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凝聚力在網絡社會的變化機理及其路徑重構

□　陳聯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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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凝聚力在網絡社會的變化機理及其路徑重構

□陳聯俊

國家凝聚力是國家軟實力。在網絡社會中，國家凝聚力的現實基礎改變，信息傳播、形成過程、社會存在、社會意識等發生變化，發生這些變化的原因主要有網絡社會中經濟互聯共振、政治機制變換、社會結構解體、文化價值交融等方面，網絡社會國家凝聚力的變化帶來了交流溝通、精神整合、價值導向、輻射效應等社會影響，造成了意識形態、權力機制、文化認同、制度規范等多方面問題。國家凝聚力在網絡社會的重構需要改善網絡意識形態教育范式，協調網絡社會組織運轉機制，鞏固網絡社會文化軟實力，建構網絡社會治理制度規范。

國家凝聚力；網絡社會；網絡治理

國家凝聚力是國家軟實力，體現國家的吸引力和向心力，通過人們的思想和行為表現對自己國家的認同感和歸屬感。網絡社會是指建立在互聯網絡技術平臺上人們交往實踐活動的社會共同體。*[美]曼紐爾·卡斯特：《網絡社會的崛起》，夏鑄九等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年版，第434頁。互聯網推動社會變化，也改變了國家凝聚力。要實現國家治理現代化，需要深入考察國家凝聚力在網絡社會中的變化邏輯，引導價值追求，促進國家發展。

一、國家凝聚力及其在網絡社會的變化

國家凝聚力是國家內部為實現共同的理想目標而團結合作的狀態。一般來說，可以通過個體和群體對國家的價值觀念、組織權力、歷史文化、制度體系等多方面的認識和行動體現出來。國家凝聚力在網絡社會的變化主要體現在信息傳播、形成過程、社會存在、社會意識等方面。

1．信息傳播變化。國家凝聚力的形成離不開信息資源在社會中的傳播過程，信息傳播渠道和方式的變化逐漸改變國家凝聚力狀況。國家凝聚力在網絡社會中的改變關鍵在于信息傳播的影響力，其隨著信息的產生、擴散、裂變、整合的不同過程，逐漸發生不同方向的變化。首先，信息的產生。技術改變人們認識事物的角度、廣度和深度。網絡技術對國家凝聚力的改變，源于其改變了信息的產生方式，改變了人們思想觀念中對世界已有的理解圖式。網絡技術越發展，技術的內在關聯性越高，對國家凝聚力的影響越深入。其次，信息的擴散。信息通過人際傳播不斷擴散，傳播速度越快，影響力越大。網絡技術對人際傳播的作用是改變了人際關系的交往模式和交往頻率，通過新型的人際傳播范式，改變信息的流轉和擴散范圍，改變國家凝聚力的信息構成。網絡技術塑造的信息構成處于動態變化之中，形成的吸引力和向心力也不斷變動。再次，信息的裂變。信息在擴散過程中，處于不斷的裂變狀態。信息裂變是信息的再創造，網絡技術為信息裂變提供了載體，信息在虛擬空間中被不同主體接受，呈現出多樣的主觀性特征。當代網絡技術越來越與人們的日常生活緊密關聯，國家凝聚力在網絡社會信息裂變過程中被消解和重構。第四，信息的整合。多元化信息帶來的沖擊是人們思想開放性的提高，對信息的自主整合能力增強，對信息的品質要求日益增長。網絡技術對信息整合起到推動作用，為不同價值觀的較量提供了平臺，增加了國家凝聚力的變量因素。

