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亮,王 鶴,龐俊鵬,劉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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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報道
全面深化改革背景下我國體育治理結構問題厘析與改革路徑研究
劉亮1,王鶴2,龐俊鵬3,劉元元4
摘要我國當前以“強”政府為主要特征的“塔形”體育治理結構,由于市場與社會力量的缺失,存在著治理主體結構性分離的問題,已不能很好地適應國家治理的大趨勢。首先,對政府來說,既未能在總量上解決體育資源配置的難題,又存在著結構性失衡以及公平性不足的弊端;其次,對市場來說,由于客觀環境與自身特性的限制,其存在著發育不充分與調節失序并存的缺陷;再次,對社會組織來說,由于獨立性不夠與成長空間不足,它并未真正承擔起體育治理的重任。解決這些問題,必須在全面深化改革的背景下,通過由“管理”到“治理”的探索,推進我國體育治理結構改革,重新調整與建構各治理主體間的關系。據此,對如何形成我國“網式”體育治理結構的改革路徑進行探尋:(1)通過有管理的市場化,實現政府與市場的理性結合,走“有為政府與有效市場”共治之路;(2)通過培育和引導體育社會組織,實現官方與民間的協同治理;(3)通過體制的改革,尋求公共體育利益的平衡機制,實現各治理主體合作與良性互動的網絡治理格局。
關鍵詞全面深化改革;體育治理結構;改革路徑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這一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已成為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邏輯,必將對體育改革產生方向性的重大影響。2014 年10月,國務院發布的《關于加快發展體育產業促進體育消費的若干意見》前所未有地將全民健身上升到國家戰略層面,明確了“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這一定位,提出了“創新體制機制”“培育多元主體”的任務,必將成為今后推進體育治理結構改革的綱領性文件。2015年3月,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中國足球改革發展總體方案》,從“競賽結構科學化”“形成合理的人才結構”“完善俱樂部法人治理結構”“優化俱樂部股權結構”等層面,提出要發揮政府、企業、個人等多元主體的合力,完善中國足球協會內部治理結構的新任務,并要求“以此為突破口深化體育管理體制改革”。顯然,一場醞釀已久并被各方所期待的體育治理改革即將全面鋪開。
改革要突出問題導向。我國當前體育領域諸多積重難返的問題,都可以從治理結構上找到根源。所謂體育治理結構,是指不同體育治理主體間制度化的權力安排和關系模式,它作為治理模式的外在表現形式,反映了政府、市場與社會組織所處的地位與所起的作用。縱觀我國發展歷程,“強”政府一直是每個歷史階段體育治理模式的主要特征,“舉國體制”是最為明顯的佐證。在“強”政府的模式下,政府依靠科層體制和行政權力“自上而下”地推動體育的運行,在體育資源的分配鏈中處于主導地位,市場與社會作用發揮不夠,是一種典型的“塔式”治理結構。在這種治理結構下,一方面由于政府與其他治理主體之間的地位不平等,以及市場與社會力量的缺失,致使“三大球”根基不牢、競技體育職業化舉步維艱、公共體育服務供需矛盾日益嚴峻等歷史性難題,距離社會各界對體育所期待的目標漸行漸遠;另一方面,由于缺少結構性思維與整體性規劃,雖歷經多次改革,但原有治理結構并未得以重建。以致體育在實踐中要么被分割為彼此缺少聯系的局部狀態,致使體育治理呈現出碎片化的分割模式;要么就是職能交叉、結構重疊,呈現出一幅“行政、事業、社團、企業”四位一體的矛盾圖景。毋庸置疑,解決這些問題,必須要順應國家治理與社會演進的大趨勢,尋求與時代背景相適應的體育治理結構。
1.1政府“獨木難成舟”
審視我國體育發展的歷程,改革開放前體育資源配置是以政府為唯一主體的計劃配置方式,由政府體育部門掌握體育資源、依靠行政命令支配體育資源。這實質是一種“政府壟斷體制”[1],存在著規定性和選擇性的矛盾,既無法滿足人們多樣性的體育利益需求,也無法使資源配置以具有社會效率的方式進行,已成為社會資源進入體育領域的制度性障礙。
