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芹,顏 巖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 哲學院,武漢430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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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馬克思主義”對大學生馬克思主義信仰的影響
王芹,顏巖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 哲學院,武漢430073)
[摘要]后馬克思主義是一股產生于20世紀60年代末,深受后現代主義和后結構主義影響的西方哲學社會思潮。后馬克思主義通常和后現代主義、后結構主義、后資本主義、后工業社會等“后話語”緊密相聯,主張拒斥形而上學和大寫歷史,否認歷史必然性和社會客觀規律,質疑社會發展和歷史進步。后馬克思主義主張“解構”馬克思主義的核心觀點,否認馬克思主義的階級理論,不相信僅憑無產階級便能夠實現人類解放,傾向于建立一種“彩虹聯盟”,期待各種反資本主義力量實現“接合”。后馬克思主義還否認馬克思主義的物質生產理論,認為馬克思陷入了“生產之境”,陷入了對勞動概念的抽象價值懸設。后馬克思主義的這些觀點對當代大學生的馬克思主義信仰產生了一定的負面影響。只有不斷加強內功,提高修養,才能有效阻斷后馬克思主義的消極影響,樹立正確的馬克思主義觀。
[關鍵詞]后馬克思主義;大學生;馬克思主義;信仰
20世紀70年代中后期,后馬克思主義思潮開始在西方學界嶄露頭角,大部分后馬克思主義理論家都明確聲稱要拒斥馬克思主義的核心觀點,無論他們是否承認自己仍然是馬克思主義者,在基本理論和方法上,無疑都遠離了馬克思主義。后馬克思主義通常和后現代主義、后結構主義、后資本主義、后工業社會等“后話語”緊密聯系在一起,主張拒斥形而上學和大寫的歷史,否認歷史必然性和社會客觀規律,質疑社會發展和歷史進步。后馬克思主義思潮對我們反思蘇聯馬克思主義的歷史局限性有一定的啟發意義,但當它蔓延至大學校園,逐漸進入大學生這個特殊群體的視野時,由于學生們往往對馬克思主義的精神實質把握得不夠精準,結果便很有可能導致馬克思主義信仰的迷失*后馬克思主義思潮對當代大學生的影響更多情況下是無意識的,學生們并沒有直接閱讀和接觸純粹學術意義上的后馬克思主義著作,但他們在互聯網各類論壇上看到的歪曲馬克思主義的言論,很大一部分源于后馬克思主義,但需要指出,網絡上對后馬克思主義思潮的理解大多也是誤讀,因此必須澄清后馬克思主義的內涵和實質。本文將在第一部分探討這個問題。。因此,研究后馬克思主義思潮及其在當代大學生群體中的影響,是當前高校思想政治理論工作不可忽視的一環。
一、后馬克思主義的內涵與實質
近年來,國內外已有諸多學者關注后馬克思主義,但對后馬克思主義的產生原因、基本特征和代表人物并未形成一致意見。國內學者孔明安主張從廣義和狹義兩個視角來劃分后馬克思主義,前者指“建立在西方后結構主義或解構哲學基礎之上,對馬克思主義進行分析批判和研究的最新的西方哲學社會思潮”,后者指“由英國著名學者拉克勞和墨菲于1985年出版的《領導權與社會主義策略》率先正式提出,并逐漸擴展到其他領域的一種理論思潮”[1]。目前學界對于后馬克思主義有一個較為固定的看法,即認為它產生于20世紀60、70年代,是一股受后現代主義和后結構主義影響的批判理論思潮。臺灣學者黃瑞祺將后馬克思主義產生的原因歸為戰后歐美社會的新變化,具體表現在四個方面:第一,休閑及消費在大眾生活中變得越來越重要,不同之消費能力或消費品位者形成不同的族群,成為當代社會明顯的身份象征。