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林 袁德利



摘 要:筆者以2006—2012年間32個國家的公司—年度觀測值為樣本,研究了法律制度、文化對公司盈余管理行為的影響。研究發現,法律、文化和宗教信仰對公司盈余管理程度有顯著影響。在投資者法律保護較強的國家,公司的盈余管理程度相對較低。在宗教信仰比例較高的國家,公司的盈余管理程度也相對較低。從國家文化維度來看,個人主義、不確定性規避和男性主義程度不同的國家之間,公司的盈余管理行為也顯著不同,國家文化維度中的個人主義、不確定性規避、男性主義與投資者法律保護對公司盈余管理行為具有交互作用。宗教信仰與投資者法律保護對于抑制盈余管理行為也具有交互效應。上述結論在控制潛在內生性、國家經濟發展水平和會計準則差異后仍然成立。
關鍵詞:法律;文化;宗教;盈余管理
中圖分類號:F23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176X(2016)08-0056-09
一、引 言
對上市公司管理層行為的影響,不僅有政府監管部門的正式制度管制,還有所在國文化、信仰等多種非正式制度的約束。過去的文獻盡管探討了法律環境[1-2-3]、國家文化[4-5]對盈余管理的影響,還有的文獻同時考察了法律環境、國家文化對盈余管理的影響[6],但上述文獻是單獨分析了法律、國家文化可能對盈余管理帶來的影響,并沒有考察二者可能對盈余管理導致的交互效應,比如文化是削弱了法律管制和盈余管理的負關系,還是強化了這一關系,或者哪種文化與法律之間是替代關系,哪種文化與法律之間又是互補關系。
基于上述認識,重新思索和探究法律、國家文化對盈余管理的交互影響十分必要。在借鑒Leuz等[1]、Burgstahler等[3]計算盈余管理綜合指數的基礎上進行適當的改進,筆者采取按國家、分年度分行業的方法計算盈余管理綜合指數,并采用Tang和Koveos[7]計算的新的文化維度指數和與樣本公司期間更加匹配的世界銀行公布的每年各個經濟體法律實施情況指數,還考慮了對國家文化具有重要影響的宗教信仰對盈余管理的影響,重新考察法律、文化對盈余管理的交互影響。研究發現,一個國家盈余管理程度會隨著該國投資者保護法律制度的完善逐漸降低,文化、宗教對企業盈余管理行為具有顯著影響,而且法律、文化價值觀對盈余管理具有交互影響,宗教信仰與投資者法律保護對盈余管理也存在顯著的交互效應。本文的貢獻可能體現在:首先是不僅分析了法律、文化對盈余管理的各自影響,而且探究了法律、文化對盈余管理的交互效應,有助于更好地理解一個國家法律制度和文化價值觀對企業會計行為的影響。其次是采用了盈余管理綜合測度指標進行分析,這比采用單個盈余管理指標得到的結論更加可靠和穩健。
一、理論分析與研究問題
(一)法律與盈余管理
法律是由國家強制力保證實施的,以規定當事人權利和義務為內容的,對全體社會成員具有普遍約束力的一種特殊行為規范。La Porta等[1]應用法與金融框架展開的研究結果表明,法律制度等外部環境因素對公司微觀決策具有重要影響。盈余管理體現的是管理層或控股股東的利益,在一般情況下這并不符合全體股東的整體利益,因此,健全完善的法律會對盈余管理行為加以限制和約束。法律對盈余管理行為的影響,在很大程度上是通過改變和影響盈余管理的動機和成本來實現的。
從盈余管理的動機來看,不同公司進行盈余管理行為的動機的強烈程度也有所不同。La Porta等[1]認為,當法律比較完善和健全時,投資者的利益受到更高程度的保護,公司出現“內部人控制”等代理問題的概率更低,因此,從全社會范圍來看,投資者的投資風險較低,作為公司資本提供者的投資者會降低資本的必要報酬率,換言之,公司的融資成本顯著降低。在這種情況下,公司的融資環境相對寬松,從而通過盈余管理行為來優化公司融資環境的動機減弱,公司管理層進行盈余管理的可能性更低。Che 和 Qian[2]針對法律體系與公司盈余管理行為之間關系進行了深入研究,結果表明,在法律體系不健全的地區,由于公司利益無法獲得充分的法律保護,因此,公司通過“私法”來保護其利益的動機更為強烈,從而盈余管理行為更為常見。