1.1.1在體育資源配置的總量上,政府未能解決供需平衡的難題在以政府為中心的體育資源配置模式中,資源的供求很難真實地反映市場。由于管理手段上的滯后,以及管理主體間“各自為政”的體制,影響了資源的共享,造成體育資源緊缺與資源浪費并存[2]。這加劇了我國體育資源供給與需求之間的缺口。
一方面,體育資源供給不足,體育經費在政府財政支出中的比重僅為0.4%左右[3];2007年中國城鄉居民參加體育鍛煉現狀調查公報顯示,“缺乏場地設施”已成為影響參加體育鍛煉人群參加體育鍛煉的第二大障礙。根據全國第六次場地普查數據,截止到2013年底我國體育場地人均面積僅1.46平方米,遠低于發達國家標準(美國人均體育場地面積已達到14平方米)。顯然,群眾體育資源存量普遍不足的窘境已難以滿足廣大群眾日益增長的對體育健身的需要,成為影響我國群眾體育發展的一大瓶頸性問題[4]。
另一方面,由于體制的原因,我國體育資源分散在不同行業與系統,資源的整體效益發揮不夠,并且缺乏資源管理意識,存在著浪費現象。如大型體育場館缺乏規劃、建多用少、管理不善、運營不佳一直倍受詬病。以學校體育場館為例,2013年我國中小學校體育場館的開放率僅為31%[5]。也有報道顯示,目前北京市向公眾開放體育設施的中小學有僅占37.1%,全國總體開放比例也未達到四成[6]。為此,2013年12月18日,國家體育總局、發改委、公安部、財政部等八部門聯合出臺《關于加強大型體育場館運營管理改革創新提高公共服務水平的意見》,明確提出著力解決目前存在的場館資源閑置浪費問題。
1.1.2在體育資源配置結構上,結構性失衡倍受詬病體育資源配置的結構性失衡,表現在供給過剩與供給不足并存。有學者認為,我國體育資源配置的結構性矛盾比總量性矛盾更為突出[2]。體育事業發展中的諸多問題,都可以從其中找出根源。在計劃經濟條件下,體育的政治功能被無限放大。政府基于政治上的考量,為了在短時間內迅速打破帝國主義的封鎖,迅速丟掉“東亞病夫”的帽子,從而確立了競技體育的“舉國體制”[7]。于是,政府將絕大部分的公共體育資源投在競技體育,群眾體育投入只占很少的一部分,競技體育與群眾體育的分割比例長期維持在7:3左右[8]。其結果是,國際大賽的金牌越拿越多,但人們對體育的滿意程度反而下降[9]。從公共服務角度看,體育部門理應通過“問需于民“來向公眾提供基本體育服務,但在現實層面,公共體育服務的缺失與公眾的多元化需求形成了強烈反差,這顯然是體育資源供給過剩與供給不足并存的結構性失衡表現。
深究這種失衡現象的深層次原因,可以從政府一元供給的結構上找到問題。政府以計劃手段配置體育資源是一種集體決策機制,它實現最優取決于兩個前提:完全信息假定與單一利益主體假定。顯然,體育決策部門對全社會的體育資源擁有全部的信息,以及全社會對體育只有單一利益訴求,這兩個條件在現實中是不可能具備的。于是,在政府計劃編制所掌握信息的有限性以及計劃編制者自身水平局限性的情況下[7],體育資源配置的結構性失衡就在所難免。
1.1.3在體育資源配置公平性上,政府也并非盡善盡美資料顯示,從城鄉分布情況來看,在全國61萬多個各類體育場館中,占人口29.92%與國土面積16.5%的城鎮,其體育場館資源所占比重高達78.8%,而擁有70%的人口并占國土面積83.5%的廣大農村地區,其體育場館資源卻僅僅占20.2%的比重[10]。從省際差異來看,以2009年為例,北京、上海的人均體育事業費已經分別達到105元、87元,而西部地區的云南、貴州同年的人均體育事業費則僅有12元、9元(注:根據當年統計公報“常住人口”數據與體育事業統計年鑒“體育經費”數據計算而得)。同時,競技體育與群眾體育經費投入的不均衡也從一個側面反映這種不公,以2005年為例,國家為競技體育項目投入的經費大約為4.8億元,在群眾體育上的投入僅為2.7億元[11]。政府本來應該是社會公平的維護者,而這些數據卻說明,政府通過計劃配置體育資源也一樣存在公平性的不足。
1.2市場“量少難作為”
處理好政府與市場的關系,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已經是推進全面深化改革要處理的核心問題。但由于當前體育治理結構的局限性,市場也無法解決體育發展過程中的所有難題。
