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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野、問題與方法:如何討論“現代中國學術”?

2016-05-18 10:45:52李浴洋
中國圖書評論 2016年5期
關鍵詞:學術史研究

《近代中國史學述論》,羅志田,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

《演史開新別錄》,王爾敏,中華書局,2015

《世運推移與文章興替———中國近代文學論集》,王風,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

《政教存續與文教轉型———近代學術史上的張之洞學人圈》,陸胤,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顧祠———顧炎武與晚清士人政治人格的重塑》,段志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5

《族群意識與歷史書寫:中國現代歷史敘述模式的形成及其在清末的實踐》,姜萌,商務印書館,2015

《馬一浮與國學》,劉夢溪,三聯書店,2015

《王國維詞學與學緣研究》,彭玉平,中華書局,2015

《追跡三代》,孫慶偉,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

“辨章學術,考鏡源流”的學術史研究原本只是“通識之學”的一個組成部分———借用時下的術語,乃是“學術訓練”之一種。任何研究的開展,尤其人文學術的進行,都應首先基于對學術史的了解與把握,從而形成面對具體對象與問題時的歷史感與判斷力。唯其如此,研究的有效性才能得到相對充分的保證。而這也就決定了學術史研究之于人文學者既屬基本修養,又系階段性工作。

中國的學術史著述,以《莊子·天下篇》為濫觴,其體式在日后又演為“序跋”“傳記”“目錄”“筆記”“道錄”“學案”“章節”與“編年”等數種,[1]可謂“源遠流長”。不過,學術史研究成為“專門之學”,在中國卻只有百余年的歷史。此前雖有《明儒學案》與《國朝漢學師承記》等名著問世,但真正開始“做學問科”,還是晚清以降的事情。

在過去百余年間,學術史研究兩度成為“顯學”。一是從晚清開始,學界對于“清代學術”的普遍關注。梁啟超與錢穆的同名著作《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以及章太炎與劉師培等人的相關論述,[2]是這一時期的主要代表。二是20世紀90年代以來,“現代學術”的利弊得失為當代學者廣泛討論。學界對于既有資源的追尋與反思同“思想家淡出,學問家凸顯”的時代潮流互為表里,相生相成。

在陳平原看來,學術史研究的兩度興起,具有某種同構關系,都是“基于繼往開來的自我定位”,即“意識到學術嬗變的契機,希望借‘辨章學術,考鏡源流來獲得方向感,并解決自身的困惑”。[3]具體到晚近20余年間的“現代中國學術”研究,既是知識生產,也是時代關懷;既有學術層面的“內在理路”可循,更與學者對于歷史進程的參與意識相關。是故,評述學術史研究著作,不僅應當關注其討論的對象,更需要把握、理解與判斷其討論的視野、問題與方法。小說類型中有所謂“元小說”,學術史研究在學術工作中也堪稱“元研究”。所以,“如何討論”的線索也就高度地內在于討論“現代中國學術”的問題意識與展開過程中。

在20余年的研究過程中,對于“現代中國學術”如何討論,已經形成了某些范式與共識。推進這一領域的研究,自然需要承繼與發掘既有經驗,但同時也應當具有反思前提的魄力與突破正典的勇氣。因此,以年度為單位述評相關研究時,更值得關注的也就無疑是那些包孕了新的學術可能性的著作。在2015年的“現代中國學術”研究中,以“世變”與“文運”的互動結構與整體視野考察“學術”在現代中國時空中的位置、功能與歷史命運,追蹤政學關系的“來龍去脈”,以及在人物研究中不斷開掘新的論題與論域,是三個焦點與亮點。

“現代中國學術”研究作為經典化程度還不是很高的一個研究領域,其走向成熟當然有賴于具有穿透力與開創性的著作推動,但也離不開史料搜集與文獻整理作為基礎。當綜述年度研究進展時,首先值得一提的應當是若干重要史料與文獻的出版。2015年,《廖平全集》(舒大剛、楊世文主編,上海古籍出版社)《蒙文通全集》(蒙默編,巴蜀書社)與《章太炎全集(第二輯)》(虞云國、馬勇、章念馳編訂,上海人民出版社)相繼問世,必將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持續產生影響。

