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四川省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的知識產權保護

安柳潔

摘 ?要：四川擁有大批珍貴稀有的、帶有濃厚地域特色的民間傳統手工技藝。但因法律保護的缺失，其或被粗制濫用，或因后繼無人瀕于滅絕，或被境外勢力掌握，境況堪憂。為此，特提出一些保護對策，以盡快扭轉這個局面。

關鍵詞：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知識產權;保護

民間傳統手工技藝是民族智慧的凝結，是對民族生活、民族文化、民族性格的反映。四川因其獨特的地理位置和悠久的歷史文化更是產生了許多極具特色的手工技藝，如色澤晶瑩、形象生動的成都糖畫技藝、享譽中外的蜀錦蜀繡技藝、被稱之為漆器活化石的彝族漆器技藝。然而這些帶有濃郁民族地域文化符號的民間傳統手工技藝正在被市場經濟下的機械化大生產取代，逐漸淡出人們的視線。不僅如此，在許多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經受不利的生存發展條件考驗的同時，民間傳統手工技藝連同許多實物資料還因各種原因被損毀或被海外攫取。因此，加強對民間傳統手工技藝進行保護的工作迫在眉睫。而運用法律手段對民間傳統手工技藝進行保護正是該工作的一個重要方面。

一、民間傳統手工技藝概述

民間傳統手工技藝是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一部分，具有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普遍特征。《人類口頭及非物質遺產代表作宣言》指出：“口頭及非物質遺產是指來自某一文化社區的全部創作，這些創作以傳統為依據，由某一群體或一些個體所表達并被認為是符合社區期望，作為其文化和社會認同感的表達形式，其準則和價值通過模仿或其他方式口頭相傳。”[1]而張國祥則認為：“傳統民間手工藝品是指某一群體或群體中的個體創造并得到認同，體現群體共同期望、情感、信仰、利益，并在一定區域內代代流傳，不斷發展的一種有形的文學藝術表達。”[2]綜合二者的說法，我們可以將民間傳統手工技藝定義為：民間傳統手工技藝是指由某一群體或群體中的個體在長期的生活生產過程中為適應生活或審美需要，以傳統為依據，而創作產生的，并在一定區域內通過模仿或其他方式代代相傳的手工技藝。

從上述定義中可以看出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的大部分特征。第一，民間傳統手工技藝與該群體的生產生活聯系密切。這些技藝往往產生于日常的吃穿住用行當中，并逐漸完善至一種至高的境界，如起源于秦漢時期的自貢扎染技藝，在傳承古代傳統工藝的基礎上，經歷代民間藝人的不斷探索總結，整理出絞、縫、扎、捆、撮、疊、縛、夾等數十種扎纈手法，形成了自貢扎染的獨特工藝。染色也從單色演變成復色的多次浸染，其色彩斑斕，扎痕耐久，扎染紋樣具有從中心向四周成輻射狀的工藝效果。[3]第二，民間傳統手工技藝兼具創造性和傳承性。其以傳統的民族美好愿望、歷史故事等為主題，同時隨著時代文化的發展而變化。第三，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的傳承方式主要有師徒相授或父子相傳，以模仿和口頭傳授為主要形式。第四，民間傳統手工技藝受區域內的地理位置、政治制度、經濟狀況、文化氛圍影響深刻。四川的民間傳統手工技藝因受其內陸盆地、農業文明和傳統制度的影響而具有明顯的封閉性和靜態性。

民間傳統手工技藝作為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的一部分，能喚起中華兒女對中華民族的認同感，增強他們的歸屬感和自豪感。另一方面，民間傳統手工技藝受其創造時代的政治、經濟、文化等因素的影響，能為研究者研究當時的政治經濟制度提供豐富的材料，可以說是歷史文化的活化石。總之，民間傳統手工技藝是傳統文化的延續，保護民間傳統手工技藝具有重要的意義。

二、四川省對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的保護現狀

（一）四川省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的現狀

面對現代工業文明和市場經濟的挑戰，四川省的民間傳統手工技藝行業呈多元和無序發展狀態，具體表現為：

第一，四川省內的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種類繁雜，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翻開四川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第八項手工技藝的名單，其中：有關穿的方面就有蜀錦織造、自貢扎染、彝族毛紡、夏布編織、羌族刺繡等;有關住的方面有道明日用竹編技藝、珙縣珙石雕、藏族建筑砌石技藝;有關日常用品方面有龔扇技藝、潮扇技藝、油紙傘技藝、彝族漆器銀飾制作技藝、滎經砂器技藝、桂花土陶技藝等;而關于吃的方面更不用說像水井坊酒傳統釀造技藝 、中江手工掛面工藝、郫縣豆瓣傳統制作技藝、成都糖畫技藝、內江蜜餞制作技藝等。這每一種傳統的手工技藝都是歷經了上百甚至上千年時間的歷練、幾代或幾十代藝人幸苦智慧的錘煉。每一件成功的手工技藝品都是經過了繁雜的技術性程序和傳統文化底蘊的潤澤而成的。