1.2.1市場機制尚未將體育資源全部盤活1985年國務院頒布的《國民生產總值計算方案》將體育部門列入第三產業,體育具有商品屬性、體育可以成為產業,才得以在體育界得到普遍承認,體育資源配置開始引進了市場機制。1996年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八屆四次會議通過的《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九五”計劃和2010年遠景目標綱要》,明確了體育要走“社會化、產業化的道路”[12]。目前的體育產業已經初具規模,但與發達國家仍有較大差距。如國家體育總局發布的2013年全國體育產業增加值為3 563億元,占當年GDP的0.63%,而目前美國體育產業總產值占GDP的比重已高達3%左右,是汽車產業的2倍。雖然2014年10月國務院印發的《關于加快發展體育產業促進體育消費的若干意見》提出到2025年體育產業將達到5萬元億人民幣,但由于起步較晚,產業結構上不盡合理,體育服務業比重較低(注:體育產業“十二五”規劃的表述),體育產業品牌打造還遠不夠,可以預見,實現這一目標將困難重重。而從當前體育產業發展的客觀環境來看,由于公眾體育意識的制約,大部分體育資源的活力并未充分釋放;由于體制的束縛,政企關系還有待進一步調整與規范;由于市場秩序的限制,社會資本的介入還遠遠不夠。顯然,這都意味著市場還未能將體育資源配置盤活,實現國家“基本建立布局合理、功能完善、門類齊全的體育產業體系”的目標,還需要進行不斷地改革與系統治理。
1.2.2政府監管不到位導致市場調節失序市場作為一種資源配置機制,本來是中性的,無所謂好壞。但由于也有其的固有的缺陷,如果沒有良好治理機制約束,在體育資源配置中同樣體現出弊端。改革開放后,隨著體育管理體制改革的推進,市場機制開始介入到體育資源配置過程中,越來越多的體育服務需求演變成私人消費品。但由于對可能存在的公共責任空白估計不足,政府把本應該由自身承擔的職能也推向市場,這種“卸包袱”的方式忽視了市場機制自身無法克服的缺陷。逐利是資本的天性與本能,體育資源配置亦莫能外。在體育市場中,經營者作為理性“經濟人”的角色,其考慮的首要問題是能否盈利,而服務質量和公益性質往往變成了次要問題[13]。如在公共體育場館改革中,其突出的表現就是服務價格過高,幾乎沒有免費或低收費的服務項目[14],降低或喪失了公共體育場館作為公共服務設施的公益性。根據《中國公共體育服務發展報告(2013)》,我國城鄉居民對體育場地設施收費的滿意程度普遍不高,40.5%的農村居民對收費持“不太滿意”和“不滿意”態度,35.2%的城市居民認為目前的體育場設施收費偏高[15]。更有調查顯示,近九成受訪者抱怨當前體育場(館)收費過高讓自己“貴得運動不起”,大多數受訪者認為場(館)健身項目商業化運作是其收費過度的首要原因[16]。而且由于市場的逐利性存在,大眾體育場所和高檔經營性體育場所的比例亦有所失調。亦有研究指出,沿海地區城市熱衷高端收費體育場館建設,而方便眾多中低收入者的體育場館設施則明顯不足。據統計,近年來修建的高檔康體消閑場所達893所,平均投資金額達419萬元,但由于收費較高造成使用效率亦比較低[17]。可見,市場機制雖然消除了政府大包大攬的弊端,但如果缺少其他機制的制衡、調節與互動,它注定難以支撐起實現體育良性善治的重任。
1.3社會組織“力弱難補位”
在國家層面,體育的社會化改革早已引起官方的關注。在政府辦體育所帶來的種種弊端逐步暴露的情況下,20世紀80年代有關體育體制改革的呼聲不斷提高。1978年全國體育工作會議上明確提出“依靠各有關部門和廣泛的社會力量,調動一切積極因素。”1986年原國家體委在《關于體育體制改革的決定(草案)》中則圍繞“體育社會化”進行了一系列改革的框架性設計。1993年《國家體委關于深化體育改革的意見》進一步提出了“國家辦與社會辦相結合”的改革目標。然而,由于政府權力的擴張未能得到有效的制約,因而民間力量的增長和公民社會的成長始終未能獲得適宜的環境與土壤。體育社團發展緩慢,體育社會化改革遲滯不前,已經成為我國體育體制改革的難點之一[18]。
隨著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與完善,社會結構也開始重新分化和重組。對社會結構來說,有分化就有表達。多種利益主體和權力主體開始發育,功能專一的組織和角色群體開始出現與增加。在體育治理實踐中,政府單一化的體育服務供給內容與方式,與公眾多元的、個性的公共體育需求不相適應,為了滿足自身的需要與表達利益訴求,各種體育正式結構與非正式結構組織就在這樣的背景下出現了。研究表明,引入民間自發組織等多主體參與公共服務供給能夠充分反映公眾公共服務的需求和偏好,這種多中心體制的核心在于民間自發組織與政府都成為供給公益物品及服務的主體,所形成的多元供給模式是克服政府單一供給局限的有效途徑[19]。數據顯示,目前全國地市成立體育總會的比例為90.3%,更是有21個省區市的地市級體育總會實現了全覆蓋;縣區成立了體育總會的比例已達69.4%。截至2012年底,全國共有體育社會組織23 590個,占全國社會組織總量的5%。其中體育社團與體育類民辦非企業單位分別為15 060個、8 490個[20]。而相對這些具有正式組織與正式制度的體育正式結構組織,社會上還有大量非正式結構組織,即“草根”組織。相比這些具有法定身份的體育社會組織,各種未被政府按程序認可的體育“草根”組織更是繁不勝數。