一、世變與文運

使用“現代中國學術”而非“中國現代學術史”作為研究領域的稱謂,意在追求突破論述框架的預設規定性與單一方向性,嘗試從更為開放與多元的視野中重審晚清與民國時期的學術人物、著作、事件、潮流、觀念與制度,尤其注重它們在歷史事實與邏輯的雙重層面上展開的具體過程,進而在對于“史實”的再探中形成新的“史識”。

晚近的現代中國研究,隨著學術訓練專業化程度的提高,通過報刊與檔案等資料的運用,在包括學術史在內的諸多領域中已經取得了豐碩的成果。“返回歷史現場”不僅已經成為學界普遍認可的價值目標,也是從事相關研究的基本技術要求。但在我看來,“利用報刊、翻檢檔案、發現材料、填補空白只是‘返回現代中國‘歷史現場的入口而已,真正的‘返回還需要在對于‘史實的準確把握中形成具有洞察力與穿透力的‘史識。‘拾遺補闕旨在‘正本清源,不斷歷史化的目的乃是不斷問題化。問題化意味著在當下與歷史之間不斷對話。倘若不能如此,則‘學術容易淪為‘技術,而‘生發也會墮入‘生產”。[4]

借用羅志田在2015年出版的一部評論集的題目,“現代中國學術”最為根本的特征乃是“變中前行”。[5]有道是“學隨術變”,而“學術”在現代中國則是“學隨世變”。“世變”是現代中國的核心命題。置身其中的“學術”不僅受其影響與支配,也始終在回應與參與著這一命題的形成與展開。因此,“現代中國學術”研究的首要任務便是把握這一動態過程,對此提出具有闡釋力的判斷與見解。羅志田的論文集《近代中國史學述論》(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正是這樣一部力作。

對象與術語的變化只是“學隨世變”的表象,討論方式、傳播形式、教育模式與評價體式的變化才更為根本地決定了中國學術的“古今之變”。《近代中國史學述論》正是著眼于這一層面。此書是《近代中國史學十論》的增訂本,[6]不過由于增訂的篇幅多達一半,且全書結構進行了全面調整,因此完全可以視為一部新著。根據作者的介紹,“全書分為四部分,第一部分‘史學的履跡基本是論述性的文字,接近于通常所說的史學學術史,唯更注重史學研究的發展趨向,特別是學術典范、研究取向、發展趨勢等面相。其余三部分多是讀書心得,第二部分更多是對學術現狀的反思,以及對史學發展可能走向的展望。第三部分則從具體的個案探討近代史研究中一些有代表性的傾向,并借此思考怎樣從宏觀的基本層面和特定面相(如史料解讀和史學表述)推進我們的研究。第四部分偏于探索史義,一些篇目或與坊間所謂‘史學方法稍近,然亦不盡同;余則多從外在和內在的不同視角觀察和思索史學的基本義旨”(《自序》,第5頁)。

因為集中論文的寫作時間長達近20年,所以不少篇什在學界都已產生廣泛影響。例如作者通過發現民國時期哲學、史學與文學研究中普遍存在的“大綱即史”現象,對于“大綱”與“史”兩種觀念的競爭與興替進行了辨析,由此討論了“民國學術”的“典范轉移”;再如作者從發生在民國“新史學”界的一個“詭論現象”———在大量“新材料”前所未有地進入學者視野的同時,二十四史等傳統史料卻備受冷遇———入手,揭示了“最主張學問‘平等而又特別重視史料的新派史家,在實際處理中其實并未做到平等對待史料”,其背后隱含的取向是“向往‘預流的傾向是更占上風的,其對具體研究的實際影響,就是相對更注重西方漢學家所關注的史料”(《史料的盡量擴充與不看二十四史———民國新史學的一個詭論現象》,第79頁),而這對于現代中國史學研究的走向,無疑在正反兩方面都具有深刻影響。