2．形成過程變化。首先，個體實踐。“社會結構和國家總是從一定的個人的生活過程中產生的。”*《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24頁。國家凝聚力的立足點是個體實踐基礎。只有個體在實踐中從內心產生了認同和歸屬感，國家凝聚力才有實質意義和價值。網絡社會個體活動變化源于虛擬環境，其在現實實踐活動中形成一定的認識基礎，也會在網絡虛擬實踐中進一步發展其心理特性。網絡環境的虛擬性給個體帶來不同的實踐體驗和心理空間，改變其內心的國家存在感，從而改變了國家凝聚力的個體基礎。其次，群體活動。群體活動建立在個體實踐基礎上，但是反過來影響個體活動變化。網絡社會中的群體形態特征較為隱蔽，群體活動可以分為利益驅動型、人際驅動型、價值驅動型、興趣驅動型等，網絡群體心理在網絡群體活動中逐漸形成。不同群體活動中的目的性導向將會影響其活動的發生與嬗變，網絡群體的社會認知、社會情感、社會態度處于不斷的調整之中。網絡群體活動之間存在著千絲萬縷的交叉聯系，對群體心理的分化與改造難以避免。網絡社會不同類型的群體心理有不同的特性，改變國家凝聚力的群體基礎。*陳聯俊：《網絡社會中群體意識的發生與引導》，《政治學研究》，2010年第2期。第三，社會互動。網絡社會互動改變了現實互動的儀式感和情感體驗，經驗傳遞成為常態，網絡社會心理體現在網絡個體以及群體的情緒、態度、語言、習慣等符號環境之中。其形成因素復雜，既有現實社會心理的傳遞和投射，也有網絡社會交往的特有屬性構成。網絡社會心理變化的傳遞性迅捷，尤其是網絡公眾輿論表達，只要其契合社會情緒心理取向，就可能傳遍虛擬空間，引發社會效應，改變國家凝聚力的社會基礎。第四，國家權力。在網絡社會中國家權力與國家凝聚力相互依存，國家權力的運用效能對國家凝聚力影響巨大。從網絡社會結構來說理論上無國界，但網絡社會個體都有自己的國家。國家權力遵循網絡社會運行規律，從網絡特性和社會基礎出發，構建微觀權力運行機制，能夠促進價值共識，夯實國家凝聚力的權力基礎。

3．社會存在的變化。網絡技術打破了社會存在的現實唯一性，孕育了國家凝聚力的變化因子。主要體現在：第一，社會關系。社會關系隨著技術變遷而改變，尤其是網絡技術出現以后，虛擬與現實交往關系相互交融，從時空上重新定義了社會交往模式。這種交往模式既是現實交往的延伸，也是全新的人際網絡互動形式。虛實交融的人際環境帶來交往關系基礎上的身份和溝通的變化，“互聯網中的身份問題十分棘手，它意味著政府與公民之間關系的重大變革。”*[美]彌爾頓·L·穆勒：《網絡與國家：互聯網治理的全球政治學》，周程、魯銳、夏雪、鄭凱倫譯，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219頁。人與人之間更多的是以技術為中介的平等交往，全時空立體化的溝通空間加速包圍個體，溝通渠道大大拓展，無形之中改變了國家凝聚力的社會基礎。國家凝聚力在虛實交融中的不確定因素大大增加，其構建方式被徹底改變。第二，社會活動。人在以網絡技術為平臺的空間中開展虛擬交往實踐活動，全新的實踐結構和功能改變著人自身和社會的發展。網絡社會實踐活動對國家凝聚力的改變是交往活動的變化，虛擬交往活動中的交往主體、中介和樣態等都區別于現實社會，尤其是交往中介的互動符號化更為典型，國家凝聚力必須通過多樣的技術符號來實現重新整合。第三，社會體制。網絡技術出現大大加快了社會體制變革步伐，尤其是縱向管理體制的變化。現實社會金字塔式的科層制管理體制不適應網絡社會發展需要，其逐漸轉化為扁平式去中心化的社會治理體制。個體與個體之間、組織與組織之間、政府與政府之間的話語權趨向對等，任何依附于體制建立起來的社會信任紐帶都需要在網絡社會中重新構建，否則將失去存在價值和意義。凝聚力的心理基礎是信任，網絡社會信任關系變化帶來國家凝聚力的變化。

