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動物形象的塑造和美化,本質上是人與自然的關系。猿猴是靈長類中除了人類之外的統稱。它們與人具有最多的相似性,是所有動物中地位最靠近人類的。正是這種特性,使得人對它們的態度不僅僅停留在普遍的人與自然關系上,更在一定程度上具有攬鏡自照的意味。猴與人類這種同類又異己的關系,使得猴文化在眾多動物文化中具有無可代替的地位。
從猴祖神話、猴妖傳說到猴神故事,文學作品中無德猴、猿君子到猴英雄,宗教和外來文化對猴形象的滲入和改造,以及民間淘氣吉祥的各種“猴樣”,還有猴戲猴的諺語歇后語等等,各種形象的反差之大,猴文化內涵的豐富駁雜,是眾多含義單純的動物文化無法比擬的。可以說,猴文化以其代表形象,負載了中華文化交融發展的歷史,成為一種獨具魅力的文化存在,發揮著探索、審美、象征等多重作用。
陶瓷文化中的猴,或以生動可愛的形象裝飾器物,或存在于飽含美好寓意的繪飾中以諧音表達愿景,或直接以猴為器物造型得活靈活現賞玩之奇趣。這些猴文化在瓷器中的表現方式,也見證中國意象文化的傳承和發展,正值猴年,各類“猴”的出現,使得傳統文化在如今的傳播渠道下,再次顯現了獨特的韻味。
青釉龍柄蹲猴壺(圖1)
隋,高21.7厘米,口徑6.5厘米,腹徑11厘米,底徑5.9厘米。
該壺侈口,細頸,有兩道凸弦紋裝飾,斜肩,有一道凸棱紋,肩部附帶狀雙系,從肩部至口沿堆塑龍形柄。簡括生動的龍首張口銜著盤口,龍頸細長,上貼泥丸裝飾。肩部另一面堆塑一只生動活潑的蹲猴,猴高5厘米,曲腿而坐,側著腦袋,一手撓頭,一手扶膝,十分逗人喜愛。壺身瘦長,自肩而下漸次收,平底,微外撇。器內、外均施青釉微泛褐色,外部施釉不到底,垂釉顯著,釉透明,光澤較強,釉面有碎開片。瓷胎為灰白色,顆粒較粗,有黑色斑點,胎體厚重,系隋代北方窯系的產品,造型與隋代雞首壺相似,但雞首壺多見,此蹲猴壺是孤品。
褐釉猴柄杯(圖2)
唐,高6.4厘米,寬12.7厘米。
古文中原沒有“猴”字,以“候”用作觀望之意。然而,人類食物誘捕猴子時,猴總知有詐在樹上觀望許久,待人離開才下來取食。因此稱作“候”以后才加個犬旁來區別。“猴”在中國悠久的文化中具有多元的面相和豐富意涵,盡管有關生肖的最早已知記錄可以追溯到一世紀的東漢,但關于“猴”的記錄在春秋時期的《呂氏春秋》《淮南子》《吳越春秋》等古書中便有記可查。到唐代,印度文化帶來了“神猴”,為“猴”增添了豐富的想象空間。
此杯通體施釉,紋飾粗獷不羈,似有松子之趣,又有云紋之意。最妙之處是以一塑猴作柄,頓使整器生動起來。
陶塑十二生肖俑(圖3)
唐,高30.5厘米。
1975年,湖北云夢睡虎地出土的竹簡中有一部《日書》,里面有“子鼠也、丑牛也、寅虎也,未馬也,卯兔也”等記載,十二地支與十二種動物一一對應,與現行的十二生肖類似,只是在具體動物上略有差別。到了漢代,十二生肖就定型了,猴和蛇、兔、鼠一起被加進去的,和流傳到現在的十二生肖完全一致。