第二，四川省內的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的發展前景、技藝水平參差不齊，傳承創新程度不一。雖然建立了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一些市、縣也建立了本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基本形成了一個較為完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保護體系;但是就具體的單個手工技藝來說，受制于其手工性和藝術性，所以只能通過手工勞動制作出成品。因此其技藝的傳承創新程度就決定了其發展的可能性。由于傳承人、原材料、工作環境等因素，各種民間傳統手工技藝規模不一。如四川的傳統釀造技藝已經成規模化、集團化發展，各酒業集團已成為四川經濟發展的重要支柱。然而，對于大多數民間傳統手工技藝來說，由于其要求的技藝水平高，存在程序繁瑣，出產量少，市場狹小，與現代需求脫節等問題，已面臨失傳的危機。

（二）四川省對民間傳統手工技藝進行法律保護存在的問題

保護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的法律主要有《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國務院制定的《傳統工藝美術保護條例》和文化部制定的《世界文化遺產保護管理辦法》《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代表性傳承人認定與管理暫行辦法》及地方性法規。總的來看，在四川省內對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的保護最具有可操作性和積極意義的當屬知識產權這一法律制度。然而這一制度在被運用到四川省內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的具體保護過程中存在如下問題：

第一，法律規范不夠完善。這不僅是四川省內的問題，也是在全國范圍內普遍存在的問題。首先，從宏觀上來說，幾乎所有法律對傳統手工技藝知識產權保護的規定都是非常模糊籠統的，即如《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亦如此。其次，法律對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的權利主體沒有明確規定。[4]再次，法律對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知識產權的取得標準相較于其他客體而言顯得更加嚴苛。就以專利權的取得標準來說，消極標準略過不論，只看其三個積極標準。創造性：按《專利法》的定義，是指與現有技術相比，該發明具有突出的實質性特點和顯著的進步，但民間傳統手工技藝正是因其關鍵技藝的代代傳承而具有存在價值，其創造性程度也就無法達到法律的要求。新穎性：我國《專利法》第22條第2款規定：“新穎性，是指該發明或實用新型不屬于現有技術，也沒有任何單位或個人就同樣的發明或實用新型在申請日以前向國務院專利行政部門提出過申請，并記載在申請日以后公布的專利申請文件或者公告的專利文件中”。由于民間傳統手工技藝大多數已經進入公共領域，雖然有些只是為其行業內的部分傳承人所知，但嚴格的來說其新穎性無疑已經喪失。實用性：我國《專利法》第22條第4款規定：“實用性，是指該發明或者實用新型能夠制造或者使用，并且能夠產生積極效果”。這意味著民間傳統手工技藝必須能夠在實際中得到應用。原本這是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的基本功能。但隨著市場經濟大機器生產的沖擊和時代的進步，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的實用性已經越來越小，和大眾的生活越來越脫節。

第二，民間傳統手工技藝傳承者的知識產權權利意識淡薄。四川省內大部分民間傳統手工技藝傳承者都是生活水平較為低下的勞動人民，接受的法律教育有限，而我國的法律制度還不夠完善。他們大都力量微弱，當遇到侵犯其知識產權的行為時，多數情況下只能無奈地聽之任之，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或者知道應如何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卻因自己的經濟實力等因素而不得不放棄維權，甚至于有些傳承者根本就沒有認識到自己的權利被侵犯了。《四川日報》報道過這樣一個案例：“有近三千年歷史的蜀錦，以其做工精湛、花樣絢麗而聞名于世。成都市版權局版權處侯先生對當時到蜀錦廠調研時的情景記憶猶新，他指著亮麗的圖案問道：‘這個作品歸誰？’答曰：‘不知道。’又問：‘外面有沒有仿冒？’回答：‘多得很！’再問：‘怎么辦？’再答：‘算了嘛。’這一串回答，暴露出民間傳統手工藝人版權意識的嚴重缺位。”[5]

第三，四川省內相關職能部門對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的知識產權保護不夠重視。在當前階段，四川省的相關職能部門的工作重心是在那些能夠產生經濟效益的民間傳統手工技藝之上，這樣，那些無法產生經濟效益或經濟效益低下的民間傳統手工技藝很有可能因為得不到應有照顧保護而退出歷史舞臺。

三、運用知識產權法對民間傳統手工技藝進行保護的措施

由此看來，民間傳統手工技藝法律保護的現狀不容樂觀。不過，運用知識產權法對民間傳統手工技藝進行保護應當是比較有效、比較直接的方案。這里，僅就其存在的問題提出如下解決措施：

（一）盡快通過立法確定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的知識產權權利主體

由于民間傳統手工技藝來源渠道的模糊性，學界對于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的知識產權權利主體一直存在爭議。在這些爭議中，我認為張國祥關于確定權利主體的基本原則的觀點值得借鑒：首先，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知識產權權利主體的確定要符合公平正義原則，即“誰創造，誰受益”，要保護真正創造了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的人;其次，要符合有利于保護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發展的原則，避免他人未經許可的商業性使用或是歪曲性使用而傷害民族感情，危害民族利益;最后，要符合有利于權利的行使的原則。[6]根據這三個基本原則，筆者認為在有被相關行政部門承認的傳承人的情況下，應由傳承人作為其知識產權權利的主體。但是基于有效保護的考慮，傳承人可以將知識產權中的部分或全部權利（如訴權）授權給相應的行政部門代為行使。如果沒有被相關行政部門承認的傳承人，但有單位且該單位是以該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為支柱或中心時，應由該單位作為其知識產權權利主。既無被相關行政部門承認的傳承人，又無以該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為支柱或中心的單位時，由相關的行政主管部門或專門的社會組織作為其知識產權權利的保護主體，被相關行政主管部門承認的藝人或加入了專門的社會組織的藝人共同享有該知識產權權利。