然而,這些體育社會組織并未真正地承擔起我國體育治理的重任。一方面,由于社會支持性結構不足,體育參與治理機制尚不健全,體育社會組織仍處于碎片化、初級化的狀態,他們尤如一個個散落的“珍珠”,卻并未成為展示社會力量的“項鏈”,故難以發揮其協助政府“拾遺補缺”的作用。另一方面,相比于發達國家,我國體育社會組織在數量上仍遠遠不夠,在功能上還比較單一,且存在登記難、缺乏資金支持和行政化色彩較濃等問題,是一種典型的低層次“依附式發展”[21]。對體育正式結構組織來說,由于多數是以政府的需要為前提所成立,在國家讓渡的狹小空間中產生和成長,帶有明顯的“自上而下”及與政府“同構”的特征[22]。這不僅極大地限制了體育社會組織聯系政府與市場的媒介作用,同時也讓多元化社會體育需求的表達與滿足受到限制,進而從根本制約了我國體育社會化改革的進程[23]。《社會團體登記管理條例》的頒布實施,提高了社團成立的“門檻”,使大量非正式結構民間體育組織處于合情合理不合法的狀態。由于公民社會的滯后性,導致體育社會組織異化:非營利性特征異、“似官非官,屬民非民”的自身屬性異化、功能異化、公共性部分喪失、參與性異化[24],以及“選擇”與“拼構”導致官民二重性、雙重管理體制的限制、法律身份與合法性難題和體育社團立法滯后的困境[25]。
在全面深化改革的背景下,推進體育改革的關鍵是必須樹立起現代治理理念,通過由“管理”到“治理”的探索,從體育治理結構創新上破題。如上述分析所指出的,當前我國體育是一種典型的“塔形”治理結構,已經難以適應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的國家治理思想。因此,深化我國體育治理結構改革,必須根據“加快形成黨委領導、政府負責、社會協同、公眾參與、法治保障”的社會治理要求,重新調整與建構各治理主體間的關系。通過政府與市場的結合、官方與民間的協同從及縱向與橫向的互動,理順治理關系,創設治理規則,構建治理機制,構造扁平形的“網式”治理結構。
2.1有管理的市場化:政府與市場的理性結合
作為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最為重要的成果,把處理好政府和市場的關系作為整個深化經濟體制改革的核心問題,提出了“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更好發揮政府作用”的重要論斷。可以預見,隨著體育管理體制改革的深入,體育資源配置的市場化改革也將勢不可擋。“市場失靈產生干預需求”[26]。政府的介入是體育資源配置中不可或缺的。在理想的治理結構中,政府是水,市場是渠,有水無渠水亂流,無水有渠渠無用。推進全面深化體育改革,就是要做到水到渠成,即走“有為政府與有效市場”共治之路。
從經濟學角度講,公共產品與私人產品,客觀上存在最優結構。而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這種最優結構也將發生改變,進而使政府與市場的效率邊界發生變化。可見,政府與市場的關系是一個動態的調整過程,如果調整合理,兩者就可成為一種相互補充的合作態勢。對體育來說,其具有社會價值與經濟價值兩種價值,且每一種體育產品在這兩種價值的價值量大小體現上是不同的。由于市場機制和政府機制在社會價值和經濟價值的發揮作用上各有長處,如果根據具體體育產品的主要價值來選擇與之相適應機制,無疑是一個最優選擇。因此,根據不同的體育產品選擇相應的政府機制或市場機制所組成的混合模式,或許正代表了體育資源配置穩定發展的目標模式方向[7]。
從人力資本角度來看,體育所具有的生物學、心理學與社會學的獨特作用,使其成為提高人力資本的一個重要途徑。這就賦予體育一定的私益性,而體育的主要經濟價值就來自于這種私益性。既然體育能夠給參與者帶來私人收益,那么其個人所享有的收益部分所發生的成本可以適當地讓個人承擔,以減輕政府的財政壓力。實踐也證明,在體育管理體制改革中,市場機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如國家體育總局發布的2013年全國體育產業增加值為3563億元,占當年GDP的0.63%。體育產業增加值以年平均22.6%的速度增長[27]。這一成功促使市場機制在我國體育資源配置的許多領域里推行,其中也包括公共體育服務領域,然而體育公共服務市場化改革的推行,也意味著社會成員能否享有公共體育服務的數量和質量,取決于他是否直接支付了相應的費用以及支付費用的多少,使得體育資源的利益分配決定于社會成員的購買力。于是,現實中便出現了上述所描述的市場失靈等現象,這些都是體育治理結構失衡的具體表現。