盈余管理是公司的一項經濟行為,其發生主要受到該項行為的收益—成本關系的影響,在收益固定的情況下,又主要受到其成本的影響。La Porta等[1]以及夏立軍和方軼強[3]認為,當法律比較完善和健全時,意味著法律對于盈余管理這一行為進行限制和約束的細節考慮得更為周全,有關責任方(如外部審計師)由于未履行法律責任而受到法律起訴的風險也更高。因此,一方面公司自身進行應計盈余管理行為而不被發現的難度更大,另一方面利益相關者對公司應計盈余管理行為的監督力度更大,最終增加了應計盈余管理的成本,從而應計盈余管理行為顯著減少。Leuz 等[4]以世界主要國家或地區的公司為樣本進行的實證研究結果也表明,在那些股東利益保護程度較高和法律制度更為完善的國家,公司的應計盈余管理行為顯著較少。Zang[5]以及張正勇和邱佳濤[6]進一步指出,在實踐中,公司會根據內外部環境的變化交替采取應計盈余管理和真實盈余管理這兩種操作方式,而盈余管理操作方式的轉換,主要取決于兩種盈余管理方式的成本對比。
(二)文化價值觀與盈余管理
文化價值觀是作為組織或群體成員的人類自身對于存在、價值和行動的共識,具體表現為群體成員共同形成并共享的價值觀和行為規范系統。與企業文化相比,國家文化相對更加穩定,而且國家之間文化的差異性要為顯著。盈余管理既是公司的會計行為,同時也是公司的一項重要決策,由于公司決策層的風險偏好等文化維度存在差異,從而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決策者們在處理會計關系和會計概念時可能會產生不同的解釋和判斷,進而形成不同的盈余管理決策[7]。
有關國家文化差異的研究,最有影響力的是Hofstede[7]的四維度文化模型,具體來說,為了更好地揭示文化與價值觀的差異,Hofstede把文化抽象成個人主義與集體主義、權力距離、不確定性規避和男性化與女性化四個維度。Gray[8]在借鑒Hofstede文化維度模型的基礎上把會計文化分為職業性與法規性、統一性與自主性、謹慎性與冒險性、保密性與公開性四個維度,并展開進一步分析后認為,在個人主義更為盛行的社會中,公司管理層和會計人員在公司治理和會計計量等方面具有更大的彈性空間,而且,個人主義會導致他們對會計結果更為樂觀。從主觀上看,盈余管理行為受到他們的青睞;從客觀上看,盈余管理行為也難以受到公司治理等方面的有效約束,因此,個人主義會導致更高程度的盈余管理。Callen等[9]針對文化與宗教信仰對盈余管理的影響展開了跨國比較,結果表明,在高權力距離的國家,公司管理層在盈余管理過程中的權力更難以受到其他利益相關者的有效制約,從而盈余管理的程度顯著更高。Guan等[10]以亞太國家的上市公司為樣本,研究了文化環境和會計準則對盈余管理的聯合影響,結果表明,不確定性規避程度越高的國家,公司的應計盈余管理程度就越低,說明不確定性規避對于應計盈余管理具有一定的制約作用。在男性化社會中,公司目標的實現與否及實現程度被提高到相對更高的一個高度,會計系統更傾向于被公司管理層認為是實現財務目標的一種工具和手段[11]。因此,Callen等[9]認為,在男性化社會中,當公司實際的會計結果不理想時,公司管理層具有更強的動機通過人為操縱等方式來改變其會計結果,即具有更高程度的盈余管理行為。Salter和 Niswander [12]的研究結果表明,男性化社會中的公司管理層更為激進。也有學者認為,宗教信仰也屬于文化范疇,因此,宗教信仰對公司盈余管理的影響也日益受到學界的重視,McGuire等[13]對此問題進行了分析發現,宗教對于應計盈余管理具有制約作用。陳冬華等[14]的研究也同樣發現了宗教的正面作用。
由此可見,一個國家的文化價值觀、宗教信仰對公司盈余管理行為具有重要影響,不同文化價值觀的國家,公司的盈余管理行為不同。
(三)研究問題