（二）明確民間傳統手工技藝屬于知識產權的保護對象

由于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的傳承性特點使其在一定程度上似乎不符合知識產權法上對其保護對象首創性、新穎性等的要件要求，因此有人認為民間傳統手工技藝不是知識產權的保護對象。但是經過理性分析，筆者認為應確定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為知識產權的保護對象，理由如下：

第一，著作權法上有關于民間傳統手工技藝屬于保護對象的確定。根據著作權法的規定，著作權法保護的對象是作品。著作權法中的作品是指：“文學、藝術和科學領域內具有獨創性并能以某種有形形式復制的智力成果。”[7]據此，“作品”應該具備三個條件：表達了一定的思想、情感;具有獨創性或首創性;能夠以法律所允許的客觀形式進行復制。雖然民間傳統技藝本身不是作品，但通過民間傳統手工技藝制作出來的民間手工藝品符合著作權法對其保護對象作品的要求。

第二，專利法上有關于民間傳統手工技藝屬于保護對象的確定。在現行的中國專利法中，其保護對象有發明、實用新型和外觀設計。專利法保護的對象必須滿足三個實質性的積極條件：創造性，民間傳統手工技藝是民族智慧的創造，是一代代藝人對前人智慧不斷突破和創新的凝結。實用性，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的最大基礎即是其實用功能，能為大眾所接受使用是其主要目的。即使是在今天傳統民間手工技藝面臨與社會脫節的現實，其仍具有文化、歷史方面的實用性。新穎性，從現實來看似乎許多民間傳統手工技藝都已進入公共領域，喪失了新穎性;但是從權利人的角度來看，之所以將發明創造劃入公共領域是因為權利人在此之前已經獲得了其應有的利益回報。然而在這些民間傳統技藝被他人模仿學習的時候權利人并沒有獲得應有的回報，因此將這些技藝劃入公共領域對權利人來說是非常不公平的。所以說，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符合專利法的實質要件，屬于專利法保護的對象。但是基于民間傳統手工技藝保護工作的長遠考慮，將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納入商業秘密進行保護更為有利。

第三，商標法上有關于民間傳統手工技藝屬于保護對象的確定。商標權的對象是商標。商標是指商品的生產者、經營者或服務的提供者為了標明自己、區別他人，在自己的商品或者服務上使用的可視性標志，即由文字、圖形、字母、數字、三維標志和顏色組合，以及上述要素的組合所構成的具有顯著特征、便于識別商品或服務來源的標志。[8]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的權利人為保護其權利，可以在其民間傳統手工藝品或技藝服務上使用符合商標法規定的商標。此外，民間傳統手工藝品本身也可以作為商標使用。商標法上關于保護對象的規定對于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的意義在于為民間傳統手工技藝未來的發展提供又一道法律防火墻。

（三）加強民間傳統手工技藝傳承人、權利人與地方政府相關部門的知識產權保護意識

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的傳承人或權利人大多為社會底層群眾，所受教育有限，因此，應采取各種方法盡可能地加強他們的知識產權保護的法律意識。

與此相應，更應加強地方政府相關部門對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知識產權保護的法制意識，加強其責任感、使命感 ，將打擊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知識產權侵權行為納入日常工作范疇。同時，要建立起專門的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知識產權維權網保護數據庫;還可向相關傳承人、權利人定期發送知識產權與民間傳統手工技藝的相關法律知識和相關的侵權案例等，并定期調查是否有對其侵權的行為的出現，隨時掌握情況，及時幫助傳承人、權利人維護知識產權。

注釋：

[1]張邦鋪.知識產權視角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山東商業職業技術學院報[J]，2008，12，第77頁。

[2]張國祥.傳統民間手工藝品著作權保護分析.法制與社會[J]，2008，5，第79頁。

[3]自貢扎染.四川省文化信息網.http：//www.sccnt.gov.cn/fwzwh/fwzyc/200903/t20090330_2999.html.于2011年3月28日訪問。

[4]雷平秀，覃艷紅，劉昱.淺析我國民間手工藝的知識產權保護[J].湖北成人教育學院學報.2009，15，第88-90頁。

[5]王向華.版權護衛民間手工藝 [N].四川日報，2006.4.27，第6版。

[6]張國祥.傳統民間手工藝品著作權保護分析[J].法制與社會.2008，05，第79-81頁。

[7]《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第2條。

[8]劉春田主編.知識產權法[M].北京大學出版社，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第258頁。

作者單位：四川省內江市東興區郭北鎮人民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