4．社會意識的變化。網絡社會中個體意識、群體意識和意識形態發生變化，逐漸改變國家凝聚力。第一，個體意識。網絡社會中個體意識隨著社會關系和社會活動的變化而逐漸改變，體現在心理情境、思維方式、意識對象的轉換和調整上。網絡社會中個體意識的經驗來源更加多樣，心理情境超越了個體現實社會條件，跨時空的信息要素為個體意識變化帶來動力。個體思維空間發生變化，思維加工方式轉換，改變其原有的心理圖式。個體意識對象大大拓展，不僅包括現實元素，而且體現虛擬世界中的不同創造。網絡社會快速互動式交往形式給個體持續帶來心理沖擊，增加國家認同的不確定性。第二，群體意識。“國家是人的意志的表現，是每個個人都參與其中的一種普遍意志的表現。”*[德]卡爾·雅斯貝斯：《時代的精神狀況》，王德峰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8年版，第62頁。群體意識不是個體意識的簡單相加，其在網絡社會中有自己的生成特點和變化規律，呈現出集聚性、復雜性、多變性等。網絡空間的去中心化和無邊界性，使得群體規模大大增加，群體信息的集聚程度大大提高。不同類型群體不斷涌現，相互之間的差異和對抗可能性上升，思想意識的交叉沖突加劇。網絡群體的互動溝通始終開放，群體意識的變化節奏與全球接軌，瞬時萬變，難以把握。第三，意識形態。意識形態必須適應網絡社會變化規律，否則將會失去其在虛擬空間的話語權。從內部功能來看，網絡社會意識形態的凝聚力和吸引力受到巨大挑戰，其無法依賴于信息壟斷來增強自身的合法性，必須通過意識形態的先進性來獲得認同和支持。從外部環境來看，網絡社會意識形態之間的滲透和反滲透性越來越明顯，對網絡文化支配權的爭奪越來越激烈，意識形態爭奪戰改變網絡社會國家精神凝聚力。

二、網絡社會國家凝聚力變化的原因及其影響

(一)國家凝聚力在網絡社會發生變化的原因

1．經濟互聯共振。“那些決不依個人‘意志’為轉移的個人的物質生活，即他們的相互制約的生產方式和交往形式，是國家的現實基礎。”*《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377頁。國家凝聚力在網絡社會的首要變化因素是經濟因素，網絡社會經濟的互聯共振性尤其突出。第一，經濟要素信息化。網絡經濟是信息經濟，其生產、分配、交換、消費等以信息為中心，信息是網絡經濟的基本內核。網絡信息從物質實體的存在形式中分離出來，成為經濟社會的基本要素。信息生產依賴于傳播，滲透于傳統行業之中，交易成本降低，效率大大提升。信息要素擴展了思想傳播的條件，加快了文化融合步伐，改變國家凝聚力文化環境。第二，經濟貿易全球化。信息要素的市場范圍跨越了種族、語言、地理、文化等差異，使得經濟貿易的直接性和實時性突出，促進了生產和交換的常態化進行。信息化經濟不僅關系網絡經濟發展，也與實體經濟全面接軌，影響每個國家和地區的經濟安全。信息全球化帶來個體思想解放，提高個體對意識形態的審視與反思能力，加大國家凝聚力形成難度。第三，經濟組織類型化。網絡社會中信息流動表面上繁雜無序，但不同經濟組織有其內在的信息流動規律。網絡經濟組織以網絡平臺為依托相互關聯，規模經濟和個體經濟并行，競爭態勢在全球市場展開，整合資源能力成為占據優勢的必要條件。網絡組織類型化最大程度上將有共同利益、興趣、價值追求的群體集中起來，強化其共同的精神基礎，影響國家凝聚力強弱。第四，經濟效應遞增化。網絡經濟中信息產品的使用遵循市場影響力原則，信息市場越大，使用信息人數越多，成本越小，累積價值越大，也越能夠產生裂變作用。信息能夠與其它經濟要素相結合，產生催化效應。效應遞增性無形中加速信息的傳播與滲透，增加了國家凝聚力變化的可能性。

2．政治機制變換。網絡社會政治治理行為遵循上下互動的參與機制，信息的公開透明和無中心化擴散迫使國家權力要及時回應公民權利的要求和期待。具體體現在：第一，政治主體的改變。網絡社會中的政治主體不僅形式上發生變化，而且本身的政治影響力也發生改變，其不再局限于現實政治體制結構，更突出政治主體與網絡社會之間的契合程度。把握網絡社會運行規律，適應網絡治理趨勢的主體，就能充分發揮政治效用。第二，政治關系的改變。不同政治角色之間的關系在現實政治生活中遵循一定的規范和要求。但是，網絡社會中的政治關系卻可能顛覆現實規制，重塑政治角色。網絡社會政治關系的構建趨勢是理性平等的對話和交流，政治角色重塑的關鍵是建立有效的理想溝通模式，改善政治主體的信任關系。第三，政治進程的改變。網絡社會政治進程的多元化日益凸顯，不同訴求的個體、團體、機構等都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政治進程。網絡社會中的個體力量可以與利益集團相抗爭，起到推動政治發展的價值。網絡群體之間的互動關系越來越密切，可能形成網絡政治集團，改變網絡政治生態。第四，政治系統的改變。網絡社會的出現，從信息輸入、機構設置、人員調配、政策設計等多方面對原有的政治系統產生革命性的沖擊作用。封閉僵化的政治系統如果不進行信息化變革，帶來的政治后果可能會危及政權穩定，制約政治發展。網絡政治主體、政治關系、政治進程、政治系統等方面的變化將改變國家凝聚力的政治生態。

