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應理論視角下警察訊問語言策略研究

○李桂芝

(中國人民公安大學 人文社科部，北京 100038)

警察訊問主要目的在于獲取犯罪嫌疑人真實供述，查明事實真相。準確、恰當運用訊問語言，是訊問能夠順利進行、有效實現訊問目的重要保證。因此，對訊問語言的研究，具有重要理論和實踐意義。

一、我國警察訊問語言研究現狀

我國對警察訊問語言研究主要從偵查學、語言學兩個角度進行。偵查學界的研究主要集中于訊問話語特征、提問方法、問題形式、訊問語言藝術等方面。例如，提問方法主要有探索提問、迂回提問、含蓄提問、命題提問等，問題形式主要有特指問、選擇問、是非問、反問等。此外，語言學界利用語言學理論分析了偵查訊問的語境、會話原則、提問策略及訊問話語中權力關系等。其中，研究人員指出警察想要在保障人權基礎上有效獲得犯罪嫌疑人真實自愿地供述，就需要調整訊問話語中的不平衡權力關系，實現由“訊問”轉向“詢問”。

偵查學中的訊問語言研究，多為經驗總結，沒有利用語言學理論對訊問語言進行深入探討。而語言學界對訊問語言的研究，雖然采用了語言學相關理論，但大部分研究都是理論探討，并未提出太多切實可行的訊問語言策略。因此，本文將運用語用學順應理論，探討一套可以指導訊問實踐的訊問語言策略，使訊問人員既能獲得有效口供，又能避免因語言暴力訊問而導致冤假錯案的出現，實現訊問目的。

二、順應理論簡介

順應理論由比利時語用學家Verschueren 提出，他認為，在言語交際過程中，語言選擇必須與語境順應，并把語境分為交際語境和語言語境，交際語境主要包括語言使用者、心理世界、社交世界和物理世界等因素。本文討論的交際語境主要是心理世界和社交世界因素。心理世界主要涉及交際者的性格、情緒、信念、意圖等認知和情感因素。社交世界包括交際者的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等因素。

三、語用學理論指導下的訊問語言策略

偵查訊問是一種特殊語言交際，交際雙方為訊問人員和犯罪嫌疑人。訊問人員交際目的是讓犯罪嫌疑人自愿、真實供述案件真相，獲得有效口供。因此，訊問人員應該注意使用禮貌策略，順應犯罪嫌疑犯人的心理世界和社交世界等因素，選擇恰當語言策略，這樣才能保證訊問順利進行，從而達到預期效果。

1．順應嫌疑人心理世界因素而采取的語言策略。犯罪嫌疑人的心理世界因素主要包括性格、情緒、信念、意圖，訊問過程中，訊問人員如能考慮犯罪嫌疑人的認知和情感因素，會達到事半功倍的訊問效果。

1)順應犯罪嫌疑人的性格。犯罪嫌疑人的性格千差萬別、各不相同。訊問人員如能及時順應他們的性格特點，采取積極禮貌策略，就能更好引導他們配合訊問。有些犯罪嫌疑人性格高傲、吃軟不吃硬，訊問時如果跟他們硬碰硬，通常會使訊問陷入僵局。相反，如果及時發現他們優點，對其曾經取得的成就大加贊賞，或者盡量與其討論興趣愛好，就能消除他們的抵觸心理，保證訊問順利進行。如下例，警察及時順應嫌疑人的高傲性格，采取積極禮貌策略。［1］

犯:對，還一直是班干部，如果不是下鄉，我早就大學畢業了。

……

犯:在這種情況下，能得到你這樣的評價，雖死無憾。

2)順應犯罪嫌疑人的情緒。訊問過程中，犯罪嫌疑人會表現出不同情緒，如果訊問人員能夠及時發現并順應這些情緒，在訊問語言上作出相應調整，將會收到很好效果。例如，訊問人員發現嫌疑人非常想家后，及時順應這一情緒，在語言上采取同情、理解嫌疑人的積極禮貌策略，最終嫌疑人深受感動，主動坦白了自己的犯罪事實。

犯:我很想家，妻子剛生下小孩，還不知是男是女，我現在是有家難回。

犯:(眼睛濕潤。)

3)順應犯罪嫌疑人的信念。訊問人員應當適時順應被訊問對象的信念，采用積極禮貌策略，表現出對他們的理解與同情，這樣會容易獲得他們的信任，從而便于訊問目的的實現。下面是對一名失手殺死出軌妻子的罪犯的訊問筆錄，訊問人員在這次訊問中，就很好順應被訊問者關于妻子出軌不對的信念。

