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偉容
(廣西大學 外國語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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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態模型視角下的菲律賓英語研究
陳偉容
(廣西大學外國語學院,廣西南寧530004)
基于Schneider動態模型對菲律賓英語中的四個因素進行定性分析,通過搜集和分析史料、文獻和報刊資料,揭示當前菲律賓英語中時代特征,并將通過這些特征與動態模型比較,推斷菲律賓英語正處于內生標準穩定階段,驗證Schneider動態模型在分析菲律賓英語演變的適用性,為研究英語變體的演變提供新視角和方法。
動態模型;菲律賓英語;內生標準穩定階段
受殖民擴張和全球化的影響,英語成為當今世界最主要的國際通用語。當地文化、政治和社會影響致使被殖民地的英語出現本土化特征。菲律賓是東南亞唯一一個曾被美國殖民的國家,美國對菲律賓的方方面面,尤其是政治、語言和教育模式等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因此起源獨特的菲律賓英語具有研究價值。根據Kachru[1]的“同心三圈模式”,菲律賓英語是外圈英語的一個典型代表,英語是菲律賓的官方語言和第二語言。Kachru的模式從橫向上揭示了菲律賓英語在全球英語變體中的地位,但沒有解釋菲律賓英語的歷時演變規律和當前所處的發展階段。Schneider[2]基于生態語言學和語言進化論所提出的動態模型為研究英語變體的歷時演變提供合理的理論支撐,該模型可劃分一種變體形成的各個階段并能探究此階段的特征和構成原因。
Schneider對菲律賓英語的演變進行了分析,認為菲律賓英語顯示出一些“內生標準穩定階段”的特征,但指出從1986年開始,民眾對英語產生厭惡甚至仇恨之情,因此菲律賓英語發展“中斷”[2],因此尚不能斷定菲律賓英語已經處于這一階段。當前受全球化影響和美國化趨勢的加強,英語以更強的勢頭影響著世界各國。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菲律賓英語是否有新的變化需要進一步探究。近期研究注重通過語料庫方法,從某一語言特征的演變過程來推斷和論證菲律賓英語所處的階段。Collins 等基于Phil-Brown和ICE-Phil語料庫,從關系從句的演變推測菲律賓英語所處的階段[3]。Borlongan和Dita通過探討菲律賓英語中謂語的歷時變化來推斷菲律賓英語所處的階段[4]。
對于菲律賓英語是否因為民眾的“仇視心理”而處于中斷發展階段尚無定論,而后續的研究注重某一語言特征并不能從整體上反映菲律賓英語現在所處的階段。因此,本文旨在基于動態模式,重新梳理菲律賓英語當前所處階段,以深入了解菲律賓英語的演變和發展。
Schneider于2003年[ ]提出動態模式,并逐漸將該理論發展完善,該理論在分析后殖民英語的演變方面具有強大的解釋力。動態模式理論是“首個統一而連貫的專門解釋世界后殖民英語發展的理論”[2](P4)。Schneider認為后殖民英語的發展經歷五個連續階段,即基礎階段(foundation),外生標準穩定階段(exonormative stabilization)、本土化階段(nativization)、內生標準穩定階段(endonormative stabilization)和分化變異階段(differentiation)[2]。而在每個階段都涵蓋一系列具體又相互依賴的生態因素和語言因素,這些因素分為四大類:非語言背景、身份認同建構、社會語言條件以及典型的語言結果。其中非語言背景指的是社會政治背景,主要涉及殖民者與被殖民者間競爭互補的關系。身份認同建既包括被殖民者的身份認同也包括殖民者的身份認同。社會語言條件涉及語言生態、交流背景和參與者對具體變體的使用、規范傾向和態度。語言結果是語言接觸后引起的詞匯層面的結構變化,語音和語法等的變化。
當前菲律賓英語是如Schneider所言發展中斷還是已經進入第四階段尚無定論。第四階段——內生標準穩定階段的特征主要有:非語言背景上的體現是被殖民國家取得獨立并開始國家建設。殖民者和被殖民者都逐漸認為自己是新生國家的成員并為之感到自豪,出現一些“事件”反映身份認同脫離宗主國。公共話語強調語言的同質性。開始修訂新生的英語變體,并出現相應的變體英語詞典和語法。文學創作使用新英語變體并強調該變體文學的獨立性。
因此,本文采用自上而下的方法,根據動態模型的第四階段的特征來分析菲律賓英語當前的四個參數特征,以考察菲律賓英語是否繼續發展,是否已經進入內生標準穩定階段。