上述分析表明,單一的行政計劃配置模式和純粹的市場配置模式都存在缺陷,但作為在實踐中都曾發揮過獨特作用的兩種資源配置機制,也都有其自身的優點,而且被證實兩者可以同時并存、相互彌補缺陷。顯然,重塑體育治理結構,必須處理好政府與市場在體育資源配置中的關系,既要發揮兩者的優勢,又要彌補兩者的“短板”,形成一種最佳功能組合。應該認識到,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逐步建立和不斷完善,在公共服務領域引用市場機制也是必然趨勢。但如果政府考慮的更多的是通過減少財政投入來“甩包袱”,而對市場化后可能存在的公共責任空白卻估計不足,這種政府責任的缺失將形成體育公共部門的責任危機,損害公眾的體育利益。經濟理論及實踐表明,公共產品本身具有非競爭性和非排他性的基本屬性,完全依靠市場機制調節存在著失靈可能,從而難以實現有效地資源配置。顯然,政府必須要承擔起規范、籌資乃至于直接提供某些服務的責任。另外,即使一個社會具有充足的公共資源的供給,部分弱勢群體往往也難以分享與其他群體同等的公共服務[28]。政府還必須通過專門的制度安排,確保弱勢群體得以公平地享受公共體育服務,如農村體育健身工程、殘疾人體育政策等,這有助于校正市場機制運行的某些不良結果。
因此,一方面,要發揮市場在體育資源配置中的積極作用,發揮市場主體的效率價值,為公眾提供個性化的體育產品。另一方面,政府要認識到自身在公共領域的作用與責任,明確公共體育資源的社會價值,作為公共利益的“人格化”的代表,要給予制度性保證和有效的社會支持,確保基本公共體育服務過程中公民體育權利的實現。
2.2有扶持的社會化:官方與民間的協同治理
2012年11月,黨的十八大提出“加快建立政社分開、權責明確、依法自治的現代社會組織體制”;2013年2月,黨的十八屆二中全會確定“改革社會組織管理制度”;2013年11月,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要“激發社會組織活力”。顯而易見,中央對社會組織改革發展的方向和重點已經明確,改革的路徑更加清晰。可見,體育社會組織建設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
2.2.1規范和引導體育社會組織(1)要進行“同構”到“脫鉤”的改革。體育社會組織與政府機關或所屬事業單位“一個機構、兩塊牌子”稱為“同構狀態”[29]。對于大多數體育社會組織來說,是政府“由上而下”成立的,被賦予了濃厚的行政色彩,與行政主管單位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因此,對體育社會組織改革的第一步是要淡化社會組織與政府機關的關聯。否則,所承接的政府部分職能和權力,仍擺脫不了“二政府”的弊端。(2)政府應退出“越位點”補上“缺位點”。在當前“小政府、大社會”的改革取向下,政府要有選擇地把原來承擔的大量公共體育服務微觀職能向社會和市場過渡與轉移。其前提是要有發達的體育社會組織來承接。因此,應大力培育體育社會組織,拓展體育治理的社會渠道。通過打破行政壟斷,消弭對公共體育服務的不利影響,形成政府、民間和社會多方參與,平等競爭、共同發展的多元化公共體育服務格局,真正實現“社會事業由政府和社會共同興辦”[30]。(3)政府應創新途徑支持體育社會組織的發展。2013年9月,國務院下發《關于政府向社會力量購買服務的指導意見》,這一政府購買公共服務的創新模式將全面推開,意味著有資質、有能力的體育社會組織將可從政府財政渠道獲得資金支持,無疑就成為體育社會組織發展壯大的基本動力。此外,政府部門要發揮指導與引導作用,加強對體育社會組織的監管,建立和完善體育社會組織評估制度,尤其是引入第三方評估機制,并接受社會各方的監督。結合評估制度,對不達標的體育社會組織建立有序的退出機制。
2.2.2培育和孵化體育“草根”組織隨著國家從民間社會的退出,“單位體育”的解體,國家與社會之間出現了體育治理的“真空”。而“草根”體育組織內生于這種過程之中,其發揮的作用是體制內體育部門所不能完全替代的,它的出現與存在有其必然性和合理性。有學者認為,政府與“草根”組織間存在著“偶發共生”關系,即“互相需要,互相懷疑”的共存關系[31]。也有學者認為,草根組織與政府之間是一種沖突關系[32]。就“草根”體育組織而言,存在同樣的難題。由于沒有通過正規的渠道進行注冊,很難獲得體育部門的資助,存在著“無身份”的限制,由此帶來了經費短缺與場地設施的困乏問題。和職業體育以利潤為主要訴求不同,“草根”體育組織是以參與為主要目的,是激發大眾體育活力的主力軍。甚至有人認為,“草根”體育才是真正的民生體育,才是自發的參與性的體育,才是體育回歸生活的體現[33]。因此,從政府層面來看,應轉變體育發展理念,打破“總體性社會”的思維慣性,擺脫“政社不分”的“路徑依賴”[34]。