羅志田的卓異之處在于往往能夠從他人習焉不察的學術史現象中開掘出“新意”與“深意”,在對于同一話題的反復探討中不斷卷入具有生發性與啟示性的命題,從而實現討論方式與學術視野的更新。研究對象的姿態與實際效果之間的縫隙、落差與錯位,通常是他獨具只眼與別有幽懷的著力點與會心處。而這正是建立在他對“史學方法”的自覺思考與實踐的基礎之上。集中提出的警惕“倒放電影”的研究傾向以及注重“對手方”視角等主張,都極富啟發,亦與“現代中國學術”這一對象的性質高度自洽,均屬“經驗之談”。故而《近代中國史學述論》可謂一部“法從例出”的發凡之作。

無論最終提升到何種高度,學術史研究首先是對研究工作本身的一種研究。因此研究者有無從事實際研究的經驗及其水平高下,自然會影響到學術史論述的質量。在這種意義上,史學大家王爾敏在2015年出版的論文集《演史開新別錄》(中華書局)也就格外值得關注。

與《近代中國史學述論》一樣,《演史開新別錄》同樣以現代中國史學的主流形態———“新史學”作為反思與對話對象。史學向來為中國學術之大宗。如果說在傳統中國,尚有經學與之并立,那么晚清以降,史學的技術風格與價值追求則成了“現代中國學術”的主流意識形態。其中尤以“新史學”的立場與方法最具權威色彩。本書是繼《二十世紀非主流史學與史家》《史學方法》與《新史學圈外史學》之后,[7]作者的第四部學術史著作。從“非主流”與“圈外”等稱謂中,可見作者的用心。而本書在立意與取法上與前三書也是一以貫之的,但更具集大成意義。

作者自述:“本書之作,乃繼《新史學圈外史學》之緒,多有開新力創之作,見之于此書上半部;亦展示依循先師及史界之名著卓識有所申述,見之本書下半部。”(《自序》,第2頁)在上半部的六篇論文中,《常識與學問之間》《史料與著作之間》接近清儒之“讀書雜志”,披沙揀金,而又見微知著,可見老輩高格;《20世紀學者之傳世創說》《20世紀學者之宏觀史學創例》集中討論了現代中國史學的學術經驗,是作者有意寫作的“學術史”著述。而作者對于“學術史”的看法,也很值得重視。在他看來,“學術史屬于文化史中一大類,內容已涵蓋甚廣,大凡科學、文學、哲學、史學以至政治學、經濟學、人類學、考古學、民族學等,均應納于學術史之下”,“我輩五十年代治學之人,在力求專業之風氣下,已多不涉學術史,亦無人能致力研究學術。雖然研究思想史大盛,而思想史即被人充作學術史談實是歧路,決不能代替學術史”。(《20世紀學者之傳世創說》,第80頁)作者對于“學術史”的理解,較之一般約定俗成的意見,顯然一方面在外延上更為開闊,一方面在內涵上更為嚴格。概而言之,便是“學術思想史”不等于“學術史”,“學術史”必須以“學術”本身作為討論對象。下半部的八篇論文正是作者循此原則,對于呂思勉、錢穆、郭廷以與雷海宗等史家的個案研究,筆鋒所及,無不進入各家學術內部,絕非一般描述“學術思想”之作。

晚近20余年的學術史研究潮流,存在的嚴重問題之一便是王爾敏批評的以“思想史”代替“學術史”,拋開研究對象的具體學術內容不談,而流于總結“學術思想”、表彰“學術精神”。經過近30年的不斷發揮,這一框架的生產性雖然猶存,但生命力無疑已喪失殆盡。未來的學術史研究只有進入學術內部,才能開掘出新的可能性。

無論是作為“現代中國學術”研究的對象與關懷,還是“學術史”這一研究理路本身在現代中國的浮沉,借用王爾敏一部學術名著的題目,都可謂“中國近代文運之升降”的折射與投影。[8]學術的變遷與演進即“文運”之一種,而“學”與“文”的內在關聯本來也正是學術史研究的重要視角。在現代中國的學術之變與文章之變之間具有十分復雜而又相當緊密的關系。這一課題十分誘人,但對研究者的學力也有極大挑戰。正因如此,王風在2015年出版的論文集《世運推移與文章興替———中國近代文學論集》(北京大學出版社)也就特別可圈可點。

