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外漢語教材的熟語英文注釋問題分析及對策
—— 以三部對外漢語教材為例

王 彤

（廣東科貿職業學院，廣東 廣州 510430）

對外漢語教材的熟語英文注釋問題分析及對策
—— 以三部對外漢語教材為例

王 彤

（廣東科貿職業學院，廣東 廣州 510430）

對外漢語教材的熟語英文注釋的作用在于讓以英語為母語的留學生能準確無誤地理解詞義和用法，幫助他們利用母語的“正遷移”作用學習熟語。但如果注釋不當會對留學生產生誤導，增加學習的難度，造成他們在熟語理解和使用方面的錯誤。以三部對外漢語教材為例，分析在對外漢語教材中存在的一些熟語英文注釋的問題，并結合教學提出相應的對策。

對外漢語教材，熟語，英文注釋，對策

1 前言

熟語是語言符號中一類比較特殊的符號。由于歷史和文化的積淀、社會的習用，使得這些語言符號在形式上、意義上、功能上和使用環境上具有區別于他類語言符號的特點。[1]從社會語言學的角度看，熟語帶有濃厚的民族色彩和鮮明的文化內涵，是我們民族文化的精華所在。它通常包括成語、俗語、歇后語、諺語、俚語、格言等，是漢語詞匯的重要組成部分。留學生在與中國人的交往和學習漢語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遇到很多熟語，而這些熟語如果不經過專門的學習是很難了解和掌握的。因此，熟語教學是對外漢語教學的重要組成部分。

教材是對外漢語教學的重要依據。按一般的學習規律，留學生應從教材每單元的生詞開始預習。在教師指導講解之前，生詞注釋是留學生了解詞匯意義的重要途徑之一。對于留學生來說，對外漢語教材中課文的詞語譯成英文，實際上是為以英語為母語的學生提供了漢英詞匯語義對比轉換的基礎。學生根據所給的某個詞語的英文對應詞或釋義所蘊含的語義信息，從自己頭腦里的“心理詞匯”（mental lexicon）中去檢索和提取與之相對應的英文詞語，并建立起漢英詞語之間的語義聯系。[2]所以說，教材生詞英文注釋的準確性在很大程度上會影響留學生對詞語的理解。如果注釋不當會對留學生產生誤導，加大學習的難度。熟語在對外漢語教材生詞表中所占比例雖然不高，但覆蓋面還是很廣的，尤其是在中高級對外漢語教材中出現較頻繁。本文所選用的《大學漢語初級精讀》、《漢語教程》（第二、三冊）和《新視角高級漢語教程》（上、下冊）教材，其使用對象分別是處于初、中、高階段的對外漢語學習者。現以這三套教材為例，分析在這些教材中存在的熟語英文注釋的問題，并結合教學提出相應的解決對策。

2 對外漢語教材中的熟語英文注釋問題

2.1 注釋與課文內容不完全相符

不同語言體系之間的詞語關系并非簡單的一一對應，而是存在著語義概括方式和范圍上的差異。用英語來解釋漢語雖然很難做到意義上的完全準確，但兩者之間的詞語差異是可以通過注釋加以說明的。對于教材生詞中熟語的英文釋義，在參考漢英詞典翻譯詞條的基礎上，可以通過補充注釋盡可能地保證釋義的完整、具體、貼切。例如：

① 他們忙得不亦樂乎。【《新視角高級漢語教程》（上）P148】

“不亦樂乎”在課文中使用的是詞典釋義“extremely，awfully”，但這一注釋并不完全符合“不亦樂乎”在課文中的真實含義。如果改為“extremely,awfully( busy doing sth. with delight)”則更具體明白。

② 我曾有過世界上最幸福、最甜蜜的童年和少年，被家里所有的大人無微不至地圍繞著，當著一切以我為中心的“小太陽”。【《新視角高級漢語教程》（下）P61】

課本里“無微不至”的英文注釋是“meticulously,in every possible way”，應該在其后用括號備注“to take care of sb.”，這樣更符合課文原意。

2.2 注釋與課文內容完全不符

一般說來，語言是在一定的交際環境中使用的。對于留學生來說，要理解一個詞在一定語言環境中的意義及如何在特定的語言環境中使用這個詞來表達意義，才算是真正學會和掌握了這個詞。教材的熟語是根據課文內容而設。既然如此，熟語的英文注釋應該是該詞在課文語境中的意義,否則便失去了注釋的意義。但是，在部分對外漢語教材中，有時卻出現了熟語的英文釋義與課文內容完全不符的現象。例如：