此組陶俑獸首人身,著長領寬袖長袍,雙手拱于胸前,與洛陽北郊唐潁州陳氏墓出土的生肖俑相似,大約為盛唐晚期至中唐時期的作品,對于這些出土的隨葬陶俑。考古人員發現在初唐時期,十二生肖與四神(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共同出現,包含方位、有祈福的含義,但隨后其地位逐漸發生變化,成為了官吏的形象。這種形象的變化也許和唐代宗教盛行有關。而從藝術價值看,唐俑延續了漢代以來古樸簡約的雕塑特點,觀者亦可從中體會出不同于西方的“團塊”,東方以“線”為媒的造型表達方式。
白地黑花猴鹿紋瓶(圖4)
金代,高63厘米,口徑7.8厘米,足徑13厘米。
瓶唇口外撇,短頸,豐肩,直腹,寬圈足,沙底。肩部繪一周黑彩花瓣紋,兩組下垂的卷葉紋自肩部蜿蜒至腹,如垂幔一般把瓶腹分為兩組畫面:一側泛著漣漪的水邊,蘆葦點點,直立前行的小猴似在張口呼喚,小鹿駐足;另一側飛翔覓食的雙雁在水面上俯沖欲落。此瓶造型比例恰當,瓶身的黑彩繪畫將猴子的頑皮、小鹿的警覺、雙雁的動勢刻畫得細膩傳神。
白地黑花是宋代磁州窯瓷器主要裝飾技法。又稱“白釉釉下黑彩”。在土黃色胎上施白色化妝土,然后繪以黑色或赭石色花紋,再施以透明釉入窯燒制。
醬釉猴紐蓋雞冠壺(圖5)
遼,高27厘米,口徑4.2厘米,北京順義遼墓出土。
1989年12月中旬,北京順義安辛莊農民發現一座遼代磚室墓,后發掘出瓷器數件,其中有雞冠壺兩件。此猴紐蓋雞冠壺醬色釉,有光澤,小口微微前傾,冠處有雙孔,壺體圓扁,四周有仿皮條縫合的窄凸棱,壺面還有仿皮條裝飾的垂帶紋飾,底內凹。此壺的別致之處在其蓋紐,上塑一雙手合什的小坐猴,小猴活潑俏皮、生動可愛、憨態可掬,給這件雞冠壺平添了不少趣味。將猴作為蓋紐,首先突出的是其實用功能,然后才是它的裝飾作用。遼代雖然是少數民族契丹建立的王朝,但深受漢文化的影響,雞冠壺上出現猴子的形象也是這一影響的一種體現。
醬釉又稱“柿色釉”、“紫金釉”,是一種以鐵為呈色劑的高溫色釉,其釉料中含氧化鐵和氧化亞鐵的總量較高,達5%以上。宋代是醬釉瓷器發展的黃金時期,南北各地瓷窯普遍燒造,并以北方的耀州窯、定窯和當陽峪窯為杰出代表。清代是醬釉瓷器發展的巔峰時期,并因皇帝的青睞而成為景德鎮御窯廠專門生產的仿古釉色品種之一。雞冠壺,遼代特有的陶瓷器型。亦稱“馬鐙壺”、“皮囊壺”。是模仿契丹族皮囊容器的樣式而燒制的陶或瓷壺,用于裝水或盛酒。
青花“爵祿封侯”瓷盤(圖6)
清,高2.9厘米,口徑14.9厘米,底徑8.6厘米。
“視覺雙關語”是中國傳統設計語言之一,在中國文化中,猴子不單是一種生肖動物,也和靈敏、仁愛、瑞祥、如意聯系在一起。古代有公、侯、伯、子、男的封爵制,拜相封侯(猴)是傳統儒家的人生目標和價值取向。“猴”便成為人們心目中吉瑞美好事物的象征。
清代常以“猴”諧音“侯”象征爵位。由此,猴子成為了風俗畫上的常客:畫猴子騎在馬上或是猴子在馬上捅蜂窩以“蜂”諧音“封”比喻馬上封侯;猴子爬楓樹,并去夠樹上的卦印,即意“封官授印高官顯爵”。在這個瓷盤中,猴、蜂、喜鵲、鹿的組合,諧音“爵祿封侯”,表達了加官進爵的祝福和愿景。