第二,生態問題的凸現和環保運動的興起,使得“生產至上”的觀念遭到質疑,根據生產而劃分的階級不再是唯一重要的社會區分。第三,女性運動的盛行使得性別身份越發明顯且受到尊重。第四,新興宗教的產生表明宗教身份認同仍不失重要性。[2]8-9在黃瑞祺看來,后馬克思主義“一定是對馬克思主義有所批判及揚棄,此外還要把馬克思主義的某些要素整合到另一個新的整體當中,在此一整體中馬克思主義的‘合理’要素和其他品牌的學術思想整合在一起”[2]24。高宣揚反對將后馬克思主義簡單歸結為對馬克思主義的一般性否定,在他看來,后馬克思主義是一種“極其復雜的社會文化現象,某種表明多多少少與馬克思的思想相關的特殊的文化重構或重建的現象,……它的出現,不但不表明馬克思的思想的‘過時’或‘死亡’,而且還從其復雜的表現形式中呈現出馬克思的思想及其影響的復雜性”[2]124。國外學者也對后馬克思主義與馬克思主義的關系進行了深入探討,例如,伊格爾頓認為后馬克思主義者是“那些在某些方面保留著馬克思主義但總體上已經從馬克思主義轉向了其他學說的人們”[3]。山琦薰認為“‘后馬克思主義’的戰略,就是遵循馬克思主義而又將馬克思主義向前推進,從馬克思主義中去尋找超越馬克思主義的東西”[4]。霍爾則在一次訪談中明確指出:“在我意識到必需要超越正統的馬克思主義、超越由歷史規律所擔保的馬克思主義觀念的意義上,我才是一個‘后馬克思主義者’。不過,我仍然在我所理解的馬克思主義立場的話語范圍內從事我的理論活動。……‘后’意味著在一套已經確立的問題、在一個問題架構的基礎上繼續思考。這并不是說要離開這一領域,而是要把它作為參照點來運用。”[5]204
把握后馬克思主義的實質要注意兩個問題:首先,不能簡單認定后馬克思主義是一股反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思潮。關于這一點拉克勞說得很清楚:“后馬克思主義不意味著在馬克思之外或反馬克思主義,而是重視其他社會斗爭形式的馬克思主義,這些斗爭形式從19世紀以來已經發展了性、性別、民族、種族等等方面的特征。后馬克思主義意味著仍然是馬克思主義的探索,但是它加入了所有社會構造特性中的多樣化方面。”[6]4-5其次,不能將后馬克思主義與新馬克思主義混為一談。瑟伯恩在《從馬克思主義到后馬克思主義》中將當前左派的政治立場分為四種類型:新馬克思主義、彈性馬克思主義、后馬克思主義、非馬克思主義。在他看來,后馬克思主義者指的是那些“明確具有馬克思主義背景,但其近期作品又超越了馬克思主義問題,且不公開聲稱繼續致力于馬克思主義的人。……‘新馬克思主義’一詞將只用于理論設想方面,既表示嚴重偏離經典馬克思主義,同時又明確保持對馬克思主義的忠誠”[7]。筆者認為,區分后馬克思主義與新馬克思主義的關鍵不是看是否運用了后現代主義和后結構主義的方法和觀點,而是看是否對馬克思主義的核心范疇進行了解構。紐曼曾將后馬克思主義對馬克思主義核心范疇的質疑歸納為三方面的內容:“其一,階級本質主義——工業無產階級代表資本主義統治下的整個社會并因此成為履行社會革命任務的惟一階級;其二,經濟決定論——資本主義經濟決定所有社會的、政治的現象;其三、理性主義的、辯證的確定性——歷史是一個合乎理性的進程,它在共產主義那里達到頂點,因為在共產主義社會所有的社會矛盾統統被消除了。”[5]297-298依照這個標準,我們便可以方便地確定后馬克思主義和新馬克思主義的邊界。
