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羅發恒(1989-),江西永新人,華南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碩士;
羅明忠(1969-),男,江西永新人,經濟學博士,華南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勞動經濟、農村經濟。羅發恒,羅明忠
(華南農業大學,廣東 廣州510642)
摘要:基于博弈論的分析視角,企業政治行為的誘因包括領域獲利、領域防御和領域維持;企業政治行為的路徑可歸納為競選融資、游說、建立聯盟、間接游說和行賄。而政府是否選擇對企業政治行為進行監管,關鍵在于監管的成本收益比較。為此,要降低監管成本,加大對不合法企業政治行為的懲罰力度,降低企業政治行為的凈收益。
關鍵詞:企業政治行為;企業監管
中圖分類號:F27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5381(2015)03-0010-05
引言
企業政治行為(corporate political activity,CPA)是指企業試圖通過影響政府政策來為公司謀利[1] 的行為, 這是一種非市場戰略,現已逐漸發展成為戰略管理、社會學、政治學、經濟學和財政學相交叉的學科體系[2] 。對于戰略管理者而言,創造和保持競爭優勢是關鍵挑戰,而政治領域常常被認為是創造和保持優勢的一種方式[3]。在美國,商業利益影響政府政策制定的現象普遍存在,例如,Baumgartner Leech[4]的研究表明,企業雇傭的游說家占了整個華盛頓總數的41%,并且貿易協會還占22%。由于美國的競選制度,企業政治行為普遍存在,也是很多企業獲得競爭優勢的來源。然而在中國背景下,企業政治行為就比較神秘,媒體曾爆光葛蘭素史克(中國)投資有限公司部分高管通過大肆行賄來打開藥品銷售渠道、提高藥品售價,而在此之前,強生、輝瑞、朗訊等跨國企業都曾卷入在華行賄風波。在經濟全球化過程中,企業政治行為成為了一些企業獲得競爭優勢的源泉,為此,很有必要對企業政治行為的誘因、路徑及其監管等問題加以研究。
一、企業政治行為的誘因及其路徑
(一)企業政治行為的誘因
Baysinger和Keilloretal[5]提出,產生企業政治行為的誘因可以分為:領域獲利、領域防御、領域維持。領域獲利是指通過參與政治活動來獲得企業的私有利益。領域防御是指干預跟公司戰略目標不一致的公共政策。而領域維持是指影響對完成企業目標產生威脅的公共政策。也有學者從企業層次特征[6、7]、產業層次特征[8]、特定問題要素[9]、制度因素[10]等角度探究企業政治行為的誘因。

出于分析簡化考慮,本文只考慮對稱情況的分析[11],即假設有A、B兩家企業, 他們的行業、規模、技術水平等條件均相同,為了獲取地方政府控制的某種稀缺資源,比如土地的開采權或者某項服務的經營權,他們之間存在著如下博弈: 對于A企業來說, 有兩種戰略選擇: 選擇政治行為( 即通過各種方式來親近地方政府, 贏得政府的認可) 或不選擇政治行為;對于B企業來說, 同樣有上述兩種選擇。假設獲取某種資源的價值為V, 且該資源可以分割, 當A、B兩企業同時選擇政治行為或同時不選擇政治行為時, 兩者可以均分這一資源, 即各自的收益分別為V/ 2。假設企業政治行為成本為C, 那么, 該博弈的支付矩陣如表1所示
表1公司政治行為博弈矩陣
A5B選擇政治行為5不選擇政治行為選擇政治行為5(V/2)-C,(V/2)-C5V-C,0不選擇政治行為50,V-C5V/2,V/2可見,當A選擇政治行為而B不采用時,A和B的收益集為(V-C,0)。當B選擇政治行為而A不選擇時,A和B的收益集為(0,V-C)。當A和B都選擇政治行為的時候,兩者的收益集為(V/2-C,V/2-C)。當A和B都不選擇政治行為時,兩者的收益集為(V/2,V/2)。
由表1可知, 當B企業確定選擇政治行為后, A企業是否選擇政治行為, 決定于政治行為成本C, 當V/ 2-C> 0, 即C< V/ 2時, A的最優戰略是選擇政治行為。類似的, 當B企業確定不選擇政治行為后, A企業是否選擇政治行為, 決定于政治行為的成本C, 當V- C> V/ 2, 即C< V/ 2時, A企業的最優戰略是選擇政治行為。一般來說, 政治行為成本絕對低于資源收益, 即有C< V/ 2成立。因此, A企業的占優策略是選擇政治行為。同理, B企業的占優策略也是選擇政治行為。 可見, 企業政治行為問題是一個典型的囚徒困境模型, 均衡解是( 選擇政治行為, 選擇政治行為) 。