③（新流行語）有的被人遺忘了，有的穩定下來，為公眾所認可，進而登堂入室，成為詞典的詞目。【《新視角高級漢語教程》（下）P164】

課文的生詞表對“登堂入室””的注釋是“to reach a high level”；漢語成語詞典的解釋是“登上廳堂，進入內室。比喻學問或技能從淺到深，循序漸進，達到更高的水平”。很顯然，該英文注釋是根據漢語成語詞典的釋義翻譯而成的，但與課文的內容并不相符。建議改成“to be upgraded as an entry of a dictionary”。

④ 剎那間，我的病痛消失得一干二凈。【《漢語教程3》（下）P123】

“一干二凈”在課文中指的是 “十分徹底，一點兒也不剩”，而課本的英文注釋“neat and tidy”與課文原意風馬牛不相及。這樣荒謬的翻譯錯誤無疑會導致留學生在詞義理解上的錯位和使用上的偏誤。

2.3 注釋義項過于繁瑣

對于課文中熟語的注釋義項，并不是越多越好，關鍵在于義項要簡單易懂，清晰明了。有的編者似乎是為了保險起見，把一大堆相似的釋義堆砌在一起，反而會使留學生感到困惑，無法準確地判斷其對應的真實意義。例如：

⑤“吃力不討好”【《漢語教程3》（上）P148】指的是“為了某事用了很多的時間和精力，但沒有得到好的評價”。課文中的英文注釋是“to work hard but get little thanks; to spare no pains but get no gains; to get no thanks for one’s hard work”。在這一串注釋義項中，只選第一或者第三義項就能說明意思，第二項意義相近但不完全符合原詞義。gains不一定是指來自別人的“評價”，也可以指的是事情本身的“結果”，所以可以去除不要。

2.4 注釋只體現字面意義

熟語基本分為兩個層次: 一是表層（本義）；一是里層（隱喻）。[3]表層意義一般都是字面本義，理解并不困難。而里層意義即為隱喻意義，往往是借助比喻、引申、借代等其他修辭手法來實現，兩者之間差異往往較大，有時是完全不等值的。這對于來自不同文化的留學生來說，在理解上造成一定的難度。因此，熟語的英文注釋應注意體現其隱喻意義，否則留學生在學習課文內容時就會感到不知所云。例如：

⑥ 與其在講臺上出洋相，還不如趁早給自己找個臺階下去。【《漢語教程3》（下）P44】

從句子意思來看，“臺階”指的并不是字面意義，而是隱喻意義。在此處用于比喻避免因僵持而受窘的途徑或機會。而課文標注的英文注釋卻是“steps”。應該改成“chances to get out from an embarrassing situation”更合適些。

在這三套教材中，均出現了這樣類似的注釋問題，即只列出了熟語的字面意義而忽略了其隱喻意義。如“不見不散”譯成了“can not leave without seeing”；“一笑了之”譯成了“to dismiss with a laugh”； “一言為定”說成是“a promise is a promise”等等。

確實，相對于普通詞語來說，漢語熟語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和文化特征，語義非常復雜，要將漢語熟語準確地譯成英語，難度很大，對于編者的漢語和英語水平均要求較高。而作為對外漢語教師，對于留學生在使用教材時所“遭遇”的有關英文注釋方面的困惑，可以通過其他教學手段來加以彌補，克服教材中存在的缺陷與不足，幫助留學生學好和掌握熟語。

3 教學的解決對策

3.1 利用面部表情、動作等肢體語言

利用面部表情和肢體動作進行熟語教學，可以使抽象的熟語具體化、形象化，還能活躍課堂的學習氣氛。例如在學習“翩翩起舞”、“興高采烈”、“小心翼翼” 【《漢語教程3》（下）】這類熟語時，教師可以利用比較夸張的示范動作來豐富課文中熟語的英文釋義，使留學生能加深印象，幫助他們理解和記憶詞義。