3．社會結構解體。“每一歷史時代主要的經濟生產方式和交換方式以及必然由此產生的社會結構，是該時代政治的和精神的歷史所賴以確立的基礎”。*《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4頁。網絡社會出現以后，國家建立在虛擬和現實交融的社會結構之上。第一，人口結構復雜化。網絡社會中的人口結構打破歷史、地理、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的差異，實現了無差別交往互動，其復雜性程度高于任何現實群體構成。人口結構變化帶來的直接影響是思想文化的碰撞和交流，其對國家凝聚力有兩方面的作用。一方面對原有的精神信仰、知識系統、文化體系、價值觀念等產生消解作用，促使個體與群體的國家向心力下降；另一方面，網絡社會中開放的信息交流，能有效地集合優秀的思想文化資源，激發出社會本身的理性精神，為社會進步創造條件。第二，組織結構扁平化。網絡社會中的社會組織結構從垂直型轉向扁平化，從層級型結構轉向組合型結構，個人與組織、組織與組織、組織與社會之間的關系隨之改變。個人與組織之間的聯系從人身依賴轉變為技術依賴，個體不再通過自己身體的“在場”來體現對組織的貢獻，對組織的心理歸屬感下降。組織與組織之間信息公開化程度大大增加，組織競爭更多地取決于組織本身的吸引力以及對社會需要的滿足度。網絡組織類型與社會結構之間關系越發密切，組織類型變化推動社會結構變遷。第三，階層結構混合化。現實社會中社會階層之間界限分明，逐漸形成獨有的價值觀念、思維特點、交往范圍和生活方式等。但是，網絡社會中社會階層結構開始混合化發展，所有階層都會受到網絡技術潮流驅動，逐漸形成社會一體化的認知結構、信息來源、交往模式、輿論熱點等，其在網絡社會中的博弈主要依賴于話語權的社會影響力。網絡社會中社會結構的解體與轉變為國家凝聚力增加了諸多變數。

4．文化價值交融。隨著網絡技術的發展，不同地域文化混合起來，彼此之間交融分化，產生新型的文化價值。網絡社會文化博弈有三個層面：第一，價值觀。網絡社會中的文化較量歸根結底是價值觀博弈。在文化交融中，文化能否感染人、吸引人，關鍵在于其文化內核的先進性。個人主義價值觀和集體主義價值觀論戰會以顯性或隱性形式長期存在于網絡社會之中。網絡社會個體意識的強化推動了個人主義價值觀沖擊集體主義價值觀，對國家凝聚力的消解性突出。第二，傳統性。網絡技術的出現進一步打破了信息壁壘，文化傳統得以在同一平臺上進行展現。不同傳統以不同形式開展網絡傳播，其影響力既取決于傳統本身，也取決于傳播力量。傳統文化與網絡技術的結合越貼切，對現實社會的影響就越大。第三，現代性。網絡社會中文化現代性表現的是文化的理性精神。“理性向來就存在，只是不總具有理性的形式。”*《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8頁。非理性文化伴隨網絡社會的產生而出現，只有以理性來引導創造性，扼制其破壞性，才能為網絡社會發展提供有秩序的未來。在網絡文化認同的重塑中，文化理性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國家凝聚力只有在個人理性與社會理性的共同推動中，才能重新建構。