由此,資源的稀缺性會導致企業采取政治行為,只要獲得的利益大于投入的成本,企業的政治行為即領域獲利將會持續下去。同樣,領域防御和領域維持也可以采取上述模型得到驗證。所以,企業的政治行為的誘因可以歸結為領域獲利、領域防御和領域維持。
理論聚焦每個欄目名稱羅發恒,羅明忠:企業政治行為誘因、路徑及其監管的博弈分析(二)企業政治行為的路徑
Hillman等的研究表明,企業政治行為的路徑可以分為主動型和被動型。主動型是指企業經營者主動與政府決策者進行溝通,通過交流影響立法;獨自或與貿易協會合作采用一定的路徑(游說等)來影響立法或管制程序,從而減少對公司的管制[12]。被動型是指企業經營者追蹤立法的進度,調整公司的戰略來順從已經通過的立法和執法程序[13]。Hillman和Hitt[14]把企業政治行為的路徑方法劃分為定位于維護長期關系和持續解決問題的“關系型”方法和致力于解決臨時特定問題的“事務性”方法。歸納已有研究文獻可知,國外公司采用的政治行為策略路徑可以分為以下幾類:
1.競選融資。資助競選公共官員獲選人是國外企業最常采用的參與政治的方式。這是一種歷史最悠久的影響公共政策制定和執行的方法,這種方法導致廣泛的聯盟控制競選融資[15、16],倍受批判。隨著競選制度的發展,逐漸出現了政治行動委員會,使企業為競選捐錢變得更加簡單。政治行動委員會有時會支持挑戰者,只要他的價值觀能符合美國自由企業系統,同時,也會冒風險反對在職的立法者,如果他的再次當選會違背公司利益最大化。競選制度的實施可以使企業家基于自我利益最大化的原則來為符合這個立場的競選者捐款,從而維護自我利益。這是資本角逐政治的表現。
2.游說。游說即雇傭前任的立法者和政府官員等專業人士來進行游說關鍵的立法者。企業家通過游說曾經取得過很顯著的成功。如今,游說進入了防御式模式,變得不正式和秘密了。由于民主制度的發展,立法官員的獨立性和政府官員的輪替,使游說變得很困難,由此催化了圓桌會議的形成,即適應模式,高級管理者聚在一起討論會對政府的政策產生很大的抵觸作用[17]。目前的趨勢是使用直接游說來進行基層的信息傳遞,而不再是過去那種游說家跟被游說的人坐在一起聚會,更多的是把公司的想法傳遞給議會大廳,在合適的時間和給合適的人[18]。游說成為很多企業進行商業活動的非市場活動,游說的效果可以直接影響公司的業績。
3.建立聯盟。企業聯盟是指很多企業共同聯合起來,形成大的利益集團來跟立法部門甚至政府博弈。時至今日,在一些發達國家,商業的觸角遍布各個角落,企業利益跟政府法令沖突也很普遍。但政府是國家的代表,單個企業為了自我的利益是很難與政府抗衡的,由此促成了企業聯盟,比如貿易協會。這就好比石油寡頭OPEC,通過公開的聯合,可以自己制定生產的數量以及價格,以維護成員國的共同利益。但我們也必須清楚,聯盟不是單一的一個權力組織,而是為了達到某個目標。但企業也得跟利益集團構建聯盟,支持國家的政策議程,而不僅僅是企業導向。
4.間接游說。間接游說指不直接對立法者和官員進行游說,而是利用基層游說家,對選民多的地方選民進行游說[19],從而形成有利于自己的處境。在競選制度下,選民是官員考核的考官,政府委員更在乎他們的想法,故對他們進行游說可以占據有利地位。還有一種非直接的游說,就是使用媒介的效應,比如進行廣告宣傳。通過把公司的戰略引入公共政策里引發大家來討論,引導輿論的導向,進而促使立法部門出臺有利于公司利益的政策,這是一種很有技巧的方法,它必須整合企業交流項目的所有部分,同時也得傳遞公司公共政策的立場。媒介效應使用充分可以對政府事務進行干預,如果使用合理既可以維護公司的利益也可以維護公眾的利益。
5.行賄。企業高管通過行賄政府工作人員或利益相關者來達到某種目的是很普遍的。前文提到的葛蘭素史克(中國)投資有限公司高管通過行賄來打開藥品銷售渠道、提高藥品售價就是典型的例子。行賄是秘密進行的,所以很難監管,進而導致官商勾結,使某些政府部門的人員保護某類企業的發展,而限制其他企業的進入或者出臺一些政策來打擊其他企業。
上述企業政治行為路徑是實行競選制度的國家普遍使用的方法,然而在中國背景下,這些方法使用起來不是那么實用。中國的企業政治行為路徑不少是通過行賄來達到目的的。隨著科技的發展,間接游說的方法,比如,微博、微信的廣泛使用,也給一些企業創造了通過輿論導向影響政府政策制定的可能。