盡管名為“文學論集”,但集中所論,卻既不涉及傳統中國最主要的文類———詩歌,也不包括現代中國最重要的文體———小說。作者所謂“文學”,實際上是更具開放性,同時也更貼近現代中國知識人書寫觀念與實踐的“文章”。書中的主要討論對象是學術文、論說文與翻譯文。關于學術文的一組論文———《章太炎語言文字論說體系中的歷史民族》《劉師培文學觀的學術資源與論爭背景》《王國維學術變遷的知識譜系、文體和語體問題》與《林紓非桐城派說》———皆是由“文”入“學”,又由“學”及“文”的大文章。

與王爾敏、羅志田不同,王風是文學專業出身的研究者。通常文學研究者處理學術史問題,會更關注研究對象“怎么說”的面相。但王風此書的意義在于能夠將章太炎、劉師培與王國維等人“怎么說”與“說什么”結合在一起進行討論,即從文章的角度切入,但最終落腳在研究對象的學術內部。例如,他談章太炎,可以對于章太炎的小學著作的利弊得失做出判斷;他談王國維,面對王國維在哲學、文學與史學等領域中的具體論述也能多有體貼與領會。著眼于“學”與“文”的關系問題,可能把學術史研究做小,但也可以將其做大。倘若只是滿足于在文章學或者文體學的層面上立論,那么無疑只能“隔靴搔癢”,因為理解不了研究對象“說什么”,大概也無法真正體會其“怎么說”;但如果能像此書昭示的這樣,把學術與文章作為一個有機的整體進行考察,自然也就可以在把學問做到實處的同時,也為學術史研究打開一片新天地了。

二、在政學之間

正如在20世紀80年代“文化熱”的潮流中生成復興的“純文學”觀念在本質上乃是一種文化想象一樣,20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知識界對于“純學術”的群體性迷戀同樣只是一種時代癥候的鏡像。事實上,標榜“純文學”也好,推崇“純學術”也罷,更多的是一種發言姿態與話語策略。具體到學術史而言,真正好的“中國學術”,不是“做”在中國,而是“長”在中國。“現代中國學術”與現代中國的政治、經濟、社會、思想、文化之間的血肉聯系,并非其“短”,恰是其“長”。也許單純以西方現代學術或者海外漢學作為參照標準,“現代中國學術”在學理性與思辨性上尚有不足,但它與現代中國一起焦慮、彷徨、求索、掙扎以及“浴火重生”的歷程卻是彌足珍貴的經歷與經驗。這些養成了“現代中國學術”的品格與氣質,恰是“中國學術”對于“世界學術”的貢獻與發展。

好的學術,狀態應當從容與超越,但關懷必須具有緊張感與時代性。學術與政治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復雜關系,是學術史研究必須直面的問題之一。在兩者之間,并非只有“經術文飾政論”“學術圖解政治”或者憑借學術“抗命”“守節”兩種彼此間壁的可能狀態。支撐這類論述的,其實還是一種相當簡單甚至機械的對于“純學術”的想象。在具體歷史境遇中展開的事實與邏輯遠比這些豐富得多。如何想象學術與怎樣理解政治是一個學者或者一種學術理念在思考與設計自我在時代中的進退出處時需要同時考慮的兩個彼此關聯的根本問題。學術史研究的責任之一應當就是通過歷史化的手段重建學術背后的緊張感。2015年,三位青年學者在各自博士論文的基礎上修訂出版的著作不約而同地觸及了這一問題。

陸胤的《政教存續與文教轉型———近代學術史上的張之洞學人圈》(北京大學出版社)關注在晚清“世變”中張之洞及其幕府學人通過不斷調試文教方案力圖實現其政教理想的努力與挫折。不同于其時興起的“自下倡之”的變革思路,他們所代表的乃是另一種“自上建之”的“近代學術”。全書的正文部分共計六章,“由人際交往、機構設置、制度建設的表層,逐漸向學術觀念、政教理想、情感結構等內在方面深入”,(《緒論》,第33頁)是一部相當成功的打通了內外界限的學術史著作。

