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融危機時代意大利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改革

[摘要]后金融危機時代，意大利出現經濟負增長、失業率高的問題。為此，意大利政府在職業教育與培訓領域通過改革現代學徒制、提高職教師資專業水平、加強繼續職業教育與培訓和建立終生職業指導體系等措施，提供優質、高效和精準的職業教育。這些改革經驗和措施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

[關鍵詞]后金融危機 職業教育與培訓 學徒制

[作者簡介]佛朝暉（1977- ），女，安徽安慶人，國家教育行政學院，副研究員，博士，研究方向為職業教育、比較教育。（北京 102617）

[基金項目]本文系2011年教育部重點課題“哥本哈根進程中意大利職業教育改革研究”的研究成果之一。（課題編號：GJA114010，課題負責人：佛朝暉）

[中圖分類號]G40-059.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3985（2016）19-0089-03

后金融危機時代是指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后，全球經濟下滑觸底直至下一輪增長周期到來前的一段復蘇階段。這一階段具有兩個特征：一是持續時間不確定，可能是兩年、三年，也可能是十年或更久；二是經濟增長處于下行階段，全球經濟增長腳步放緩或停止。意大利是世界第七大工業強國，歐盟第二大制造業大國，歐元區的第三大經濟體。但是，受到2008年金融危機的影響，意大利經濟持續低迷。受經濟下行的影響，2013年意大利失業率上升了6個百分點，為12.2%，高于歐盟10.8%的平均失業率，達到了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的歷史新高。受經濟危機的影響，2013年意大利高等教育畢業生失業率為7.4%，具備高級職業資格證書的失業率為11.5%，分別高于歐盟28國2013年的平均失業率6.5%和10%。為解決經濟負增長、失業率升高，尤其是青年人失業率高的問題，意大利政府做出加強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建設的決定。

一、意大利職業教育與培訓概況

意大利的職業教育與培訓是兩個分開的部分：職業教育是在學校體系內部進行的，主要由職業學校、技術學校和美術學校等公共教育機構承擔的教育活動；職業培訓是指在學校體系之外，由企業或培訓中心承擔的職業技能訓練。意大利職業教育與培訓管理部門有大學與科學技術研究部（MIUR）和勞動與政策部（MLPS），大學與科學技術研究部負責學校體系中的職業教育，勞動與政策部負責管理和制定指導勞動力的政策，包括職業培訓。職業教育與培訓與地方經濟和產業發展緊密聯系，意大利職業教育與培訓的管理重心在大區、省、市等地方政府一級。另外，社會伙伴在職業培訓體系中扮演重要作用，不僅是“合作伙伴”，更是“共同決策者”。

當前的意大利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是2003年“莫拉蒂改革”重新構建的，強調教育的多樣化，給予人們在教育上更多的自主選擇和流動的機會，實現教育與培訓一體化，加強教育與職業互相轉換的流動，注重工作和學習的交替。意大利的學前教育為3 年（3～6歲），此后是5年小學教育和3年初中教育。初中畢業后年滿14歲的學生通過國家考試獲得畢業證書，可以選擇各種類型的高中或職業培訓，主要有三種類型：一是選擇五年制的高中學校教育；二是選擇由大區組織的職業教育和培訓（LeFP）；三是現代學徒制項目。其中，五年制的高中主要分成三類：為升入大學做準備的高中、技術學校和職業學校。技術學校和職業學校屬于職業教育，技術高中分成經濟類和技術類；職業高中又分成工業與農業類和服務類。根據2015—2016年的統計，意大利高中在校生為1239783人，技術學校和職業學校在校生分別是833934人和554931人，職普比為53︰47。大區組織的職業教育和培訓（LeFP）又分成3年制和4年制；學徒制按照層次也分成三種類型：“專業操作證書和專業技術文憑”的學徒制（15～25歲）、“專業學徒制”（18～29歲）和“高等教育與研究學徒制”（18～29歲）。高中畢業后的專科層次，意大利職業技術教育與培訓有兩種類型：一種是學制為2～3年高等技術學院教育與培訓（ITS），一種是學制為1年的高等技術教育與培訓（IFTS）。新體系除了類型多樣外，還具有“開放性”，體現在多種職業教育類型之間、普通教育和職業教育之間的溝通與轉換。高中階段不同類型職業教育內部可以相互轉換。完成3年制和4年制大區職業教育和培訓（LeFP）的學生，可以在本專業領域繼續專業化學習，也可以進入由大區或自治省組織的短期培訓課程的專門培訓，還可以轉入技術或職業高中的第三或第四年級繼續學習。技術高中和職業高中的學生在完成五年的學習后，獲得高中畢業證書，可以在大學或高等技術教育和培訓項目中繼續學習。