二、政府對企業政治行為的監管選擇
(一)簡單模型
假設如下:(1)政府監管企業政治行為促使企業不從事政治行為可以帶來的總體社會經濟效益為Y,而企業進行管理的成本為C1,進行宣傳的成本為D,一旦發現企業從事政治行為罰款C2,企業從事政治行為可獲得的收益為V,同時還得付出政治成本Ca,而不從事政治行為的收益為0。(2)博弈中存在兩個局中人,即政府和企業。(3)作為有限理性的“經濟人”,雙方博弈的順序如下:①政府先選擇是否進行監管。②企業在知道政府的選擇后選擇是否從事政治行為。

由此得到政府與企業的博弈收益圖(圖1)。
圖1政府和企業的博弈收益
假設政府與企業之間的博弈是一次性的,當Y-C1-D≥-Y時,即Y≥(C1+D)/2,也就是政府進行監管所產生的經濟效益大于不監管的負面效應,此時達到納什均衡點(政府監管,企業不從事政治行為),表明當政府進行管理和宣傳成本相比收益足夠小時,政府會樂于去監管,并且監管作用足夠大時,企業就不會從事政治行為。
當-C1-D+C2≤-Y時,即政府進行監管所產生的凈收益小于不進行監管所產生的負面總效益,此時的納什均衡點為(不監管,從事政治行為),政府發現進行監管的成本太高,而企業有利可圖時,企業會從事政治行為,而政府不會監管。只要Y取值足夠大,政府又會轉向監管,同時只要企業獲得的收益小于為政治活動支付的成本時,企業就會停止政治行為。
(二)模型優化
假設政府采取監管的概率是p,企業從事政治行為的概率是q,政府的期望支付函數為EP,企業的期望支付函數為Eq。通過混合策略博弈分析,比較政府和企業在不同概率情況下的期望支付,以決定是否從事政治行為,可得:
Ep=pq(-C1-D+C2)+(1-q)(Y-C1-D)+(1-p)q(-Y)(1)
Eq=pq(V-C2-Ca)+(1-p)q(V-Ca)(2)
分別對這兩個期望效用函數求一階偏導后,可以得到混合策略的納什均衡解:
p=V-Ca5C2(3)
q=C1+D5C2(4)
以上(3)和(4)式表明,政府將以p的概率監管,而企業將以q的概率從事政治行為,(4)式的極值為0,即政府的罰款C2無限大時,企業意識到從事政治行為的成本太高而傾向于不從事政治行為。當C1與D的值越小,(4)式越小,即政府管理的成本與宣傳成本越小,政府會樂于去進行監管,從而企業就會以更小的概率去從事政治行為。
政府的行為則可以從企業的行為策略分析,當V大于Ca時,隨著企業從事政治行為的收益逐漸凸顯,而成本逐漸變小,企業會主動從事政治行為,政府進行監管的概率加大。同時政府進行監管的概率跟政治行為罰款負相關,因為政府認為罰款可以有效威懾企業不從事政治行為。可見,罰款成為阻礙政府從事政治行為監管的要素之一。
通過純策略模型和混合策略模型可得出: 政府缺乏監管,企業傾向于選擇從事政治行為,而當政府加大監管力度時,企業從事政治行為的概率會減小;政府監管的概率與懲罰金額、企業的政治成本和收益密切相關,企業從事政治行為的概率與政府的監管成本、懲罰金額息息相關。由此可見建立“政府—企業”相互制衡的系統化機制,對于減少企業政治行為起著重要的作用。
三、結論
企業政治行為的誘因多樣,包括領域獲利、領域防御和領域維持;其路徑可以歸納為競選融資、游說、建立聯盟、間接游說和行賄,決定了相當部分企業的政治行為具有隱蔽性,并且企業政治行為的監管牽涉到各方利益的博弈,政府既擔任消費者利益維護者的角色,同時又是經濟發展的規劃者,還可能存在角色利益沖突。當Y-C1-D≥-Y時,達到納什均衡點(政府監管,企業不從事政治行為) ;企業從事政治行為的概率與C1,C2,D相關,且C1+D的值越小,企業從事政治行為的概率越小;政府監管的概率與企業罰款負相關,與企業政治行為凈收益正相關。可見,必須從降低監管成本、加大對不合法企業政治行為的懲罰力度、降低企業政治行為的凈收益等方面加強對企業政治行為的有效監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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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遺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