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佳琳
走過春的溫暖,踏過夏的酷暑,路過秋的滿樹凋零,遇見冬的刺骨冰涼。從短袖T恤到襯衣棉襖,從初識你的隱隱心動到熟知你的沾沾自喜。這一路上我遇見了成長,卻始終覺得似乎遺忘了什么。
直到我又一次踏上那條路,才終于明白。只是,你還好嗎?我心心念念的那個曾經……
小時候,我總以為那條路是沒有盡頭的。低矮的松樹郁郁蔥蔥地站立在路旁,鳥兒臥在枝頭歌唱。路的一邊有一口深井,你總是叮囑我不許靠近這吃人的“妖”,自己卻不時和這妖“玩耍”。井邊時常是你忙碌的身影,印象中的你一直是起早摸黑,一刻不停地在干活。清晨你就端上衣服去井邊搓洗,當衣服晾在曬衣竿上休息,美美地享受陽光的溫暖時,你卻還在同一片陽光下繼續忙碌,忙著給我做早餐。沾一點糖醋,抹一點油鹽,翻動幾下鍋鏟,一盤香噴噴的蛋炒飯就出鍋了。你帶著誘人的芳香向我走來,臉頰上滿是辛勞的汗水,眼里卻是無窮的慈愛。我記得自己常常問你,為什么你的飯上是咸咸的榨菜?為什么你總是在太陽高過頭頂時才吃飯?為什么……你笑而不答。我抬頭看看井邊那條似乎沒有盡頭的路,埋頭繼續吃,那時我以為,我會在你這兒吃一輩子的飯。
后來,到了上學的年紀,我想著學校大概會在路的那邊,那樣我每天都可以走過這條路回來找你。
挺拔的松樹生機勃勃地守衛在路旁,午后,一只貓臥在井邊。隨著一陣尖利的剎車聲,伴著滾滾煙塵,一輛車停在了我面前,是我的父母來了。只見你趕緊放下手中的水桶,把濕手往圍裙上擦了擦,迎了上去。你的臉上閃著花兒般的微笑,很好看,縱使發間已經摻上了幾根突兀的白發。我看見你欣喜地留他們過夜,卻不明白為什么第二天你神色黯然。再后來,你把我抱上車,用力握住我的手囑咐我,要按時吃飯,不要靠近危險的地方。一滴液體落到了我的手上,是你的眼淚嗎?
我開始慢慢忘記那條路,那條通向你身邊的路。但它似乎又清晰地印在我的腦海中。在一個黃昏,我終于回來了,這一別竟然有近十年。當初的小松樹已經長大,矗立在小路的兩旁,聳入青云間。我走近那口井,井口長滿了青苔,井里還是那汪清水。我開始四處尋覓你的身影,我來到雞舍,我穿過走廊……終于在廚房的煙霧朦朧中,找到了你。只是我突然無法確定你是否還是“你”,彎曲的脊背向上拱起,白發肆虐,不見了曾經的烏黑,我隱約看到你垂下的右手掌粗糙而開裂。
你似乎有所察覺,遲鈍地轉過身來,而我早已淚如雨下。
又一次坐在井旁的小石凳上,你為我端來了香噴噴的炒飯,我大口吃著,仿佛回到了那個昨天。這一刻我忽然明白,我所遇見的是成長的幸福,我所遺忘的那個曾經,是那份陪伴,是那位貫穿我整個童年的老人。
小路很短,一只貓臥在井邊,聽我跟你說那過去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