(1)應降低準入“門檻”,拓寬“草根”體育組織的發展空間,解決其身份問題。只有獲得政府的“合法性”認可,才能減輕“草根”體育組織的生存壓力,從而獲得更大的社會認同與民眾參與度。(2)關鍵在于建立機制,讓政策起到杠桿作用,通過積極培育、有序引導,規范“體育”草根的運作理念,為其發展營造一個積極的環境,從而提升群眾體育活力釋放更大的空間,拓展推動體育發展的社會力量,實現體育發展模式真正“接地氣”。(3)應采取切實可行的措施,加大對“草根”體育組織的扶持力度,從場地設施、經費和人員上調整公共體育資源配置,為其發展創造良好的條件。不僅可通過設立體育社會組織培育發展專項資金,培育和孵化“草根”體育組織。而且,可將“草根”體育組織納入政府購買體育公共服務的范圍,通過這種資金補償形式重點扶持與積極培育“草根”體育組織。
2.3有合作的網絡化:縱向與橫向的良性互動
根據治理結構構成主體的互動關系模式,公共治理結構可劃分為兩種類型:線型治理結構和網絡治理結構。根據前述分析,我國當前體育治理基本上是屬于以政府為單一治理主體的線型治理結構,是一種典型的“自上而下”的單向度、統治型治理方式。雖然1993年國家體委在出臺的《關于深化體育改革的意見》中,提出構建符合現代體育發展規律、國家調控、依托社會、自我發展、充滿生機與活力的體育體制和良性循環的運行機制。但總的看來,這種治理結構改革一直沒有取得根本性進展,沒有突破政府主導與干預的框架,其主要原因在于治理主體的單一化與各主體之間的良性互動與合作不夠。根據網絡化治理理論,從當前公共管理發展的方向看,由于網絡化治理以其合理的優化基因,被認為是最能夠增進和實現公共利益的一種新治理范式,順應了世界治理的趨勢和需求。對體育治理結構來說,實現這種網絡化治理,關鍵要通過體制和機制的改革實現“合作”與“自治”的銜接與互動問題。
根據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的“實現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目標,通過縱向與橫向的良性互動,實現體育的網絡化治理,必須在利益共容上求解。現代社會是一個利益多元化的社會,不同主體都有各自的利益訴求。如果能找到各利益主體之間最大利益的“公約數”,那么治理目標才能共容。對于政府而言,其體育治理目標應把公共體育利益當作最高追求;市場的體育治理目標是以提供個性化的體育私人產品、實現利潤最大化為主,同時承擔一定的社會責任;而體育社會組織由于類別較多,不同的體育社會組織代表的利益群體與利益訴求不同,決定了其治理目標、利益導向與活動內容也就不同。因此,在體育治理結構中,要將政府主導、社會組織參與、個人參與有機地結合起來,形成“黨委、政府、市場、社會、群眾”的五級橫向聯動、“省、市、縣(區)、鄉(鎮、街道)、村(社區)”的五級縱向聯動,以及體育與教育、衛生、文化等交叉互動的治理格局。
應該認識到,體育網絡化治理的過程,既是一個社會開放與多元發展的自然過程,同時也是一個有意識的自覺與自為過程。政府的積極推動、社會利益的分化和公民意識的增長,無疑對體育的網絡化治理產生著重要的促進作用。為推動多元力量的增長和多元主體良性互動的形成,一方面,政府必須轉變傳統“管制”的觀念,自覺放權,變“無限政府”為“有限政府”;另一方面,政府必須制定相應的法規與政策,鼓勵非政府主體承接相關的體育公共產品的供給,無論在政治上,還是在經濟上,對體育社會組織力量的成長,給予切實的支持與鼓勵。只有在社會主體多元化的發展、民間力量的增長和公民社會的逐漸形成與發展的基礎上,我國社會才有可能推動體育網絡治理的良性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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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圖分類號:G 80-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5-0000(2015)04-351-06
DOI:10.13297/j.cnki.issn1005-0000.2015.04.015
收稿日期:2015-03-25;修回日期:2015-06-10;錄用日期:2015-06-11
基金項目:湖北省教育廳社科研究重大項目(項目編號:15ZD031)
