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惱”歐洲行

解路明

乍出國門，諸多新奇。然而，這新奇似乎與煩惱是一對兒兄弟，形影不離。我去歐洲探親時，已是深秋十月，雖然錯過了出游的黃金時節(jié)，不過，即將踏上異邦的新奇感卻多少沖淡了心中的遺憾。在經(jīng)歷了辦理護照、請假審批、資料準備、簽證過關(guān)等林林總總的折騰后，我和老伴兒開始了歐亞大陸由東向西的旅行。

有口難“言”

飛機在法蘭克福機場降落，透過舷窗望去，機場似乎不及北京首都機場那么宏偉。可當我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時，卻不能不抱怨它太大了——環(huán)顧720度，我也沒找到出口。來來往往的人盡是大鼻子、藍眼珠，嘴里嘰里咕嚕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身在異邦，最惱人的就是語言不通。剎那間，對祖國的懷念之情油然而生。此時此刻，哪怕聽兩句國罵都會感到舒坦。想找個中國人打聽一下，好不容易看到一張東方面孔，趕緊上前問道：“請問，出關(guān)口怎么走？”對方一臉茫然，張嘴蹦出一串非日即韓的語言。幸虧女兒考慮周全，早把機場的出行路線配上指示圖發(fā)給我，我和老伴兒就按圖索驥，終于找到了出關(guān)口。女兒曾叮囑過，過關(guān)時一定要展示友好的微笑，還要熱情地說上一句“哈羅”，這樣，出關(guān)會順利些。在北京簽證的時候，女兒的好朋友還特意用德文為我寫了張便條，大意是：“我們是來德國看望女兒的，不會講德語。”果然，邊檢人員只迅速掃了一眼，啪、啪兩下，蓋章放行。

我拖著行李箱邊走邊感慨，在國內(nèi)，考個中醫(yī)職稱都需要英語N級，國外為什么不能像我們普及英語一樣普及中文呢？上學(xué)時，我學(xué)過魯迅的《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至今記得其中有這樣一句話：“Ade（德語，再見的意思），我的蟋蟀們！Ade，我的覆盆子們和木蓮們！”可現(xiàn)在才下飛機就說“Ade”，機票錢不白花了嗎！

其后一個月，我也刻苦地學(xué)習德語，無奈年紀不饒人，好不容易背了一句，可是，只消上趟廁所或打個噴嚏就忘個干凈。最終我總共就學(xué)會了4句德語：見面就說“古疼他木（您好）”，中間視情況來句“黨課（謝謝）”，臨別說句“去斯（再見）”，其余一概說“一西外斯你斯特（我什么都不知道）”。語言不通為出行帶來諸多不便，譬如逛商店，店員們態(tài)度很熱情，雖然能猜想出他們說的無非是“歡迎光臨”之類的客套話，但我那“三板斧”完全沒法回應(yīng)人家，鬧得氣氛很是尷尬。一次，情急之下我硬是憋出一個英語單詞——LOOK，德國店員居然聽懂了。從此，我每進一家商店，不管他們說什么，我就來一句“LOOK”，全部搞定。

食不果腹

老話說，“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在國內(nèi)雖也品嘗過西餐，可那就是圖個新鮮。到了歐洲，遍地西餐館，愛吃不愛吃就由不得自己了。曾聽聞一件趣事：一位老先生囊中羞澀還要帶著女友去西餐廳顯擺，雖然連ABC都不認識，還硬是點了好幾個（都是3-5元最便宜的）。等了半天也不見走菜，叫來服務(wù)員，“我們的菜什么時候上啊？”“先生，您剛才點的幾首鋼琴曲已經(jīng)為您演奏完了。請問，您還需要什么服務(wù)？”丟人歸丟人，但好歹還能和服務(wù)員溝通，也還知道人丟在哪了。可到了國外，想丟人都難——進了餐館，點菜的任務(wù)我主動放權(quán)給女兒，因為我心里明白，自己看洋菜譜的水平僅限于價格欄中的阿拉伯數(shù)字，不點也罷。

此次出游，我淺嘗了德、奧、法、意四國的西餐，最終的結(jié)論都是——吃不飽。而且，無論何種蔬菜，似乎除了生吃以外，最多就是水煮。幾千年過去了，煎、炒、溜、炸的技術(shù)歐洲人一直沒有掌握，這種生活科技

發(fā)展水平與他們工業(yè)科技的飛速發(fā)展很不匹配。

在德國，主食是各式面包，面包很有嚼勁，牙齒足夠好的人才能品出其中的味道。與面包相配的有奶油、干酪和各種果醬，外加香腸和火腿。歐洲人說，天堂里最好的廚師是法國人，地獄里最好的廚師是德國人。此話雖過于夸張，但多少能反映出德國人不會吃的事實。畢竟，人家講求的是營養(yǎng)，而不是烹調(diào)技術(shù)。

在奧地利，享譽全球的炸豬排確實不錯，但更令人愜意的是那里的藝術(shù)氛圍。在維也納的咖啡館里，音樂很古典，燈光很溫馨，絕無半點浮躁喧囂。縱是大俗之人坐進去，也頓覺自己化身文人雅士，歐洲上流社會的縟禮也無師自通。

