哥的勢力滿足自己的婚姻,但作家并未忽略她對婚姻的忠誠。單四嫂身上也體現著人性的善惡交織,單四嫂目睹辛欣來的犯罪過程卻沒阻止,是她狠心的一面,而她選擇放棄負心漢單爾冬獨自生活,又是她獨立的一面。
(三)自我救贖的女性
遲子建以獨特的生活體驗和女性特有的敏感,體會到女性在苦難生活中自我救贖的品格,通過她們心靈的蕩滌來彰顯人性的高貴和偉大。
年輕貌美的唐眉不顧父母的反對堅持照顧瘋子陳媛,實則是自我救贖。當她因嫉妒而傷害陳媛后,悔恨不已的她決心解救陳媛,甚至通過犧牲自己----成為別人情婦,用盡余生來贖罪。
李素貞也是如此,丈夫的死亡給她帶來精神上的不安,她歸咎于自己,以懲罰自己來減輕內心的折磨。林大花從害怕白天到害怕黑夜,是對死去的安大營的愧疚的表現,這樣的自我懲罰又何嘗不是一種自我救贖呢?
故而,《群山之巔》中的女性是美好的、飽滿而復雜的。
二、女性意識的顯現
“作為一個女作家,遲子建強烈的性別意識無時刻不滲透于每一部以女性為主人公的作品中,”作家在小說中對造成女性命運原因的追問,顯現出其對女性自我覺醒的審思及其對男權社會的理性批判。
(一)對女性自我覺醒的審思
女性的覺醒可以追溯到“五四”時期,然而女性的自我覺醒過程是緩慢的,當自我認知超過生活經驗時,她們走向解放的道路上時就會自我懷疑。李素貞事事以丈夫為中心,單四嫂把自己的命運拴在男人身上。最終,這些女性得到的是不幸,李素貞活在深深的自責中;單四嫂對婚姻的想象徹底幻滅。
因此,《群山之巔》所表現的女性及其命運是作者對女性覺醒意識的認真審思:女性的覺醒為她們爭取了生活的權利,而覺醒程度的有限又給她們帶來了苦難的命運。這群女性的苦難命運與男權的壓迫有極大的關系。受經濟能力的限制和封建文化的影響,女性受控于男性,“在這種地位的支配下,女性漸漸趨同于男性中心論,”而在婚姻關系中,女性對男權社會依賴更為明顯。
(二)對男權社會的理性批判
通過對男權意識形態的反思,暴露了其對婦女壓迫以及女性對它由屈從、認同,到捍衛的荒謬性和可悲性,這在某種程度上表現出遲子建對男權社會的理性批判。
三、對人類生存狀態的深層思考
《群山之巔》中女性形象的書寫是作家對女性意識問題的深入探討,體現著作家對女性乃至人類生存狀態的追問。
(一)偶然與宿命
遲子建曾說:“生活中往往有意外事情的發生會改變一個人的命運。這種‘打擾了正常生活的事情也許是‘宿命的。人是堅強的,可在遭遇‘打擾時卻又是脆弱的。”《群山之巔》中,遲子建將筆觸伸向生活中的黑暗部分。
小說中的女性人物歷經生活的考驗,承受著“宿命”的安排。其中,最讓作家痛心的是安雪兒,她說:“我曾在小說《熱鳥》中,以她為藍本,勾勒了一個精靈般的女孩,其實生活并不是上帝的詩篇,而是凡人的歡笑和淚水,所以在《群山之巔》中,我讓她從云端精靈,回歸滾滾紅塵,彌補了這個遺憾。”辛欣來的犯罪,使她從神話變成凡人,從天使跌入紅塵,徹底顛覆了她的一生。
(二)苦難與悲情
人性中向善和從惡的力量導致安雪兒的轉變,從神到人的安雪兒,這兩種身份都不好。作為神性的代表,她是一塊招牌,人們對她的敬意源于他們對死亡的恐懼。但當天使跌入塵世,她成為了人性罪惡的犧牲品。小說最后,安雪兒走向了土地祠,從被人膜拜到膜拜土地,這種本末倒置的變化在社會和人性的包圍中發展得過于容易。而這正是作者對人生存價值和生命意義的沉思,安雪兒身份和命運轉變過程中的無奈和悲涼,道出的是人類生存的困境。
遲子建對人類寶貴心靈寄以無限的憧憬,她在小說后記中寫道“如果心靈能生出彩虹,我愿它縛住魑魅魍魎;如果心靈能生出泉水,我愿它熄滅每一團邪惡之火,如果心靈能生出歌聲,我愿它飛越萬水千山”。我想,這正是她給出的回答。
作者簡介:程穎(1992–),女,江西鄱陽人,江西師范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