事實上,法律和文化作為外部環境因素對公司決策都具有重要的影響。不同的是法律屬于正式制度范疇,而文化屬于非正式制度范疇,二者共同構成了公司行為的制度環境。會計行為作為公司的一種行為,顯然也會受到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的共同影響。Kang 等[15]在研究文化與會計穩健性之間關系的過程中發現,文化和法律在公司會計行為的影響過程中存在交互效應。Cieslewicz [16]也認為,一個國家的文化和正式制度之間存在相互影響,正式制度是文化和會計的調節變量,國家的會計行為受到正式制度影響,而這個正式制度又與維持他們的文化相關。
顯然,盈余管理是公司會計行為的重要方面,那么正式制度的法律制度和非正式制度的文化如何作用于公司的盈余管理行為是值得研究的一個問題。陳冬華等[14]利用我國地區法律制度環境差異和宗教傳統的強弱研究了這一問題,發現正式制度與非正式制度對盈余管理有互補效應,對理解正式制度與非正式制度強加給公司盈余管理行為的影響有重要意義。那么從國際范圍來看,正式的法律制度和非正式制度的文化價值觀,對公司盈余管理行為的影響來說,是否仍存在交互效應,是互補效應還是替代效應,仍然是值得研究的一個問題。由此,筆者研究的問題就是從國際范圍來考察法律環境、文化價值觀對公司盈余管理行為的交互效應。
二、研究設計
(一)盈余管理指數
只使用單一指標想要很好地度量盈余管理是比較困難的,為了解決這個問題,Leuz等[4]根據四個盈余管理指標構建了一個盈余管理綜合指標得分,以該綜合指標得分高低作為判斷一個國家盈余管理程度,隨后Burgstahler等[17]和Callen等[9]也在跨國比較研究中采用了該方法,筆者也沿用他們的思路采用四個指標構建盈余管理綜合得分。
1.避免虧損(EM1)
公司盈余管理的動機之一是規避虧損,為了避免虧損公司將采用調增利潤的盈余管理行為,Leuz 等[4]和Burgstahler等[17]采用小額盈利公司數除以小額虧損公司數的比例來判斷盈余管理程度,該比例越高,操控盈余規避虧損的程度就越大。但采用小額盈利除以小額虧損有一個問題,就是分母不能為0。由于筆者采用了比Leuz 等[4]和Burgstahler等[18]更為細致的盈余管理計算方法,在某一個國家同一年的特定行業,可能不存在小額虧損的公司,采用上述方法,分母為0,將導致大量的樣本缺失。因此,筆者對此方法進行了修訂,采用小額盈利公司數減去小額虧損公司數再除以該行業樣本總數。這樣就克服了上述不足,同樣可以衡量操控盈余規避虧損的程度,該值越大表明操控盈余規避虧損的程度越高。凈利潤/資產總額處于(0,1%)為小額盈利公司,如果處于(-1%,0)為小額虧損公司。
2.應計額與經營活動現金流量之比(EM2)
公司可能為了實現特定盈余目標而操控應計額,從而造成應計額的暫時性增加,但操控應計額的盈余管理并不影響到經營活動現金,從而造成應計額與經營活動現金之間關系的扭曲。因此,第二個盈余管理指標是應計額與經營活動現金流量之比,為了控制規模和業績差異,應計額和經營活動現金流量都事先用滯后一年資產總額進行了調增。EM2具體的計算是按國家分年度、分行業,用滯后一期資產總額調整后的應計額絕對值中位數除以經營活動現金流量絕對值中位數。應計額等于營業利潤減去經營活動現金流量。EM2越大,說明公司盈余管理程度越高。
3.營業利潤標準差與經營活動現金流標準差之比(EM3)
公司也常常通過平滑利潤來顯示業績的穩定和良好的財務狀況,防止業績的大幅波動,在平滑利潤的過程中也會導致營業利潤和經營活動現金流之間的異常,因此第三個衡量盈余管理的指標是經營活動取得的利潤標準差與經營活動取得的現金流量標準差之比。考慮到財務數據的局限性,計算營業利潤和經營活動現金流標準差時,按照Lang等[18]和Lang等[19]的做法,采用了橫截面的計算方法。EM3的具體計算是用按國家分年度分行業計算的營業利潤標準差除以經營活動現金流標準差再乘以-1。乘以-1的目的是使EM3更易于理解,并且與EM1和EM2的趨勢一致,EM3越大,表明通過盈余管理平滑利潤的程度越高。