久負盛名的法國菜，其菜單看上去很簡單，但點菜頗有門道：頭道菜一般是涼菜或湯，在上菜之前先上一道面包；第二道菜是一餐中的正菜，也是法國菜中發(fā)揮最極致的一道，菜式雖不多，但卻烹制得細膩、考究；最后一道是餐后甜點，法式甜品清香、軟滑，使整個就餐過程完美而回味無窮。用餐期間，每吃完一道菜，服務(wù)員會撤掉盤子再上下一道菜。當你喝著葡萄酒，吃著煸蝸牛、大鵝肝，感受最深的還不在菜品本身，而是他們竟能把飲食這么日常的行為視為藝術(shù)這一點上。法國人認為，個人飲食應(yīng)符合自身的教養(yǎng)與社會地位，并將同桌共餐視為聯(lián)絡(luò)感情、廣交朋友的高雅樂趣和享受。他們特別追求進餐時的情調(diào)，漂亮的鮮花、精美的餐具、幽幽的燭光、典雅的環(huán)境缺一不可。

去意大利，不可不吃的當屬披薩，而意大利面則可吃可不吃。意大利面是用一種叫durum wheat（譯作“硬杜林”、“杜蘭”）的小麥制成，其具有高密度、高蛋白質(zhì)、高筋度等特點，制成的面條通體黃色，煮上半個小時也不軟，還有一種特殊的味道，我實在吃不習慣。

總之，各國西餐大同小異，可供選擇的品種非常有限。即使是最負盛名的法國菜，也無法與中國東西南北口味迥異的各大菜系相提并論。至于山珍海味嘛，那就更別想了，你若想在當?shù)氐牟蛷d點出一桌毒蛇、蝎子、螞蚱，哪怕想點盤豬頭肉，也是白日做夢。你說他們吃的是不是太單調(diào)了？說了半天，其實還是飲食文化不同。

行之有“道”

歐盟國家的邊境是開放的，無論簽的是歐盟哪個國家，只要你懷揣合法護照，去其中的任意國家都很方便。駕車出行，稍不留神就“出溜”到相臨的國家去了。有一次，我們?nèi)议_車去維也納，途中加油，每升1.29歐元，駛出不到10公里就進了奧地利國境，路邊加油站赫然聳立著一塊牌子：汽油1.09歐元/升。提前10公里加油，結(jié)果兩杯美郎之咖啡就沒了。

歐洲國家的城際高速公路多為雙向四車道，比不得國內(nèi)六、八車道寬敞，但建議車速卻是130英里/小時（奧地利限速120英里/小時；德國高速大多不限速），可能老外認為這樣才能讓高速公路的經(jīng)濟效益最大化吧。路上隨時可見各式跑車。時值初冬，氣溫已在10度左右，還看到一老外開著敞篷車，嚼著口香糖，氣定神閑，可惜沒有頭發(fā)的光頭少了幾分瀟灑飄逸。間或還會看到一級方程式賽車手裝束的年輕人駕摩托車呼嘯而過，眨眼就消失在視線以外。當然，也有緩車慢行的，這樣的駕駛員往往是老人或婦女。

另外，轎車掛拖斗也是一大奇景，不禁讓人聯(lián)想：在國內(nèi)，轎車還是身份、財富的標志，無論是公車還是私家車，萬萬做不出這種自貶身價的舉動。歐洲的轎車大多是沒有屁股的。這種審美和習俗上的不同反映的卻是價值觀的差異。在歐洲人眼中，車是代步工具，只要舒適、實用，不考慮空氣動力學(xué)，哪怕設(shè)計成狗尿苔，也是可以的。

初到德國，我竟然感覺自己不會走路了。非機動車道有自行車專用通道，行人占自行車道被視為不禮貌的違規(guī)行為；路人相遇要互相禮讓，還要說句“對不起”、“不客氣”。所以，走在路上，我經(jīng)常被女兒“提醒”，偌大的地方簡直沒有立足之地，甚是讓人惱火。人要讓人，人要讓自行車，可汽車卻要讓人。行人可以放心大膽地走在斑馬線上，再快的車到了斑馬線前也會一腳踩停，對行人行注目禮；萬一發(fā)生追尾、剮蹭，千萬別心存僥幸，一跑了之。即使沒有警察，說不定早有“好事者”電話報警。據(jù)說有一中國留學(xué)生騎自行車旅游，誤上了高速公路，警察局為此接到100多個報警電話。這種公眾意識已然根深蒂固。還有一種現(xiàn)象讓我很感慨：馬路上太安靜了，幾乎聽不見汽車喇叭聲，這種“靜音”模式，也讓我有些不習慣。

“煩惱”之后逐漸回歸了“靜心”。但隱約又有些靜不下來。因為，歐洲行鬧起的漣漪中或許還有著地理、文化、風俗、倫理之外的東西，它們或多或少在震撼著我吧。 責編/張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