3.2 借用圖片、視頻等多媒體教學手段

漢語熟語中有相當一部分是來源于寓言故事、典故傳說、歷史文獻和戲劇作品，具有獨特的歷史和文化背景。比如“濫竽充數”【《漢語教程3》（上）P80】，其英文釋義是“（of incompetent people or inferior goods )to be there just to make up the number; to mess up the number with sth. inferior”。如果單憑英文注釋去理解確實很抽象，即使配合語言講解，很難讓留學生準確理解其含義和用法。但是如果借用有關故事的視頻或圖片輔助教學，學習效果可能會更好；又如在講解熟語“炒魷魚”（《大學漢語初級精讀3》P187）時，教師可以展示魷魚炒熟后翻卷的圖片，對比人們被解雇時鋪蓋卷、收拾東西的畫面，揭示其暗含的相似性。這樣講解不但形象、生動，還可以吸引留學生的注意力，寓教于樂，加深記憶；再比如學習“馬大哈”（《大學漢語初級精讀2》P37）這個詞，教師可以剪輯影視作品中表現某個“馬大哈”的故事視頻來開展教學，比起讓留學生從其枯燥的英文釋義來理解其含義要有趣得多。

3.3 采用語境教學法

熟語的理解和運用與一定的語言環境息息相關。在熟語教學中，可以通過設置語境的教學法進行訓練。有效的語境應既能體現所學詞語的用法，又和日常生活密切相關。所以，在設置語境時，一定要注意語境的科學性和真實性，利于學生的理解和記憶，也便于他們運用于現實生活中的交際。

例如，“沒臉” 在《漢語教程3》（上）中只給出了“to have no face”的英文釋義，并未就其用法進行擴展說明。教師可設計反映留學生學習漢語心理的一段話，幫助他們理解“沒臉”、“丟臉”、“丟面子”、“愛面子”和“有面子”等相似詞語的含義和用法。比如說：

“我在中國學習漢語兩年多了。在我們國家，能來中國學習漢語是一件‘有面子’的事情。我能來中國，爸爸媽媽都很高興，朋友們也很羨慕我。在這兩年里，我認真學習，經常得到老師的表揚。這不光是因為我‘愛面子’，主要是因為我熱愛漢語。下個星期，我就要參加畢業考試了，我得更加努力。如果考不好，就會‘丟面子’。我可不想‘丟臉’，讓同學笑話，也‘沒臉’回去見我父母。”

3.4 運用漢英對比法

Lado曾說過，“一個對外語和學生母語進行過比較的外語教師將能更好地了解真正的問題所在并能設法解決這些問題”。[4]在漢英語言中都存在著熟語現象。由于各民族的語言、文化、歷史和宗教的差異，很難在另一種語言找到真正與之相對應的或者完全等值的詞語或詞組，也很難用另一種語言真實地再現其自身蘊含的社會文化生活背景和情感特征。即便是對于這兩種語言中一些“貌似”的熟語，其結構、語用、載體和文化內涵等方面還是有所差異的。但是，由于受母語“負遷移”的影響，以及教材中一些熟語英文注釋“對號入座”的錯誤，留學生難免會產生誤解，這就需要教師在課堂講解中加以對比分析，避免此類的負面干擾。

3.4.1 結構對比

漢語的熟語大都是講究形式上對稱工整，結構嚴謹，語音和諧，抑揚頓挫；而英語的熟語在形式上則較為自由，結構、音節也無一定的規律。如《漢語教程3》（下）生詞表中出現的“亂七八糟”對應的英語熟語是“at sixes and sevens”；“提心吊膽”的相應說法是“to have one heart in one’s mouth”；“出洋相”可用英語熟語“to make a spectacle of oneself”來注釋等等。這些漢英熟語雖然在語義上很接近，但結構上卻完全不同。教師在教學中要注意比較二者的異同。

3.4.2 語用對比

漢英熟語都是人們長期習用的、形義固定的短語或句子。對于某些語義相似而用法不同的熟語，在教學中應著重對比其用法的不同，避免留學生出現使用不當的情況。例如，“自食其果”（《大學漢語初級精讀3》）在課文的英語注釋使用的是熟語“reap as one has sown”。這兩個熟語的字面意義有相似性，但在用法上卻不完全對等。漢語“自食其果”是貶義詞，指“自己做了壞事而受到懲罰”；“reap as one has sown”有時可作褒義詞使用，指“因為過去的付出而有所收獲”。