二、意大利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改革的措施

（一）改革現代學徒制

在意大利，現代學徒制屬于工學交替的職業培訓項目，被認為是青年人進入勞動力市場的主要工具。意大利現代學徒制自1997年獲得法律地位以來，又經過多次修改，最近一次修改是2014年的78/2014號“工作法案”（Job Act）。

根據改革，當前意大利學徒制分成三種類型：一是“專業操作員證書（qualifica di operatore professionale）和專業技術員證書（diploma professionale di tecnico）”的學徒制（15～25歲）。這種類型的學徒制對學徒的要求是必須年滿15歲，也就是說初中畢業后必須在各類高中或大區職業教育和培訓（LeFP）中學習一年才能參加。培訓時間根據獲得證書類型而確定，分成3年或4年，但是不能少于國家規定的每年400個小時的最低時限。專業操作員證書相當于國家資格框架（NQF）的第3級，專業技術員證書相當于國家資格框架（NQF）的第4級。獲得專業操作員證書的學徒可以進入同一專業的專業技術員證書的第四年學習。想要進入大學學習必須獲得高中畢業證書和額外一年的課程培訓。二是“專業學徒制”（18～29歲）。這類學徒制培訓一般由地方當局負責，“有培訓能力的企業”、具備資質的培訓中心等非政府組織都可以實施培訓，通過3～5年的培訓（手工藝類學徒制需要5年）可以獲得專業資格證書。培訓內容包括兩個方面：大區或自治省規定的關鍵能力，包括計算機信息技術、外語、工人責任與權利等，由培訓中心負責實施；由企業組織培訓的特定職業領域的職業技能，職業領域和培訓內容根據勞資協議確定。三是“高等教育與研究學徒制”（18～29歲）。這類培訓是通過以學校為基礎的教育，獲得高中或大學畢業證書等，也包括在私人企業內的研究活動或獲得律師、建筑師和商業顧問這些“自由職業”需要的實習。培訓獲得的證書與國家資格框架的4～8級對應。培訓大區和自治省與社會參與者、公共教育和培訓機構達成一致，確定合同中培訓時間、如何組織培訓計劃，以確保與教育課程一致，承認從學校、大學或培訓中心獲得的學分，通過企業內的工作培訓獲得技能。培訓費用范圍由地方當局根據國家、大區和社會基金會規定而定。

改革后的意大利現代學徒制具有以下特點：一是制度完備。現代學徒制以學徒與企業簽訂書面合同為依據，對雇主和學徒的作用、責任和學徒條件、試用期、崗位任務、工資提升、最后獲得的職業資格和專業水平做出詳細規定，對合同期限只設定退出上限時間，還規定學徒是雇員，應獲得薪水、工傷、健康、養老、傷殘、產假等保險。二是過渡順利。為幫助青年人就業，學徒合同規定學徒必須在學徒期結束時拿到相應的專業資格證書或文憑，這是他們進入勞動力市場的憑證或升學的依據；在教學方式上，合同中規定了學校教育和崗位培訓交替進行，保證學徒在完成培訓后能勝任崗位工作。三是激勵企業。企業是實施學徒制的主體，政府通過降低學徒工資和減免稅收等措施給予招聘學徒企業優惠措施。法令規定，在沒有特別約定的情況下，學徒所獲得的報酬大約是按他們培訓時間的35%取酬，給他們繳納的社會保險也下降5.84%。公司可以低一級的工資雇傭高一級的專業技術人員為學徒，減少工資支出；按照公司大小減少社會保險的繳納數額，員工低于9人的小微企業在簽訂學徒合同的前三年全額免除社會保險，第四年繳納社會保險的10%，超過9人企業在簽訂學徒合同后每年繳納社會保險的10%；企業如果從流動人員名單（Mobility Lists）中招聘學徒，就能獲得政府資助，相當于18個月學徒合同工資的10%，如果這些人留在企業里工作超過12個月，企業還能額外獲得津貼資助。