作者發現,在張之洞的學術思路甚至精神世界中,最為核心的部分即對于“政教相維”的方案設計與價值追求。而這也正是理解張之洞在近代中國學術史以及近代史上進退出處的最為主要的一條線索。所謂“政教相維”,是張之洞晚年在《勸學篇》中提出的主張,出自其中的《同心》一篇。“同心”者,意為“欲救今日之世變”,亟須“保國、保教、保種,合為一心”。與康有為強調“保種”“保教”之于“保國”的意義不同,張之洞認為“保種必先保教,保教必先保國”,所以“蓋政教相維者,古今之常經,中西之通義”。[9]此說盡管較為晚出,但用以涵蓋與統攝張之洞一生的努力大致不虛。而這一思路得以展開的直接背景,乃是“新型幕府制度”在晚清的勃興。咸同之后,清廷“內輕外重”,曾國藩、李鴻章、張之洞、劉坤一等實力派督撫接續進而發展了幕府傳統,使之逐漸參與國家行政,具備了現代科層特征,同時兼收各方面的人才,以應對時代轉型與變局帶來的多層次的挑戰。與曾、李等實務幕府不同,“清流”出身的張之洞無論出仕京官,還是外放疆臣,都十分熱衷延攬學者。“清流”與“幕府”的雙重資源在張之洞的思路中交匯,并且在“政教”的方向上展開,“不僅為舊學存續預留了空間,更為傳統政教接觸新知,逐漸融入近代學科體制(而非被其取代)創造了機運”(《緒論》,第8—9頁)。

在張之洞轉變的過程中,“政”“教”自然構成了某種相對恒定的意義參照。但兩者在張之洞那里卻并非一成不變的原旨與教條,其外延甚至內涵在轉型與變局中不斷被調整,其間唯一穩定的是“政教相維”的觀念體系與精神結構。如果單純將“政”“教”理解成為學術與制度層面上的要素,那么無疑容易遁入與止于“內在理路”式的分析思路。作者認為:“過分強調學術、制度層面的‘內在理路,不僅不利于還原歷史中人的真實感受,更有使學術思想史抽象化、空洞化的危險”。(《緒論》,第30頁)“政教相維”乃是一個動態過程。當其以文教方案的形式介入歷史時,研究者必須清楚“決定文教變革思路多樣化的因素,不僅僅是紙面上的教育觀念或現實中的各種訴求,還與根深蒂固的派系意識和群體認同有關。出自上層的學術主張,更受制于既有政治格局下的發言位置。看待人物集團的結構性張力,自然不能過度執著于意氣之爭的表象,更應關注不同統系引導政教損益、學風升降大方向上的分歧,亦須謹慎處理各種結構因素在史實細節上相互交錯、影響的情形”(《緒論》,第32頁)。此書的精彩之處就在于循此展開的具體分析與論述,而作者的這些自覺思考對于學術史研究范式的更新無疑也極具啟示意義。這部帶有方法論色彩的著作,是2015年出版的學術史研究著作中最值得推薦的一部。

如果說《政教存續與文教轉型———近代學術史上的張之洞學人圈》有何遺憾的話,或許對于張之洞這樣一位主要面相并不在學術史的研究對象而言,陸胤并未正面處理既往張之洞研究中的若干重要問題———比如《書目答問》《!軒語》《勸學篇》等著述、“東南互保”與“江楚會奏”等“事功”以及《癸卯學制》的內容,算是一樁。新的研究思路通常容易另辟蹊徑,但如何與經典論述進行有效整合,則有待于進一步探索。

段志強的《顧祠———顧炎武與晚清士人政治人格的重塑》(復旦大學出版社)倚重新的視角而又追求正面進入研究對象的努力,十分值得肯定。該書研究的是晚清顧炎武祠的祭祀紀念活動。王?森認為:“全書圍繞著‘顧祠,從道、咸以后的學人交往中,重新描述了從鴉片戰爭、太平天國,以及西力東漸大背景中的政治變動、思想學術之嬗變。”(《序》,第2頁)書中最能體現此論的,是《從鴉片戰爭到太平天國:道咸政局中的顧祠會祭》一章。有此一章,則全書著力討論的歷史記憶與士人政治人格的建構問題得以在大的歷史進程中定位與定性。緊隨其后的主要處理學術史問題的兩章———《超越漢宋:顧祠中的學術糾葛》與《京師顧祠與西北邊疆》———因而也就能有所根柢與傍依。當然,該書更為深沉的關懷還在于揭橥“像‘經世致用這樣今日人們習以為常、往往認作自古已然的某些觀念,可能在歷史中經歷過許多浮沉,并不見得那么‘必然或‘當然,而通過顧祠會祭呈現出來的讀書人應當‘打通學問與政治這‘兩截的理想,其流風恐怕也不僅限于顧祠會祭存世的那八百年”(《結論》,第249頁)。