(一)社會政治背景
菲律賓最初被西班牙殖民,在西班牙殖民時期,西班牙語是貴族語言,平民被限制或禁止使用,因此西班牙語在菲律賓傳播不廣泛,無法深刻地影響到菲律賓的語言,保持了菲律賓語的原生態[6]。美西戰爭后,美國于1898年贏得了對菲律賓的殖民權。與西班牙的隔離政策不同的是,美國實行同化殖民主義,著力于從語言、教育和意識形態上同化菲律賓,影響較大的是將英語定為官方語言,實行唯英語教育的方案,并派遣大批美國英語教師到菲律賓教授英語,使英語在菲律賓大范圍傳播,也促使教育系統逐步美國化。
1946年菲律賓贏得了獨立。雖然菲律賓也強調民族主義,認為學習英語會導致民族身份的喪失,但由于英語和美國的影響深入,獨立后菲律賓仍然依附于美國,效仿美國的政府組織構成、政治體制和兩黨輪流執政運行方式[7]。這表明菲律賓政治趨向美國,而政治趨向會導致經濟、社會和教育趨向。當前美菲同盟關系強化,菲律賓對前宗主國美國的依賴,使英語在菲律賓國內仍然很受歡迎,菲律賓人對英語有較大的學習熱情。而且他們將英語作為一種輸出以獲取經濟效益。在外交關系上,菲律賓趨向于追隨美國,是美國在東南亞地區的重要支持力量。所以,在菲律賓,上至國家,下至平民,一方面呼吁民族獨立但另一方面又不得不依附英語,趨向美國。因此,雖然Schneider[2]推斷英語在菲律賓發展“中斷”,但當前看來美菲同盟關系的增強,英語帶來的經濟價值和全球化的影響,菲律賓人對英語的熱情和向往并沒有減弱。
(二)身份認同建構
受當地語言文化和風俗習慣的影響,菲律賓英語逐漸自成體系,使英語已不再是外來語種而逐漸帶有菲律賓本土特征,成為構建身份的一種載體。“Taglish”(他加祿英語)的形成讓英語成為負載本土化身份和國際化身份的象征。
從整體而言,菲律賓人對英語的依賴性正從“工具性依附”轉變為“感情性依附”[6],但當前對自成體系的菲律賓英語身份認同呈現多樣性。Borlongan的研究表明精英階層既趨向標準英語,但并不排斥帶有本土特色的菲律賓英語,認為菲律賓英語能構建身份,不是欠發展的語言。帶有本土文化特色的菲律賓英語能體現說話者的民族文化身份,說話者通過英語傳播了其民族文化身份。中層階級民眾對菲律賓英語抱有矛盾的態度。他們認可菲律賓英語是合法的一種變體,但仍認為應教授標準英語,菲律賓英語更適合用于日常交流中。從標準英語到菲律賓英語的語碼轉換常在中層階級中出現,正式場合他們使用標準英語以顯示受過良好教育,日常話題中使用菲律賓英語以拉近相互距離,構建共同的本土身份。下層民眾因為接觸英語的機會少,英語語言能力低,對菲律賓英語的存在意識不強,難以通過菲律賓英語構建身份認同。但是,下層民眾會因含有本地口音的英語發音而羞愧或嘲諷說英語不標準的同伴。他們認為自己所說的不標準英語會表露其教育程度落后的特征,對他們而言,英語是構建身份特征的途徑,體現精英階層的優勢地位,映射自身的劣勢地位。[8]因此英語是菲律賓人構建身份的重要途徑,雖然各階層通過英語構建的身份不同,但整體對英語抱有向往認可的態度。
(三)社會語言條件
菲律賓境內語言種類豐富,在贏得對菲律賓的統治權后,美國對菲律賓實行同化的殖民語言政策灌輸美國的文化、宗教、價值觀和意識形態以使菲律賓人美國化[6]。這一政策深刻地影響了菲律賓,致使其方方面面出現美國話特征。
1986年菲律賓頒布的憲法規定,官方語言是菲律賓語和英語,國語是菲律賓英語。菲律賓語是在他加祿語和其他方言的基礎上發展起來。雖然政府鼓勵菲律賓語的使用,但源于他加祿語的菲律賓英語引起了一些民眾的仇視,認為這提升了第一語言是他加祿語者的競爭力,因此對菲律賓語存在一定程度的抗拒。英語是國際語言,能帶來經濟價值,因此,英語成為事實上的通用語,是主流媒體的語言,也是重要的教育用語。
美國的教育體系和理念對菲律賓產生巨大的影響。在殖民之初,美國施行的兩項教育措施使菲律賓教育帶上深刻的烙印,一是1901年的托馬士計劃(the Thomasites),“第二支軍隊”——六百名教師從舊金山抵達菲律賓開展英語教育[9](P3)。二是1903年實施的資助計劃(the pensionado program),即資助菲律賓學生到美國接受教育獲取學位。這促使英語逐漸取代西班牙語成為教育用語,自此,英語開始在菲律賓教育領域占據堅固的地位。菲律賓語言教育政策以立法的形式出臺經歷了唯英語教育、國語教育和雙語教育三個階段[10]。當前實行的是雙語教育,即菲律賓語和英語共同作為教育用語。但受經濟社會影響,菲律賓大量的海外勞工市場促使人們更相信英語能提供更好的就業機會。在教育領域,因為英語帶來的實用價值和全球化影響,還有菲律賓語教學的師資、教材和方法的落后,致使英語在教育領域仍占據不可撼動的主導地位。因此,在當前的雙語教育系統中英語的地位看起來比唯英語時期的要低,但它的影響力并沒有減低。不管菲律賓人愿意與否,英語在教育領域擁有有利的發展機遇。