(二)國家凝聚力在網絡社會發生變化的影響

1．社會影響。第一，交流溝通。國家凝聚力在網絡社會中的變化調節個體與國家之間的關系。現實社會關系中個體無法與國家力量相抗衡，網絡社會的出現給國家帶來了相當的社會壓力，個體通過網絡可以表達不同的個性化訴求，并獲得群體性支持。國家需要適應變化規律，擺脫現實制度慣性和路徑依賴，重新在網絡社會建構起與個體溝通的新機制，在非中心化的網絡空間中突出中心化作用。第二，精神整合。國家凝聚力的變化不僅是解構，在一定意義上也是重構。這種重構價值在于整合力量，集中智慧，再造體系。國家凝聚力在網絡社會不僅是現實社會基礎上精神力量的整合，更是虛擬空間中思想文化的集中效應，要在不同思想文化的激蕩中，發揮出整合性作用。第三，價值導向。國家凝聚力在網絡社會對個體與群體的思想和行為產生導向性作用。網絡社會國家凝聚力強，個體與群體逐漸對國家產生信任和依賴感，并在網絡活動中自覺支持政府行為，進一步強化國家力量。國家凝聚力在網絡社會弱，離散效應慢慢顯現，個體對國家的懷疑、批判，乃至背叛行為，就會越來越多，加劇國家公信力的流失，從而削弱執政基礎。第四，輻射效應。國家凝聚力在網絡社會的變化持續不斷，無論是正面影響，還是負面作用，都會在國家治理中反映出來，帶來一系列的社會后果。如果國家凝聚力在網絡社會中不斷增強，其對于經濟建設、政治統治、社會治理、文化繁榮等將起到積極作用，反之則可能從內在精神上瓦解國家的進步動力，解除國家的競爭優勢，分散國家的執政資源，影響國家的長期發展。

2．主要問題。網絡技術改變了國家凝聚力的現實結構，帶來的主要問題表現在：第一，意識形態傳播變化。意識形態是國家凝聚力的必備要素，任何國家都離不開意識形態的存在價值，網絡社會同樣如此。網絡社會中的意識形態傳播環境發生巨大變化，非線性傳播成為常態，傳播渠道大大增加。互聯網對國家凝聚力的結構性改變是將基于傳統、地域和組織的凝聚力，逐步轉向基于信息市場的凝聚力。意識形態的多元化競爭不可避免，國家認同、集體認同和自我認同的挑戰不斷出現。國家凝聚力在網絡社會的意識形態社會基礎逐步向個體轉移，意識形態博弈機制發生改變。第二，權力架構組成變化。權力架構形成主要有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兩種路徑。現實社會中權力集中程度較高，國家對社會的控制更多依賴于權力集團的統治和治理。網絡社會中的集權能力被最大化消解，權力架構中底層的溝通能力大大增強，相互之間的情感支持和資源共享越來越多，由下而上的社會壓力越來越大，尤其是網絡社會的無邊界性使得權力基礎容易被動搖和分化。國家凝聚力在網絡社會的權力重心從現實社會的控制力轉向向心力，也就是說，國家權力需要與社會權力結合起來，共同構建國家凝聚力。第三，文化認同特性變化。國家凝聚力在網絡社會中的認同結構變化主要原因是社會交往關系的變化。社會關系本身就是社會結構性表現，認同結構從心理歸屬上反映出社會關系的特征。網絡社會交往既有現實社會關系延伸，也拓展出跨越時空的立體式互動，從而將認同結構范圍大大擴大。主體在網絡社會中的身份認同呈現出多變性，主體思維和行為特性會以自己的方式呈現出來，改變國家凝聚力的內在結構。網絡社會文化沖突明顯，認同問題越來越突出，需要從不同方面完善認同基礎。第四，制度規范體系變化。現實社會的制度規范建立在縱向管理理念之上，逐漸形成以科層制為主的管理體系，制約著不同主體的行動路徑。網絡社會中主體之間平等關系的確立，以及信息公開化、透明化等，改變了制度存在的社會基礎。國家凝聚力的變化更進一步加速了現實制度規范在網絡社會的解體，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虛擬空間的無序化局面。