（二）制定嚴格的職業教育教師準入制度

意大利從事職業教育和培訓工作的分成教師和實習指導教師，他們認為教師是“內容專家”，實習指導教師是“過程專家”。要成為職業院校的教師，必須通過國家考試，最低要求是經過五年的大學學習，獲得碩士學位，并完成一年的大學課程學習與學校實習，學校實習時間必須達到475個小時，其中75個小時是對殘疾學生的教育實習。實習指導教師的準入沒有國家統一的要求，也沒有對培訓教師的認證機構。根據勞動協議，實習指導教師需要擁有學位或高中畢業證書，同時有相關職業經歷。根據ISFOL的調查，2011年意大利有63%的培訓教師有大學學位，30%有高中畢業證書，7%有職業資格證書。

由于職業教育教師和實習指導教師社會地位低、事業發展機會有限，意大利在聘用和保留職業教育教師與實習指導教師方面存在困難。針對以上問題，意大利的改革措施有：一是拓寬培訓經費來源渠道，實習指導教師培訓資助方較多，除了歐洲基金會外，還包括職業間聯合基金會，具有長期內部培訓能力的大公司和公共管理部門等。2014年以來，意大利政府對職教教師的在職培訓提供大量的培訓經費。實習指導教師的培訓由地方組織，有地區差異，一些地方為培實習指導教師提供培訓券，他們可以拿著培訓券參加相關專業培訓。二是創新培訓內容，教育部與意大利學校研究與創新委員會（Indire）合作開展教師創新教學方法，開始新技術使用、遠程教學、考試評價等方面課程。三是讓教師參與教育與培訓改革的政策制定，提高他們的社會地位。四是直接資助培訓教師個人，繼續他的職業發展。五是促進正式、非正式和不正規學習的認證，建立可信任的認證標準，并將培訓與地方經濟發展需要相結合。

（三）重視繼續職業教育與培訓工作

1.法律賦予工人終生學習的權利，國家安排支持繼續職業培訓的經費和政策。意大利繼續職業教育由勞動與政策部（MLPS）負責。政府236/1993號法令規定，經費資助的項目包括社會伙伴促成的公司內部培訓、教師培訓、系統培訓、部門培訓和專業領域培訓，通過培訓券實施的個人培訓。每年大區要安排1億歐元財政經費用于繼續職業培訓。54/2000號法令規定，工人有終生學習的權利，他們可以使用培訓券，在正常工作時間內離崗培訓。

2.提供繼續職業教育和培訓的主體多元，社會伙伴發揮協調作用。從繼續職業教育和培訓獲得資助的來源看，有歐洲基金會、職業間聯合基金會、大區和地方政府。54/2000號法令規定，每年地方當局應安排1500萬歐元用于雇員培訓，歐洲基金會提供4億歐元，職業聯盟基金會提供5億歐元。從活動組織推動者和實施者來看，包括大區、自治省、地方當局、社會伙伴和企業等。大區和自治省從歐盟和國家層面獲得資助，組織繼續職業教育和培訓工作。社會伙伴在勞動與政策部（MLPS）的監督下管理職業聯合基金，協調企業間和行業內的培訓，進行培訓需求調研等促進由大區或職業聯合基金資助的一個公司或多個公司組織的繼續職業培訓中發揮重要作用。

3.企業對職工繼續職業培訓需求擴大。歐盟每年有五十億歐元用于非正式學習活動，80%來自企業培訓，10%來自歐盟基金會和國家財政，10%由職業聯盟基金會提供。受國家應對金融危機政策影響和企業雇主對員工培訓的重視，意大利企業培訓規模不斷擴大。10人以上的企業中對員工進行崗位培訓的企業占比從2005年的32.2%上升到2010年的55.6%，主要集中在服務和建筑行業。在培訓時間上，2009年為6000萬小時，2010年為7100萬小時，增長了18.3%；培訓經費從2009年的35.37億歐元到2010年的38.96億歐元，增長了10.1%。