在姜萌的《族群意識與歷史書寫:中國現代歷史敘述模式的形成及其在清末的實踐》(商務印書館)中,對于政學關系的討論從歷史記憶轉向了書寫與敘述的層面。作者首先對于“歷史書寫”與“歷史敘述”兩個概念進行了辨析。在他看來,“歷史書寫”主要指向“將孤立的事實放在一起以產生一個有意義的整體”,[10]而“歷史敘述則側重于如何將這些有特定意義的單元組合起來”(《引言》,第30頁)。作者的問題意識非常明確地落在了兩者發生關聯的部分,即究竟是何種“敘述規則”在影響現代中國主流的“歷史書寫”,進而在書寫實踐中最終形成了“中國現代歷史敘述模式”?本書給出的結論是———“族群意識”。

本書分為三章,分別是《“求國家之興衰何由”———中國現代歷史書寫意識的形成》《“助愛國思想之發達”———現代國族意識與中國史書寫》與《“中國歷史者,漢人之歷史也”———種族意識與漢族史書寫》,層層深致,步步推進,清晰地勾勒出了“中國現代歷史敘述模式”的形成過程。學術史研究要求能夠撥云見日,透過具體的觀點與話語,洞悉背后的敘述模式甚至思維方式。本書在這一方面用力甚多。好處是主線鮮明,而不足則是裁剪太過干凈。在呈現主干的同時,若能適當保留學術史現場的“生氣淋漓”乃至“眾聲喧嘩”,本書可能實現的建樹無疑更值得期待。

在陸胤、段志強與姜萌的三部晚清學術史著作以外,在2015年出版的民國學術史著作中,值得一提的回應政學關系這一主題的也有兩部。一是魏定熙的《權力源自地位:北京大學、知識分子與中國政治文化,1898—1929》,一是劉超的《學府與政府———清華大學與國民政府的沖突及合作(1928—1935)》。[11]無獨有偶,兩者都是以現代大學為單位,討論學術與政治的彼此影響與相互建構。處理同樣的學術史問題,研究對象從人物或者人物群體轉向機構,似乎說明了在晚清處于創生時期的“現代中國學術”到民國以后逐漸進入了常規建設的階段。這一“世變”自然也就要求研究者對于研究策略做出相應的調整。

三、人物研究的可能性

在傳統中國,人物研究的思路就已伏脈千里。且不說對于歷代但凡可以納入學術史的視野中進行考察的人物,討論時首先便是基于他們在“儒林”或者“文苑”中的生平與學術傳記;僅是以人物為單位的“學案”體式對于中國學術史著述的深遠影響,就足見人物研究乃是學術史研究的基本方法之一。不過,人物研究在晚近的再度興起,除去如此“遠緣”,更有旨在反撥百余年間形成的某些學術定式的“近因”。具體而言,“20世紀中國學術明顯受到西潮的影響,以西學分科為基準,強調學術的專科化大約是20世紀中國學術與前不同的主要特征之一”。[12]在此背景下,學術史研究的身份歸屬也就出現了問題。它在學科體系中成為了史學以下“專門史”中的一種,其他學科的研究者如果進行相關著述,便會被本學科指認為是一種“跨學科”行為,進而在多個方面存在風險。與此同時,在各個學科內部也有所謂“學術史”研究者,但其做出的實際上是以各自學科的知識譜系為界限的“學科史”論述。“學科史”與“學術史”并不等同,前者關注的是以學科為單位的專業知識的建構過程,后者則在對于具體學術人物、著作與事件的討論中,追求對于更具普遍意義的學術潮流、觀念與制度的把握、理解與判斷。學科史研究自有其價值,但將學術史做成學科史無疑也有顯著的流弊。而重提人物研究的意義,就在于“以人物為中心的策略,有力地支撐了歷史現場的具體性和復雜性”,可以“憑此破除學科論述形成過程中造成的種種人為界限”。[13]