三、國家凝聚力在網絡社會的重構路徑

國家凝聚力在網絡社會中的變化剛剛開始，已經逐步顯現出其社會影響和可能產生的問題。那么，如何對其進行有效建構，凝聚力量呢？

(一)改善網絡意識形態教育范式

“國家一旦成了對社會來說是獨立的力量，馬上就產生了另外的意識形態。”*《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08頁。網絡社會是國家發展的新領域和新空間，需要在網絡社會樹立意識形態主導性，重建“意義世界”。第一，情感認同。網絡社會中多元、多樣、多變的思想文化給意識形態增加了諸多反向牽引力，加大了情感認同的強度和難度。網絡社會意識形態教育必須增強馬克思主義科學信仰的滲透力，實現意識形態向日常生活化轉型，與網絡傳播規律、大眾關注熱點、社會發展趨勢等結合起來，才可能占領思想高地，起到主導作用。第二，理性認同。意識形態的解釋力關系網絡社會中主體的理性認同。如果意識形態對社會發展有著理論的預見性，對社會問題有著現實的針對性，其在網絡社會中的引領作用就能充分發揮出來。國家需要根據網絡社會發展推陳出新，對意識形態不斷進行新的理論建構，獲得理性認同的持久生命力。第三，集體認同。網絡社會崛起以后，集體關系被不同的社會力量形塑，對集體主義思想的沖擊影響巨大。網絡空間中個體取得了相應對等的信息發布權和議題設定權，個體對集體的話語依賴感消失。要在網絡社會中構建集體認同，關鍵是不同形式的集體關系要能夠提供全新的集體身份，反映個體多方面訴求，充分體現集體的代表性和號召力，重塑集體意識。第四，國家認同。“在現實社會和政治中存在民族獨立和國家主權問題，在互聯網上也有虛擬主權。”*張純厚：《全球化和互聯網時代的國家主權、民族國家與網絡殖民主義》，《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12年第4期。網絡社會國家認同需要運用綜合力量來強化，要用馬克思主義來引領網絡社會思潮，強化理論魅力；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共同理想來感召網絡社會群體，凝聚價值共識；用民族精神和時代精神來吸引網絡社會力量，豐富精神世界；用社會主義道德建設來凈化網絡社會風氣，培育良好風尚。

(二)協調網絡社會組織運轉機制

“互聯網將使現存組織機構的形式在運行中發生重構，以滿足新的要求或新的網絡運動的潛在要求。”*[英]安德魯·查德威克：《互聯網政治學：國家、公民與新傳播技術》，任孟山譯，華夏出版社2010年版，第181頁。網絡組織中個體組合關系呈現出自主性、即時性、交叉性和靈活性等，要發揮網絡社會權力的作用，就要將縱向的組織控制轉變為橫向的組織治理，需要強調：第一，提倡組織自律。網絡組織是網絡社會發展的活力源泉。要促進網絡社會發展，就要從網絡組織自身出發，為其指出發展路向。既鼓勵其根據自身和市場需要發展壯大，也要把社會責任和貢獻作為組織價值取向的重要部分，從組織價值觀上奠定國家凝聚力的認同基礎。第二，把握組織動向。網絡組織隨著技術發展和信息邏輯而變化，組織細胞對國家凝聚力的影響不斷改變，要掌握其動態性變化，需要對不同類型的網絡組織進行分類把握。通過有效的類型評估，了解網絡組織的方向性變化，進而開展“選擇性激勵”，鞏固國家凝聚力的動力基礎。第三，協調組織關系。網絡社會中的個體、組織、國家之間的關系有不同的組合特征。組織與個體的關系是分權式管理，現實組織對個體的強勢地位被網絡組織對個體的依賴地位所替代。國家與網絡組織之間需要改變治理思維，通過治理主體之間的協商對話，從注重管理向注重服務轉變，使得網絡組織對國家依賴性不斷增強。第四，加強組織監管。在網絡社會中建設服務型政府與加強組織監管要同步進行。組織監管主要是要及時引導組織發起人、意見領袖以及成員結構等，特別是國家要注重培育網絡政府組織的社會信譽，強化政府組織的社會效益，將網絡政府組織轉變為凝聚人心的重要載體，舒緩矛盾沖突，化解信任危機。