4.提供高中后和大學后職業教育與培訓，促進青年人就業。當前意大利義務教育的年限為10年，即到學生16歲，都可以享受免費的義務教育，但是為了保證青年人就業，意大利政府規定，意大利人還有接受職業教育與培訓的權利與義務直到18歲的規定。因此，接受由大區組織的3～4年職業教育和培訓（LeFP）和獲得高中畢業證書的學生還可以接受大區或自治省組織的短期培訓課程學習。短期課程的培訓對象為沒有就業的青年人、成人、移民和殘疾人，有入學考試和面試，如果是特殊職業還有特殊要求，培訓時間一般是400～600小時，獲得地方性職業資格證書。短期培訓課程的目的是通過實踐和培訓，使學生掌握理論、技術和管理技能。課程以工作為導向，與企業合作開發，采用模塊化方式靈活授課時間，使用課堂講授、角色扮演、模擬和合作學習的方式進行教學。大區和自治省還組織了大學后職業教育課程，一般為400～600小時，培訓時間一般為2年，獲得地方性職業資格證書。這類課程的對象獲得大學文憑，主要是為處于勞動力市場邊緣的處境不利人群提供職業培訓，目的增加他們在就業市場的競爭力。

（四）建立終身職業指導體系

意大利政府認為，加強職業指導，阻止剛剛進入教育和培訓的學生離開，是減少失業的一種有效的手段。為此，2012年，在勞動部的建議下，政府、大區和地方當局同意建立國家終身職業指導體系。

終身職業指導的服務對象廣泛：一是普通教育的失敗者和輟學者，尤其是職業教育和培訓中早期輟學者；二是沒有就業也沒有上學的年輕人、女性和超過50歲的失業者，鼓勵和支持他們就業；三是殘障人士，提供在家庭培訓選擇的參與度。

目前，職業生涯指導工作由多個部門負責，責任重心在大區和自治省，這項工作為不同需要的人提供就業參考，如為找工作、換工作的人、外國人、重返職場的女性提供就業信息、面試指導，將工作需求與供給匹配。為企業尋找員工，為幫助完成義務教育的16歲少年選擇職業教育或某種類型的學徒制。地方性工作指導中心為個人或群體在培訓或找工作時提供信息和第二級指導，如為接受職業教育學生提供免費信息，包括招聘、競賽、實習等，還包括音樂會、展覽會和志愿服務等。

為幫助青年人就業，意大利從2014年5月開始實施青年保障計劃（The youth guarantee），規定每一個15～29歲的青年，在離開正規教育4個月或失業后，都有權利獲得高質量的就業機會、培訓、學徒制或返回教育的機會。在注冊和預面試后，青年人通過個人指導獲得支持，幫助他們確定“量體裁衣式”的培訓和職業選擇。那些滿足要求的青年人將直接獲得資助，通過就業合同、學徒制、見習確定工作安置，通過創業創新培訓和訓練，成為創業者。據統計，到2014年7月，119092名青年人已經在青年保障網站注冊，其中接受公共就業服務項目的有13770人，5860人有了第一次的指導和面試。

三、結語

通過分析后金融危機時代意大利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的改革，可以發現職業教育在經濟社會變化中發揮的重要作用。首先，職業教育是促進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的重要途徑。在后金融危機背景下，意大利通過繼續職業教育和培訓改革，促進學校畢業的學生向勞動力市場順利過渡，為好就業和就好業發揮支撐作用。其次，通過改革，職業教育和培訓的地位和性質發生轉變。改革使意大利職業教育和培訓體系具備了轉換性，建立了一個中高等銜接、職業流與普通流溝通的立體化體系，為終身學習體系的構建做出重要貢獻。最后，改革體現了職業教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思路。職業教育供給側改革必須以質量為核心，意大利通過改革職業教育和培訓體系，提高職業教育質量；精準供給和有效供給是供給側改革的實質，意大利開設相關課程幫助畢業后沒有找到工作的青年人掌握一門技術，充分體現了供給的有效性和精準性。意大利在后金融危機時代對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的改革給我們提供了很好借鑒，當前我國職業教育改革需要用供給側改革思路，實現優質、高效和精準的職業教育供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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