松猿圖淺絳彩瓷板座屏(圖7)
清代王少維作,41×30厘米。
王少維(活躍于1862—1908),名廷佐,字少維,號畫餅書生。安徽涇縣人,其藝術創作主要活躍于同治、光緒年間,多以淺絳彩技法人物和山水,又以畫猴見稱,其人物畫也有特點,早期作品多無款,其繪畫活動主要集中在清同治至光緒年間,曾供職于晚清御窯廠,與金品卿號稱“御廠兩支筆”,并與程門合稱“三大淺絳名家”。
圖上繪有五猿與一巖邊斜生的松樹,一猿懸于峭巖松樹上的藤上,身形舒展,引得其余幾猿圍觀。巖上有兩猿,伏于巖上,其中一猴伸出右手,躍躍欲試,巖下也有兩猿,一猿低著頭,一猴回首,不知是注視著藤上的伙伴,還是樹上碩大的松子。整幅畫面生動有趣,五猿動作神態各異,也傳達出松樹、猿等形象的美好寓意。
粉彩靈猴獻壽紋燈籠瓶(圖8)
民國,高18.8厘米。
燈籠瓶又稱燈籠尊,是仿自燈籠的造型而得名。燈籠瓶是雍正時期景德鎮官窯創燒,流行于清雍正、乾隆時期。乾隆時期燈籠瓶的制作較多。此粉彩靈猴獻壽紋燈籠瓶造型敦厚穩重,瓶口外撇、短頸、豐肩、長圓腹、圈足。頸部黃地粉彩繪纏枝花卉紋,肩部大小如意頭紋,錯落有致。瓶身繪有多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姿態優美,側旁洞石之上立一棕色靈猴,靈猴一只手臂置于額前,做探望狀,神情好奇,眺望遠方一蟈蟈,以靈猴作為題材的瓷器作品,不為多見,本品巧思立意,殊為難得,整體圖案布局疏朗有致,構思巧妙,色調考究,繪畫精細入微,是不可多得的民國粉彩精品。
仙桃素來象征長壽,古代神話傳說中西王母曾經用玉盤盛著仙桃送給漢武帝,說這種桃子要三千年才能結一次果子,吃了能使人長生不老。因此在古代民間就常用桃子作為祝壽的禮物,亦有長壽之意,一直流傳至今。由于猴子極具靈性,又喜歡吃桃子,故猴和桃結下了不解之緣。
粉彩猛虎、靈猴圖盤(圖9)
畢淵明1973年作,直徑23厘米。
此作為民國“珠山八友”之一的畢淵明于1973年所創作,猛虎靈猴皆有祥瑞之征兆,畫中一猴攀于古松之間,靈氣活現,悠悠成趣;一虎做呼嘯狀半臥于山石之上,體碩如盤,巍然雄踞。創作手法寫實唯真,毫發可見,寓動于靜,于平淡中顯奇特。
畢淵明,別號“至樂老人”,安徽黟縣人。畢伯濤子。中國陶瓷美術大師。畢氏幼承家學,秉父傳藝工金石、詩、書畫,精陶瓷粉彩翎毛、山水、人物、走獸、花卉、猴,尤其畫虎,集畫虎名師張善子、高奇峰等諸家之長,師家父畢伯濤的祖傳家教,細心體察各類虎姿雄威,潛心探求畫虎真功,有“畢老虎”之雅號。
中國古代陶瓷器物中的猴子形象多樣,表現方式也各異。陶器上有猴,瓷器上也有;早期的器物上有,晚期的器物上更多。從自然形態的林野之猴到神話傳說中的“神猴”,人們把人類諸多美好的愿望賦予了一只普通的猴子,并讓其流傳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