(三)鞏固網絡社會文化軟實力

“許多事情還有待文化去做，甚至可以說，文化的任務是無窮無盡的。”*《列寧全集》(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363頁。文化權力是軟實力，國家凝聚力在網絡社會需要發揮文化權力的作用。第一，發掘文化內涵。發掘網絡社會文化內涵的主要途徑是馬克思主義文化觀、中華民族的文化傳統和人民群眾的文化創造。只有堅持馬克思主義文化觀為指導，在優秀的文化傳統中尋找文化底蘊，在鮮活的文化創造中推動文化發展，才能占據網絡社會文化軟實力的制高點。第二，改進文化傳播。文化信息化形式復雜多樣，需要對網絡傳播的內容、載體、路徑、對象等進行系統化設計，以改進文化傳播的社會效果，增強意識形態媒介話語權。*黃巖、王海穩：《移動網絡時代的媒介話語與意識形態安全》，《中共浙江省委黨校學報》，2016年第2期。網絡文化傳播既要有價值主導，以扼制“文化帝國主義”的擴張，也要發揮“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優勢，體現文化多樣化發展。第三，拓展文化領域。網絡社會文化權力要在不同領域發揮作用，特別是在群眾喜聞樂見、積極活躍的網絡空間領域中，更要保持社會主義文化的廣泛影響力。在網絡門戶、網絡社區、網絡論壇、網絡游戲、網絡視頻、即時通信工具等群體集中的網絡活動空間中，要以豐富多彩、生動活潑的主流文化占據文化據點，營造積極向上的網絡文化氛圍，延續文化基因，引領文化潮流。第四，造就文化人才。只有解決了網絡文化人才的培養機制，才能不斷創造優秀網絡文化產品，開創全新的網絡文化局面。網絡文化人才既要注重正面導向的網絡文化形象，引導網絡文化風氣，提升網絡文化層次，也要突出文化創新能力，以先進的網絡技術為支撐，適應網絡社會變化，不斷滿足日益增長的網絡文化需求，促進網絡文化繁榮。

(四)建構網絡社會治理制度規范

“在人民生活的各個不同環節中，政治國家即國家制度的形成是最困難的。”*《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42頁。網絡社會發展歷史短暫，制度需求巨大，國家凝聚力在網絡社會的制度建構需要考慮：第一，激勵作用。制度重構要嵌入網絡社會結構，激發主體內在動力。制度要為網絡主體創造利益共享、權利共有、社會共治、文化共生的虛擬環境，使得不同主體能夠在網絡社會中有序開展多種社會活動，找到實現自己價值的機會和路徑。網絡社會的制度激勵要充分考慮不同社會階層需求，并且與現實社會制度統一協調，促進社會進步。第二，團結作用。網絡社會發展初期，信任關系解體，社會秩序混亂，多種力量沖突嚴重，阻礙了國家凝聚力的形成。網絡社會制度要把整個社會的信任體系重新建構起來，增強個體、群體與國家之間的互信程度，建立網絡社會的道德倫理體系，尤其要重視個體與國家之間的互動制度設計，通過互動理解增進信任合作，穩定制度預期效應，逐步在網絡社會中增加國家的合法性資源。第三，約束作用。“任何依照網絡社會的規范生活的人，同時也是生活于現實社會準則的人。一旦你進入網絡空間你就是身處兩地，那么兩地的規范你都應該遵守。”*[美]勞倫斯·萊斯格：《代碼2.0：網絡空間中的法律》，李旭、沈偉偉譯，清華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321頁。網絡社會交往模式改變，制度環境變化，需要從多重因素出發，全面系統地進行頂層制度設計。針對網絡特性改變制度思維，從管制型轉化為治理型，綜合多方參與，既強調國家力量，也強調自我治理，運用制度化的法律法規和非制度化的道德倫理，從總體上增加網絡社會的和諧因素，營造網絡文明空間。

“傳統的科層制組織，包括國家政府，能夠創建它們自己的網絡組織，并且通過利用網絡化的能力來捍衛、促進其自身的利益。”*[美]彌爾頓·L·穆勒：《網絡與國家：互聯網治理的全球政治學》，周程、魯銳、夏雪、鄭凱倫譯，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58頁。網絡社會的出現對國家凝聚力既是挑戰，也是機遇，關鍵是如何把握其作用機制，促進國家治理現代化。網絡治理是國家治理的重要組成部分，需要不斷加強對其運行規律與對策的研究，以適應信息時代的發展要求。□

(責任編輯：熊覺)

2016-04-05

陳聯俊，暨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院長、副教授，碩導，主要研究方向為網絡政治。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網絡社會國家凝聚力的變化與重構研究”(編號：13CKS013)；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增強理論自信的‘問題導向型’思想政治理論課教學模式探索”(編號：14JDSZK092)；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當代中國社會公共參與有序化研究”(編號：15BKS039)。

D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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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9092(2016)05-0090-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