菲律賓的民族主義驅使政府大力提倡國語菲律賓語的發展,以凝聚菲律賓民族。但英語帶來的經濟效益和附帶的優越感,又使民眾趨向英語。當前,在菲律賓內部包含三種類型的使用者和態度,一是內圈的精英階層,他們支持英語且不予余力地促進英語在菲律賓的發展;二是外圈的階層,他們意識到菲律賓英語已經成為獨立合法變體,但對英語的推進持有模棱兩可的態度;三是擴展圈階層,他們認為英語是進入上層階級的必要工具,但是他們中的大部分并不能擁有英語[11]。據此,英語在菲律賓仍然備受歡迎,英語可以帶來經濟利益,是維持和進入中上層階級優越性的工具。
因此,當前菲律賓的語言政策、語言教育政策和對英語的態度對英語的傳播是有利的,它們共同促使英語在菲律賓的廣泛傳播,給英語的進一步發展創造了較為良好的環境。
(四)典型的語言結果
菲律賓英語自成體系并得到國際認可,是因為其語音、詞匯和語法等都帶有菲律賓本土特征。語音上,受母語影響,大部分菲律賓人把清輔音讀成濁輔音,如/p/音,讀成/b/音,將people念成/bi:bl/,把重讀放在最后一節音節,此外受西班牙語的影響,菲律賓人將/r/音發成顫音[12]。很多帶有菲律賓特色的詞被認可并被字典收錄,如hold-upper(強盜),academician(學術),presidentiable(總統候選人)。還有一些不符合語法但被廣泛運用的詞,如meldific(形容像菲律賓前第一夫人伊美黛·馬科斯一樣奢侈), noynoying(形容像菲律賓前總統Benigno “Noynoy” Aquino III一樣懶散)。在語法上,通過檢索ICE-Philippine English語料庫,我們發現菲律賓英語有一個明顯的特征,即第三人稱單數的s的省略。這些特點體現了語言運用上的創造性,而創造性的出現會進一步促進菲律賓英語的發展。
當前,菲律賓自成體系的特征越來也明顯,并構建了三個相關的大型語料庫,90年代的國際英語語料庫菲律賓英語分庫(ICE-Philippine English),2013年公開的基于網絡的英語語料庫(Global Web-based English)菲律賓英語分庫以及馬尼拉大學團隊創建的包含六七十年代菲律賓書面語的布朗-菲律賓英語語料庫(Brown-Philippine English)。這些語料庫有助于更深入地研究菲律賓英語的特點,體現菲律賓英語已經成為典型的變體。英語變體電子圖集(electronic World Atlas of Varieties of English)數據庫上還梳理了菲律賓英語在四百多種語言維度上的特征,根據這些特征顯示,菲律賓英語在結構上逐漸系統化。據此推斷,菲律賓英語已經進入內生標準穩定階段。
本文基于Schneider的動態模式的梳理了菲律賓英語的四個參數特征。從社會政治條件而言,菲律賓與美國關系融洽,對美國充滿向往之情并且在社會建設和外交關系上趨向美國,再加上全球化的影響,使得英語擁有更廣泛傳播的良好環境。菲律賓人將英語視為身份地位象征并將英語本土化,體現其民族文化身份特征。語言政策、語言教育政策和語言態度對英語的認可,為菲律賓英語的發展提供了更好的平臺。基于這些因素的影響,菲律賓英語在語音、詞匯和語法上都形成了特點,結構保持相對的穩定,大量的以英語為載體的媒體新聞和文學作品等,以及大量菲律賓英語語料庫的發行,預示著菲律賓英語已經進入了內生標準化階段。這一結論Borlongan[13]通過對菲律賓英語動詞的演變推斷菲律賓英語進入第四階段的發現相吻合,但是不同于Schneider的菲律賓英語處于中斷發展的推斷,因為菲律賓英語仍然在朝向較好的方向發展。
雖然Schneider[14]認為動態模式不太適用于解釋擴展圈地區的英語發展,但本文對菲律賓英語相關參數的梳理對當前我國英語的發展仍有一定的啟發意義。我國對英語教育面臨投入大,收效小的局面,或許可以通過借鑒菲律賓英語的發展演變進行適度的轉變。首先是創造良好的社會政治環境,抱著向西方國家學習但不盲從的心態,接受英語但是不拔高英語的地位。二是不斷將英語與中國文化相結合,把英語當做是傳播中國文化的載體,同時培養對中國英語的自豪感——中國英語不是發展不足或不完整的英語,而是表達中國文化,民族風情和民族身份的國際語言。三是在語言政策和語言教育政策的傾向上,鼓勵中國英語的發展,對英語學習抱著更為理性的態度。最后對于富有中國民族文化特色的詞匯和語法等特點,系統梳理成文以供查詢和傳播,同時,鼓勵使用英語創作包含中國民族文化特色的文學作品,鼓勵對外宣傳翻譯作品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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