作者簡介:劉亮(1980-),男,河南商水人,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為體育人文社會學、體育教育訓練學。
作者單位:1.武漢體育學院藝術學院,湖北武漢430079;2.武漢體育學院經濟管理學院,湖北武漢430079;3.武漢體育學院運動訓練學院,湖北武漢430079;4.西安電子科技大學體育部,陜西西安710126。
SportsGovernanceStructureProblem sand Reform Path under theComp rehensiveDeepening Reform in China
LIU Liang1,WANG He2,PANG Junpeng3,LIU Yuanyuan4
(1.Schoo1 of Art,Wuhan Sports University,Wuhan 430079,China;2.Schoo1 of Econom ic and Management,Wuhan Sports University,Wuhan 430079,China;3.Schoo1 of Coaching,Wuhan Sports University,Wuhan 430079,China;4.Dept of PE,XiDian University,Xi’an 710071,China)
AbstractAt present,Chinese government is a“strong”government which has the”pyramid”structure in sports governance.Due to the ro1e of market and socia1 forces,the sports governance has the prob1em of governance separation,and cannot adapt to the trend of nationa1 governance.First1y,the government has prob1ems in a11ocation sports resources,structura1 imba1ance and 1ack of fairness.Second1y,the market has the defect of inadequate deve1opment and ad?justment disorder coexistence because of objective conditions and 1imits of its characteristics.Third1y,the socia1 organization cannot rea11y take the task of sports management due to 1acking of independence and inadequate deve1opment space.In order to so1ve these prob1ems,the government needs to reform the sports governance,adjust and reconstruct the re1ationship between each governance subject under the comprehensive1y deepening reform.Thus,we ana1yzed the path for estab1ishing sports governance networks in China:(1)unite government and market rationa11y,bui1d”promising government and effective mar?ket”through the market-oriented management;(2)form cooperative governance with non-government organizations by fostering and guiding socia1 organiza?tions;(3)1ead to cooperative and virtuous interaction among governance subjects by structura1 reform and ba1ance the benefits of pub1ic sports.
Key wordscomprehensive1y deepening reform;sports governance struc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