4.總應計額變化與經營活動現金流量變化的相關系數(EM4)
正如Leuz等[4]和Burgstahler等[18]所說,公司也會為了隱瞞經營業績的突然下滑對經營現金流量帶來的沖擊而進行盈余管理,或者提前確認收入以隱藏當期虧損,或者隱藏當期利潤為未來調節虧損作準備等,這些盈余管理都將導致應計額與經營活動現金流之間的負相關關系。因此,第四個盈余管理指標EM4就是總應計額變化與經營活動現金流變化的相關系數乘以-1,這里乘以-1的目的與EM3相同,表示EM4越大,盈余管理程度越高。
5.盈余管理指數(EMAGGR)
計算出上述四個盈余管理指標后,為了避免個別盈余管理指標潛在的計量誤差,根據Leuz等[4]和Burgstahler 等[17]的做法,將四個盈余管理指標進行按照盈余管理程度高低轉換為百分位排序,越高的排序得分表示越高的盈余管理,然后計算四個指標的平均排序得分作為綜合性盈余管理指數(EMAGGR),為本研究的因變量。
(二)法律指數
過去不少文獻采用了La Porta等[1]構建的各國法律指數,但由于他們的法律指數構建時間比較早,而且是靜態的,無法反映各個經濟體的發展變化。世界銀行從1996年開始提供了世界各經濟體治理指數WGI,該指數在2000年之前每兩年提供一次數據,之后每年提供一次數據,動態反映了各個經濟體的發展情況,筆者采用了世界銀行WGI數據中反映一個國家或經濟體法律制度及其執行強度的指標,包括管制質量、法律法規和對腐敗的控制來構建一個綜合性的法律指數。具體的構建方法為了與盈余管理指數的構建相對應,先對三個指標按照其數值大小轉換為(1,100)的得分(秩),然后取三個指標的平均得分作為該國或經濟體的法律指數。
Leuz 等[4]以及Nabar和Boonlert-U-Thai[20]認為,法律指數和披露質量如果是同時被決定的,那么就可能存在內生性,從而導致最小二乘回歸的估計有偏。為了解決內生性,參考Leuz等[4]的做法,選擇了法律起源和國家財富作為工具變量,并借鑒García Lara等[21]對涉及交互項的內生變量處理方法,將包括工具變量進行的第一階段回歸得到的殘差作為法律指數變量納入模型回歸,
之所以沒有采用第一階段回歸的預測值作為第二階段回歸的法律指數,原因在于筆者主要考察的變量是交互項,當交互項存在內生變量時,采用預測值回歸將導致估計有偏。殘差越大,說明未能被法律起源和國家財富等解釋的成分越多,法律保護強度越大。后續描述性統計中采用的是法律指數的原始得分,但回歸結果中采用的是工具變量處理后的法律指數,即已經考慮內生性后的回歸結果。
(三)文化和宗教
Hofstede和Hafstede [11]構建的文化維度在跨文化研究中得到廣泛運用,但其文化維度的指數得分卻受到懷疑,一些學者認為該指數的得分未能反映文化的發展變化,筆者與Callen等[9]一樣,選取了Tang和Koveos[22]構建的文化維度指數得分。
宗教在一個國家文化演化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筆者在研究中也單獨考慮了宗教文化的影響。目前還沒有一個完整動態反映世界各個經濟體宗教全貌的數據庫,考慮到宗教信仰具有較強的歷史穩定性,因此筆者采用了宗教數據檔案協會(Association of Religion Data Archives)提供的各國或經濟體最大宗教團體人數比例作為宗教文化指數。選擇最大宗教團體的人數比例作為宗教文化指數具有其合理性,因為一個國家或經濟體的宗教文化的影響力在于其信徒的廣泛性,信徒愈加廣泛,其宗教對人們社會生活的影響就越為深遠,對社會經濟發展的影響就越深。
(四)研究模型
為了測試研究問題,建立如下研究模型:
模型(1)中,EMAGGR為盈余管理指數,LAW為法律指數,PDI、IND、UAI和MAS分別為文化的四個維度:權力距離、個人主義、不確定性規避和男性主義,RELIGION為宗教指數。LPDI、LIND、LUAI、LMAS和LRELIGION分別是LAW和PDI、IND、UAI、MAS和RELIGION的乘積項,也是筆者重點考察的變量,如果上述交互項的系數顯著不為零,則說明法律和文化對盈余管理具有交互影響,一個國家的文化將影響法律與盈余管理的關系。LNAT、ROA、GROWTH、LEV和CYCLE是根據Burgstahler等[17]控制了公司特征的影響,分別為公司資產總額的自然對數、總資產報酬率、營業收入增長率、資產負債率和營業周期,由于EMAGGR是按國家、分年度、分行業計算,所以公司特征變量也相應是某個國家、某一年度、某一行業的中位數。INDUSTRYINDS、YEARINDS分別是行業、年度虛擬變量,用以控制行業和年度固定效應。
(五)數據、樣本和描述性統計
初始樣本來自Compustat的North America和Global 中1996—2012年上市公司,
因世界銀行公布的國家治理指數從1996年開始,故樣本選取自1996年起。然后參考Leuz等[4]和Burgstahler等[17]的做法,刪除公司—年度觀測值低于300個的國家,刪除一個國家在某一年度某一行業觀測值少于10個公司的樣本,
行業分類根據Compustat提供的標準行業分類的兩位代碼為標準進行劃分。按照一般文獻的做法,也刪除行業代碼處于4 900—4 999和6 000—6 999的銀行、保險和其他金融類行業,最后刪除了Tang和Koveos[22]未提供文化價值觀的國家及其他相關研究變量缺失的樣本,最終得到的樣本包括了32個國家,5 930個行業—年度觀測值,243 163個公司—年度觀測值。由于筆者估算盈余管理綜合指標采用了分國家分年度分行業的計算方法,因此,進入回歸模型的樣本觀測值是行業—年度觀測值5 930。
研究變量中文化價值觀來自Tang和Koveos[22],宗教信仰數據收集自宗教檔案數據協會,
宗教檔案數據協會網站http://www.thearda.com/internationalData/index.asp可以查詢每個國家最大的宗教團體及各個宗教團體信徒所占比例。如阿富汗穆斯林占99.732%,基督徒占0.103%,巴哈占0.045%,其他占0.120%。法律指數根據世界銀行WGI指數構建獲得。法律指數的構建根據世界銀行WGI指數中管制質量、法律法規和對腐敗的控制三個指標綜合而成,綜合指標的計算是先對三個指標進行百分位排序,然后選取三個指標的平均得分作為一個國家的法律指數。公司財務數據來自Compustat。
各國法律制度和文化價值觀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表明,
限于篇幅,各國法律制度和文化價值觀的描述性統計結果不在正文中列出,留存備索。各國的法律指數的均值為75.534,但國家之間的差異較大,最小值為-22.658,最大值為98.803;權力距離、個人主義、不確定性規避、男性主義和宗教指數的均值分別為46.966、57.842、59.781、48.057和74.055,且國家之間的差異普遍都比較大。
主要變量的Pearson相關系數檢驗結果表明:
限于篇幅,主要變量的Pearson相關系數檢驗結果不在正文中列出,留存備索。首先,從自變量與因變量之間的相關性來看,法律保護程度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與盈余管理指數存在負相關關系,權力距離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與盈余管理指數存在正相關關系,個人主義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與盈余管理指數存在負相關關系,不確定性規避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與盈余管理指數存在正相關關系,男性主義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與盈余管理指數存在負相關關系,宗教指數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與盈余管理指數存在負相關關系。其次,從控制變量與因變量之間的相關性來看,多數控制變量與因變量存在顯著的相關關系,說明控制變量的選取具有合理性。