犯:我和我老婆關系一直挺好的，就是自從她認識了王x x，……聽別人說他倆好上了。我跟她談了幾次，希望她能好好過日子。

犯:她答應我不再見他，但是，有一天被我逮了個正著兒，火兒一下就躥起來了。我就想給她點“顏色”看看。

犯:我就踢了她幾腳……［3］

4)順應犯罪嫌疑人的意圖。犯罪嫌疑人被抓后，渴望得到同情、希望從輕量刑，同時也會擔憂親人今后生計，期盼有人關照自己親人。訊問人員在訊問時，要注意順應嫌疑人的這些意圖。下例中，訊問人員得知嫌疑人家里有80 高齡父母無人照顧，渴望得到從輕量刑，早日回家照顧他們的愿望后，順應了他的這一意圖并作出正確語言選擇，表達了對其父母的同情，承諾幫他照顧父母的同時，鼓勵嫌疑人主動交代犯罪事實。

犯:(失聲痛哭)

犯:如果我主動交代，能早日出來嗎?

犯:那我的父母?

警:你放心，政府會幫助解決你父母的生活問題。(順應嫌疑人希望有人能在他服刑期間替他照顧父母的愿望)

犯:好的，謝謝你們。那我交代……［3］

2．順應犯罪嫌疑人社交世界因素而采取的語言策略。語言交際中，影響語言選擇的社交世界因素包括交際者的性別、年齡和受教育程度等。訊問時，警察應該順應犯罪嫌疑人的社交世界因素，運用禮貌策略，選擇正確的語言形式，從而保證訊問順利進行。

1)順應犯罪嫌疑人的性別。犯罪嫌疑人的性別也會影響訊問人員的語言策略選擇。如果被訊問者是女性，訊問人員應該盡量使用含蓄語，特別當問及她們隱私時，更應該使用文明、委婉語言，切忌言語粗俗。例如，兩名男性訊問人員對一女中學生進行訊問時，該女學生謊稱墻上、被褥上的血是她來月經時弄上的，訊問人員立即對其予以駁斥，使用這樣欠策略且不文明的語言，結果激起女生的強烈對抗，使訊問陷入僵局。后來，兩名女訊問人員順應其性別差異，選用委婉含蓄的語言，在反駁該女生同一謊言時，利用“?”和等含蓄語言，將心比心，使該女生意識到自己的謊言站不住腳，最后交代了自己殺人的犯罪事實。

2)順應犯罪嫌疑人的年齡。不同年齡階段的犯罪嫌疑人表現出不同心理特征，警察訊問時，要順應嫌疑人年齡采取恰當語言策略。例如，青少年容易沖動、自控能力差、愿聽鼓勵的話，對他們進行訊問時，應該使用長輩對晚輩關心的語氣，語言要柔和中肯，通俗易懂，并采用“尊重他們”和“減少對他們的強加”等消極禮貌策略。下例是訊問人員對一名中學生進行成功訊問的案例。［4］

……

犯:(緊張不語)

犯:(點頭)

警:那你就應該把問題講清楚，我們這樣做是為了幫你改正錯誤，(以通俗易懂的比喻讓被訊問者明白應該交代自己的問題)

犯:(疑惑)

3)順應犯罪嫌疑人的受教育程度。犯罪嫌疑人受教育程度不同，語言理解力會有很大差異。所以，訊問人員應根據被訊問者的受教育程度，選用恰當訊問語言。例如，對沒有接受過教育的農村婦女進行訊問時，應該采用“你叫啥名?”“多大了?”“哪里人?”“以前犯過什么錯誤嗎?”等通俗易懂的語言，盡量避免使用“姓名?”、”年齡?”、“家庭住址?”、“有無前科?”等相對專業的訊問語言。

［1］李婷婷．中國警察訊問中禮貌語言的順應性研究［D］．廣東外語外貿大學，2006．

［2］王艷平．偵查訊問語言運用研究［D］．安徽大學，2011．

［3］劉陽．警察訊問中話語權的順應性研究［D］．廣西師范大學，2011．

［4］徐加慶，宣祎揚，姚健．訊問言語學［M］．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1992．

［5］曾范敬．警察訊問話語批評分析［D］．中國政法大學，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