當然,人物研究不是學術人物的評傳寫作,其實現形式應當是一種“能將目前日益倚重社會科學方法的學術文化史研究還原到人物本身”的“帶有人物面目、人文感覺與人情況味的學術史”。[14]換句話說,研究人物只是入口,歸根結底還是要解決學術史上的相關問題。不過在這一過程中,要盡可能地了解與尊重人物本身的面目、感覺、況味以及有機性與整體性,尤其不可以學科立場隨意回避與任意裁奪。學術史研究中不僅應當有“學”,還應當有“人”。在具體研究中能夠深入“人”的層面,不僅是對學術目標的實現,也是研究者的自我實現。在任何優秀的人文學術研究中,“人”的因素都是不可缺席的。

在學術史研究中引入人物研究的視野與方法,已然成為部分具有學術史意識的研究者的共識。在2015年出版的王爾敏、王風、段志強與陸胤四人的著作中,都已自覺采納了這一視角與方式。此外,還有三部著作也參與拓展了學術史研究中人物研究的可能性,值得重視。

劉夢溪的《馬一浮與國學》(三聯書店)是作者長期研究馬一浮的集大成之作,也是其在王國維與陳寅恪之后,戮力完成的又一部現代學人的個案研究。是書“大體以義理題義為綱,以時間為序”(《自序》,第6頁),分設九章,依次討論了“馬一浮的文化典范意義”“馬一浮青少年時期的學問儲備”“馬一浮的學術精神和學問態度”“馬一浮和‘六藝論”“馬一浮的‘義理名相論”“馬一浮與復性書院”“馬一浮的儒佛會通思想”“馬一浮的佛禪境界和方外諸友”與“馬一浮與國學”等問題,比較全面地處理了馬一浮一生的核心學思命題。至于作者本人的關懷,可以參見其同樣在2015年出版的一部論文集《現代學人的信仰》中的表述———“中國二十世紀現代學人的知識群體,他們的獨標與秀出、性情與著述、談吐與風致、精神與信仰,確有足可傳之后世而不滅的典范意義。他們精神世界所具有的優長,恰好為我們今天的學術界所缺乏”。[15]可見,作者的“馬一浮論”乃是一部寄托之作,是兩個感懷遙深的文化主體之間的精神對話。但在如此濃郁的情懷之下,作者猶能保持歷史研究的態度,“力求讓馬先生自己說話”(《自序》,第7頁),實屬難能可貴。

彭玉平的《王國維詞學與學緣研究》(中華書局)也是一部作者長期經營的力作。此書分為上下兩卷,下卷“學術因緣論”處理的是學術史問題。其中既有王國維與莊子、屈原、龔自珍等前代資源的關系專論,也有他與沈曾植、羅振玉、吳昌綬、梁啟超、羅振常、樊炳清、陳寅恪、胡適等并世學人的交誼考述,還有關于王國維學術著作的文獻研究,內容十分豐富。作者發掘出了王國維與各個學者之間的幾乎所有交往材料,用功之勤,令人嘆服,為王國維研究奠定了新的史料基礎。欠缺之處在于全書過于貼合王國維本人的線索,尤其在涉及他與現代學人的互動部分時,“考”已到位,“論”還不足,問題意識尚有進一步提煉的空間。2015年出版的另一部王國維研究著作———羅鋼的《傳統的幻象:跨文化語境中的王國維詩學》,其旨趣雖主要不在學術史,但其長篇導言《兩個王國維》仍可謂近年來關于學術史中的王國維問題的最具提問能力的論述。[16]