三、經驗分析結果
(一)基本回歸分析結果
表1列示的是投資者法律指數、文化、宗教與盈余管理的回歸結果,用以檢驗研究結果與以往文獻是否相同。
第(1)、(2)和(3)欄分別將法律指數LAW、文化維度PDI、IND、UAI和MAS以及宗教信仰RELIGION與盈余管理進行回歸,第(4)欄是將上述三個方面納入統一模型中回歸。從表1可以看出,在第(1)欄和第(4)欄中LAW的系數分別為-0.229和-0.347,均在1%水平上顯著,這表明投資者法律保護強的國家,盈余管理程度更低,隨著投資者法律保護制度的完善,公司盈余管理程度下降。這一研究結果與Leuz等[4]以及Nabar 和Boonlert-U-Thai[20]的結果相同。
從第(2)和第(4)欄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文化維度指數中PDI的系數均不顯著;IND的系數分別為-0.175和-0.060,系數檢驗分別在1%和5%水平上顯著,這說明在個人主義國家,盈余管理程度更低;UAI的系數分別為0.096和0.190,系數檢驗均在1%水平上顯著,這表明不確定性規避指數與盈余管理正相關;MAS的系數分別為0.149和0.155,系數檢驗也均在1%水平上顯著,這說明男性主義文化強的國家,盈余管理程度更高。PDI、IND和UAI的回歸結果與Doupnik[23]結論相同,他們也沒有發現PDI與盈余管理的顯著關系,但發現UAI與盈余管理顯著正相關,IND與盈余管理顯著負相關。但Doupnik[23]的結果也顯示MAS與盈余管理的關系不顯著,而筆者的研究發現二者之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即男性文化得分更高的國家,盈余管理程度更高。IND與盈余管理的關系與Zhang等[24]的結果也相同,他們也發現在集體主義國家的盈余管理程度高于個人主義國家。Callen等[9]的發現也與筆者結論相同,他們發現盈余管理與個人主義負相關,與不確定性規避正相關。但Callen等[9]關于法律與盈余管理的關系與筆者結論不同,他們發現當控制文化的影響后,法律與盈余管理的關系并不顯著,而表1的第(4)欄顯示,即使控制了文化和宗教信仰后,投資者法律保護與盈余管理的關系仍然在1%水平上顯著負相關。
RELIGION的系數在第(3)和第(4)欄分別為-0.086和-0.261,系數檢驗均在1%水平上顯著,這一結果說明,宗教信仰比例更高的國家,盈余管理程度更低。這一發現也與McGuire 等[13]、Kanagaretnam等[25]以及Dyreng等[26]的研究結果相同,他們也發現宗教信仰程度高的地區或國家,公司披露質量更高,盈余管理程度更低。
表2列示了投資者法律指數與文化、宗教對盈余管理披露的交互影響結果。
從表2可以看出,LPDI的系數并不顯著,也就是說,筆者并沒有發現投資者法律保護LAW與權力距離PDI對盈余管理存在交互效應。而LIND、LUAI、LMAS和LRELIGION的系數均顯著異于零,他們之間對盈余管理存在交互效應。LIND的系數為0.002,在5%水平上顯著,這說明,由于在個人主義為主的國家,相對集體主義國家來說,原本信息更加透明公開,盈余管理水平更低,所以當投資者法律保護強化時,對盈余管理帶來的抑制作用不如集體主義國家,邊際效應呈現下降趨勢。LUAI的系數為0.005,系數檢驗在1%水平上顯著,這說明,在不確定性規避程度高的國家,由于公司有更為強烈的動機去平滑利潤來避免諸如違反債務契約、達不到分析師預期等情況,從而削弱了投資者法律保護對盈余管理的邊際影響。