依據研究者對后馬克思主義的不同態度,可分為贊同派和反對派:前者認為后馬克思主義在各種“后”話語(后資本主義、后工業、后福特制、后社會主義)背景下發展了馬克思主義,后者則將之視為一種“新修正主義”、反馬克思主義、“新社會主義”。托米和湯申德認為,后馬克思主義在對馬克思的歷史理論、革命主體理論、倫理學、實證主義方法、知識分子先驅身份、民主理論的解構方面具有“家族相似性”;西姆進一步區分了兩種后馬克思主義:一是以利奧塔和鮑德里亞為代表的更多背叛馬克思主義基本原則的后馬克思主義,二是以拉克勞和莫菲為代表的利用當代后結構主義、后現代主義、女權主義等理論資源修正經典馬克思主義的后馬克思主義。事實上,除了少部分極端的后馬克思主義者外,大部分后馬克思主義者在解構馬克思主義的同時也在積極地建構馬克思主義。
以上是近年學界對后馬克思主義思潮的研究綜述,目前很少有人關注該思潮對高校大學生馬克思主義信仰的影響。在課堂上,老師們基本不會討論后馬克思主義,而學生們囿于自身的專業知識和閱讀能力,很難認清后馬克思主義的“廬山真面目”,結果只能聽命于網絡言論,任由其擺布。
二、后馬克思主義對馬克思主義的“解構”
(一)否認歷史必然性和社會規律的客觀性
后馬克思主義理論家認為歷史必然性是歷史哲學作出的虛假預設,他們更愿意相信歷史是偶然的,“如果要想象一個歷史現象或一個歷史事件的整體,那將是不可比較而又不可通約的一種在此、一種如此和一種自性。……每一個歷史事件都是獨特和偶然的”[8]。后馬克思主義代表人物拉克勞坦承更青睞“歷史的偶然性領域”,并主張用領導權的概念來“填充歷史必然性中被打開的裂縫”[6]1。由此出發,他反對任何形式的歷史決定論,認為“決定的一面,把特殊性建立在必然性之中,限制了不確定性多樣性;不確定的一面因此被還原到只是決定性的增補”[6]49。托米一語道破了天機:“如果后馬克思主義有一種‘自我形象’的話,那么它就是這樣一種形象:建立在承認歷史發展的完全偶然性和境遇性之上,明確地拒絕歷史唯物主義的必然性圖像”[9]。
后馬克思主義者還對歷史進步論持懷疑態度,他們對柯林武德的歷史理論深信不疑,堅持認為進步必須是一種毫無損失的純粹獲益。按照這種觀點,人類歷史就不再有任何真正的進步。后馬克思主義的這種觀點對馬克思主義的共產主義學說直接構成了威脅,因為按照后馬克思主義的說法,共產主義社會即便會在將來某一天到來,也不意味著人類獲得解放和自由。如赫勒就認為,通往未來的列車的終點站有可能是共產主義,也可能是奧斯維辛或古拉格。
(二)否認馬克思主義的階級理論
后馬克思主義者還反對馬克思主義的階級理論,在他們看來,馬克思的階級理論反映的是19世紀中葉資本主義社會的基本狀況,現在資本主義社會已經發展變化了,因此馬克思的觀點也就不再適用了。從否定必然性出發,后馬克思主義不相信僅憑無產階級一個階級之力便能夠實現人類解放,他們更傾向于建立一種“彩虹聯盟”,期待各種反對資本主義的力量“接合”起來。瓦伊達更是以無產階級的個人利益和階級利益存在矛盾為由,否認無產階級的存在,他甚至公然說道:“對于經驗來說,‘自在階級’和‘自為階級’之間的區分沒有意義”,階級意識“不能被其在理論所指定的生產關系中的位置所決定”[10]。由于后馬克思主義提出的“接合”策略抹殺了各種政治力量的差別,尤其是忽略了工人階級的特殊性和重要性,這就注定“彩虹聯盟”只會是一種烏托邦的幻想。
(三)否認馬克思主義的物質生產理論
后馬克思主義還否認馬克思唯物史觀的物質生產概念。鮑德里亞在《生產之境》開篇處調侃道:“一個幽靈,一個生產的幽靈在革命的想象中徘徊,他到處支持著沒有約束的生產浪漫主義。”[11]按照鮑德里亞的理解,任何需求和使用價值都是社會建構出來的,即通過一種符號價值的誘惑使主體誤以為是自己真實的需要。由此出發,他認為馬克思對使用價值的青睞是一種從人類生物本能出發的自然主義觀點。從對使用價值概念的懷疑出發,鮑德里亞進而對個體的理性消費能力、真實消費對資本的抵抗以及社會主義消費的合理性產生了懷疑。消費批判的下一步是生產批判,鮑德里亞認為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僅僅強調資本主義社會的生產層面,已經不再是一種革命理論了。他還狂妄的聲稱:一切事物都終結了!