3.4.3 載體和文化內涵對比

熟語有很強的民族性和文化性，反映了一個民族的思維方式、心理習慣和價值取向的特點。熟語的文化性，對于不屬于該文化體系的人來說，是很難領悟的。漢語的熟語多來源于漢民族的歷史故事、民間傳說、寓言神話、文學作品等內容，在這三套教材中可以找到很多，如“牛郎織女”、“對牛彈琴”、“有眼不識泰山”、“馬到成功”、“不到長城非好漢”等等；而英語的熟語也同樣是出自宗教文化、歷史故事、寓言故事和文學作品，如Eye for eye, tooth for tooth （圣經）；Love is blind (莎士比亞作品)；a wolf in sheep’s clothing（伊索寓言）；apple polishing (民間傳說)；burn one’s boats（歷史故事）等。有的雖然載體不同，但其文化含義卻是類似的。如英語熟語“apple polishing” 出自美國，表示“討好，拍馬屁，賄賂”的意思，用于諷刺那些不顧客觀實際，專門諂媚奉承，討好別人的行為。據說是因為在以前的美國學校里，有些小學生為了討老師喜歡，在老師的講臺上放一個擦得鮮亮的蘋果，想以此來巴結老師。而“apple polisher”（擦蘋果的人）就成了“阿諛逢迎者，馬屁精”。在漢語中，用“拍馬屁”、“馬屁精”來表示類似的喻義。“拍馬屁”一詞源自我國北方盛產馬匹的內蒙古、寧夏、青海、新疆等地。當地一般的百姓人家都擁有幾匹馬，用以解決交通運輸等問題，牧民們也以得駿馬為榮。人們牽馬相遇時，常常拍拍對方馬的屁股，摸摸馬膘如何，并隨口夸上幾聲“好馬”，以博得馬主人的歡心。后來，有些趨炎附勢的人不管馬的優與劣，為了取悅權貴，一味只說奉承話。又如在《漢語教程3》（下）教材里使用的“紅眼病”這個詞，是用來形容妒忌人的人；在英語中，卻用green-eyed（出自莎士比亞的劇本《奧賽羅》）來比喻類似的喻義。但絕大多數漢英熟語，其文化內涵都有很大的差異。以“烏鴉”這個載體為例，在漢民族的文化中，自古以來“烏鴉”就被認為是一種不吉利的象征。于是跟“烏鴉”有關的熟語多含貶義，如“烏鴉嘴”、“天下烏鴉一般黑”、“愛屋及烏”（即指愛某人連屋頂的烏鴉都愛了，比喻愛某人，連同相關的一切事物都喜歡等）；而在英國，烏鴉是吉祥之鳥，甚至被視為國運昌盛的晴雨表。有句英國的老話是這么說的：“If the ravens were ever to leave the Tower, then the monarchy would collapse.（當倫敦塔上的烏鴉飛走之時，就是英國王室衰亡之日）”教學時必須要注意這些熟語在文化內涵和載體上的異同點，避免留學生出現母語“負遷移”的影響，降低學習熟語的難度，提高學習效果。

4 結束語

漢語熟語在漢語詞匯系統中是比較復雜的一部分。教材的英文注釋，其作用在于讓以英語為母語的留學生能準確無誤地理解詞語的意義和用法，幫助他們利用母語的“正遷移”作用促進學習漢語。但如果譯者在翻譯時偏離了教材內容，簡單地照搬漢英詞典的釋義，則極有可能誘發留學生的“母語干擾”，導致語際負遷移，造成在詞語理解和使用方面的言語錯誤。[1]因此，教師應在教學中注意使用英譯以外的教學策略講解熟語，減少留學生對教材英文注釋的依賴性，避免母語干擾，幫助留學生克服熟語學習的難關。

[1] 崔希亮.漢語熟語與中國人文世界[M].北京: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2005.

[2] 盧偉.對外漢語教材中課文詞語漢譯英的原則和方法[J].廈門：廈門大學學報（哲社版），1995，（2）.

[3]王振來.熟語的文化附加義[J].文化學刊，2008，（2）.

[4] 周健.試論英漢對比在基礎漢語教學中的應用// 對外漢語語感教學探索[M].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05.

An Analysis of the Problems in English Translation of Chinese Idiomatic Phrases: A Case Study on Three Sets of TCFL Textbooks

WANG Tong
(Guangdong Polytechnic of Science and Trade, Guangzhou 510010, China)

To English-speaking students, English translation of Chinese idiomatic phrases plays a role in learning Chinese vocabulary and helping students apply the positive impact of their native language to Chinese learning. And,an inappropriate translation is certainly misleading and hence adds to the difficulties and mistakes in the learning process. This paper chooses three sets of TCFL textbooks as a case to analyze the existing translation problems and offers a solution to teaching improvement.

TCFL textbooks; idiomatic phrases; English translation; solution

H319

A

1672-2841（2016）03-0074-04

2016-07-20

王 彤，女，副教授，碩士，主要從事教學法、跨文化交際等方面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