LMAS的系數為-0.006,在1%水平上顯著,也就是在男性文化更高的國家,提高投資者法律保護,對抑制盈余管理的作用更大,這可能是男性文化國家由于更加注重獲得社會認可的成就和聲譽,違反法律帶來的社會聲譽損失更高,從而導致男性主義更強的國家法律實施的執行力度更大,投資者法律保護強化時,對盈余管理的抑制作用更強。LRELIGION的系數為0.002,在1%水平上顯著,這表明,在宗教信仰更為盛行的國家,由于宗教信仰使得公司行為更加符合法律法規,更不可能去操縱盈余實現不當利益,從而當投資者法律保護提高時,宗教信仰盛行的地方,法律對盈余管理的邊際效應降低,二者有替代效應。
(二)穩健性檢驗結果
筆者主要進行了兩項穩健性檢驗,檢驗結果如表3所示。
限于篇幅,正文中只列示了主要變量的回歸結果,截距項及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不在正文中列出,留存備索。
首先,考慮到國家的經濟發展水平和采用的會計準則可能會對研究結果產生影響,因此在模型中進一步控制經濟發展程度LNGDP、通貨膨脹INFLATION和會計準則ACCSTD的影響。考慮國家經濟發展和會計準則差異的檢驗結果表明,LAW的系數顯著為負,UAI和MAS的系數顯著為正,RELIGION的系數顯著為負。交互項系數中,LPDI不顯著,LIND的系數為0.002,在5%水平上顯著,LUAI的系數為0.006,在1%水平上顯著,LMAS的系數為-0.008,在1%水平上顯著,LRELIGION的系數為0.003,在1%水平上顯著,檢驗結果沒有實質性變化。
其次,在已有研究中,投資者法律保護也經常使用La Porta等[1]的指數來測度,因此穩健性檢驗中進一步采用La Porta等[1]的法律指數進行穩健性測試,檢驗結果顯示,除LIND的系數變得不顯著外,LUAI、LMAS和LRELIGION的系數檢驗顯著,與前述結果相同。
四、結論與建議
筆者針對法律、文化對盈余管理的交互作用問題,基于1996—2012年32個國家的公司—年度觀測值的樣本數據,通過分析得出以下結論:(1)一國公司綜合的盈余管理程度會隨著該國投資者法律保護制度的完善逐漸降低。(2)文化對盈余管理有重要影響,在個人主義盛行的國家其盈余管理程度更低,在男性主義文化強的國家其盈余管理程度更高。(3)宗教對于盈余管理行為具有顯著的抑制作用,即在宗教信仰比例更高的國家,其盈余管理程度更低。(4)個人主義、不確定性規避、男性主義與投資者法律保護對盈余管理存在顯著的交互效應。(5)宗教信仰與投資者法律保護對盈余管理也存在顯著的交互效應。
真實公允是會計活動的基本準則,盈余管理在一定程度上違背了這些基本準則,因此,盈余管理通常成為各國法律限制和約束的對象。事實上,由于文化、法律和宗教信仰等多個因素對盈余管理的影響過程中存在一定程度的交互效應,因此,在制定和完善抑制盈余管理行為的相關法律制度的過程中,需要同時考慮到文化和宗教信仰等其它因素。例如,由于個人主義、不確定性規避程度、男性主義與投資者法律保護對盈余管理程度的影響存在一定的替代作用,換言之,相對于個人主義、不確定性規避程度較高、男性主義、宗教信仰比例較高的國家,在集體主義、不確定性規避程度較低、女性主義、宗教信仰比例較低的國家,完善投資者法律保護相關的法律尤為重要,因為法律的完善對于抑制和約束盈余管理程度具有更佳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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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于振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