這是勞動的終結。這是生產的終結。這是政治經濟學的終結。這是能指/所指的辯證關系的終結,而正是這種辯證關系使得知識的積累、意義的積累和積累話語的線性積累成為可能。同時也是交換價值/使用價值的辯證關系的同時終結,而正是這種辯證關系先前使得資本的積累和社會生產成為可能。是線性話語的終結。是線性銷售的終結。是符號的階級時代的終結。是生產時代的終結[12]。
鮑德里亞對馬克思政治經濟學的批判是從勞動概念開始的,通過解讀《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他確信馬克思的勞動概念具有明顯的人類學和倫理學性質:勞動作為人類的基本需要和基本活動,具有自然屬性,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勞動變成了異化勞動,人類的潛能受到抑制,我們的任務就是推翻資本主義制度,恢復勞動這一人類的本質。鮑德里亞認為,馬克思的這種勞動概念與資產階級平等、理性、自由、進步等概念本質一樣,都是抽象的,必須加以拋棄。凱爾納對鮑德里亞的后馬克思主義進行了批判,他發問道:符號真能輕易擺脫生產的邏輯嗎?對生產的強調并不一定就是“生產之鏡”,如果這樣的話,我們完全可以說鮑德里亞對符號的強調就是“符號之鏡”,對技術的強調就是“技術之鏡”,對后現代的強調就是“后現代之鏡”。
三、后馬克思主義對大學生馬克思主義信仰的影響及對策
后馬克思主義的歷史懷疑論對當代大學生產生了一定的消極影響,學生們一旦信奉這種觀點,就會放棄共產主義的理想信念,甚至會走向歷史虛無主義;后馬克思主義對馬克思階級理論的質疑,可能會令學生們迷失正確的方向,喪失革命信心;后馬克思主義對馬克思物質生產概念的詰問,一方面會讓學生們陷入浪漫主義,遺忘社會存在的根基,殊不知,缺失了生產力的發展,共產主義又如何實現呢?另一方面,強調當前社會已經進入了符號消費時代,恰恰忽視了資本邏輯才是罪魁禍首,忽視了生產決定消費這一馬克思主義的基本觀點,而且極有可能會掩蓋資本主義社會剝削的秘密。伊格爾頓在《馬克思為什么是對的》一書中針對西方十種典型的反馬克思主義觀點逐一進行了批判,這些反馬克思主義的觀點非常具有迷惑性和隱蔽性,很大程度上與后馬克思主義思潮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系。如何才能盡可能地限制后馬克思主義思潮的消極影響呢?我們不妨從以下三個方面做些工作:首先,廣大教師必須自己先弄清楚后馬克思主義的來龍去脈和基本理論觀點。通過研讀后馬克思主義理論家的文本,一方面指出其缺陷,另一方面吸取其精華。在闡釋資本主義社會新變化,擴寬馬克思主義的問題域等方面,后馬克思主義(尤其是建構的后馬克思主義)還是有借鑒意義的。其次,在課堂上不能回避問題,要敢于讓馬克思主義同后馬克思主義同臺競爭,在比較中讓學生明白馬克思主義是科學的。再次,要組織專家學者定期做報告,把學界近年對馬克思主義的最近研究成果及時傳達給學生,深化其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解。總之,高校思政課教師要多關注馬克思主義的最新研究動態,打好基礎,練好內功,這樣才能抵制后馬克思主義的消極影響,引領大學生成為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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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崔家善付堃騁〕
[中圖分類號]A81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0-8284(2016)02-0015-04
[作者簡介]王芹(1981—),女,湖北荊門人,博士研究生,從事馬克思主義哲學基本理論研究。
[基金項目]湖北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后馬克思主義對當代大學生馬克思主義信仰的影響及應對措施研究”(13g075)
[收稿日期]2015-12-19
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