馬一浮與王國維學在新舊之間,本身并不完全受到現代學科意識的支配———盡管王國維對于學科分工具有高度敏感,所以從人物的角度切入是在研究他們時不難想到的思路。但在面對諸如考古學一類高度專業化的學術史研究對象時,人物研究如何可能,也就成了十分具有挑戰性的問題。孫慶偉的《追跡三代》(上海古籍出版社)是一部兼及“人”與“學”的夏商周考古學術史。全書分為三編,第一編包括《個性、時勢和境遇———顧頡剛如何走上“古史辨”道路》《問禹為何物———顧頡剛的夏史研究》與《有心還是無意———李濟汾河流域調查與夏文化探索》三篇長文,是“比較純粹的學術史研究”(《前言》,第1頁)。個性、時勢與境遇作為作者考察的三個維度,貫穿于三篇之中。論文討論的雖是顧頡剛與李濟等具體學者,但涉及的卻是現代中國早期考古學術史上的關鍵問題。作者的論述始終以話題的推進為結構,在“人”與“學”之間保持必要的張力與平衡,避免了被既往的闡釋模式回收回去的危險,從而提出了不少饒有意味的新見。

劉夢溪、彭玉平、孫慶偉三書都是體量較大的著作,雖然因為理論框架并不十分新穎的緣故,晃一看去可能沖擊力不足,但作為一種堅實的學術史著述,它們必將在人物研究的可能性被不斷打開的過程中為日后的學術史研究積累經驗。

“現代中國學術”千門萬戶,所謂“現代學術”,只是其間占據主流的一端,此外各種亦新亦舊或者具有另一種現代性的學術方案,也都值得學術史研究者關注。對于相關著作進行年度述評,當然無法完整地呈現學術史研究的知識版圖。因為出版總是帶有偶然性的事件,有的“早產”,有的“遲到”,所以大概實在無法為它們的“集體亮相”提供足夠的學術理由。但是,一個時代的學術潮流通常又在“變”中有“常”,即一段學術進程中的風格、立意與取法總是處于相對穩定的狀態。那么,2015年問世的“現代中國學術”研究著作自然也就是一代學術史研究者追尋與突圍的軌轍。管中窺豹,或許未嘗不可。

注釋

[1]梅新林、俞璋華:《中國學術史研究的主要體式與成果》,《浙江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1期。

[2]參見章太炎、劉師培等撰:《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論》,羅志田導讀、徐亮工編校,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

[3]陳平原:《“學術史叢書”總序》,《刊前刊后》,三聯書店2015年版,第100頁。

[4]李浴洋:《時代意識與經典視野》,《文藝報》2016年1月11日。

[5]參見羅志田:《變中前行:二十世紀中國學術掠影》,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

[6]參見羅志田:《近代中國史學十論》,復旦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

[7]其他三書的大陸版分別參見王爾敏:《史學方法》,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二十世紀非主流史學與史家》,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新史學圈外史學》,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

[8]參見王爾敏:《中國近代文運之升降》,中華書局2011年版。

[9]張之洞:《勸學篇》,中州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50—51頁。

[10]李懷印:《重構近代中國:中國歷史書寫中的想象與真實》,歲有生、王傳奇譯,中華書局2013年版,第8頁。此書中譯本出版后,汪榮祖根據英文本批評了其中的核心概念,李懷印也做出了反批評。參見汪榮祖:《現代中國:“重新發明”還是“重新發現”?》,《東方早報》2013年12月9日;李懷印:《近代中國無須“重新發明”———答汪榮祖先生》,《中國圖書評論》2014年第5期;汪榮祖:《重新發明與重新建構———回答李懷印先生的回答》,《東方早報》2014年9月21日;李懷印:《關于歷史書寫的想象與真實及其他———再答汪榮祖先生》,共識網(21ccom. net)2014年9月28日。

[11]參見魏定熙:《權力源自地位:北京大學、知識分子與中國政治文化,1898—1929》,張蒙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超:《學府與政府———清華大學與國民政府的沖突及合作(1928—1935)》,天津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

[12]羅志田:《西學沖擊下近代中國學術分科的演變》,《近代中國史學述論》,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1頁。

[13]陸胤:《以人物破除界限》,《讀書》2014年第7期。

[14]陸胤:《緒論》,《政教存續與文教轉型———近代學術史上的張之洞學人圈》,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30頁。

[15]劉夢溪:《題記》,《現代學人的信仰》,商務印書館2015年版,第6頁。

[16]參見羅鋼:《兩個王國維》,《傳統的幻象:跨文化語境中的王國維詩學》,人民文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1—6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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