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 余興紅
摘 要:克里奧爾一詞源于西班牙語Criollo,原意為“血統和文化混血”。目前歐美學界對克里奧爾有兩種不同的理解。criollo指的是一種語言形式,這種語言接近土話和“民族語言”,經常被錯誤地認為是破碎的或近似系統的語言。Criollo通常用于指出生在加勒比地區的歐洲人后裔,對這些人有許多不同的叫法:克里奧爾人、歐洲克里奧爾人、“紅腿子”等。埃拉.柏林用“大西洋克里奧爾”這個詞指稱“那些憑借出生、經驗或選擇而成為一種文化組成部分的人們,這種文化從16世紀開始在大西洋沿岸——非洲、歐洲和南北美洲興起。”西印度群島英語作家里斯于20世紀60年代出版的小說《藻海無邊》就反應了這種克里奧爾文化現象。本文嘗試論述安托瓦內特的身份困惑。
關鍵詞:克里奧爾人;安托瓦內特;身份;混雜
目前,已有不少針對《藻海無邊》中女主角安托瓦內特的身份認同問題的研究。本文結合西印度克里奧爾人的歷史與現狀,分析安托瓦內特的家庭混雜現象與混亂的精神現象對她的身份探索的影響。相比于前面的研究,本文把關注點集中在安托瓦內特生存環境的“混雜”與精神狀態的“混亂”上。要強調的是,本文不僅強調安托瓦內特作為被排擠的“邊緣人”的困惑,也突出了其他研究未涉及到的她的白人意識。
一、西印度群島的克里奧爾人
西印度群島牙買加的克里奧爾社會起源于歐洲的殖民者和非洲奴隸之間的一系列互動。這個社會既不是英國的,也不是非洲的,而是被稱為‘克里奧爾的——這種文化是更廣泛的新世界文化綜合體的組成部分”。但是,對于英國人來說,定居在加勒比地區的白種克里奧爾人是退化的英國人。雖然在法律上,克里奧爾人和來自母國的人是平等的,實際上,他們遭受到各種歧視。墨西哥詩人弗朗西斯.德.特薩拉的一首詩就充分表達了克里奧爾人的不滿:“西班牙,你對那些新來乍到的人,是仁慈的母親,而待我們卻像刻薄的后娘。你慷慨賜予他們珍寶,留給我們的卻是困苦和惆悵。”在殖民地,掌握政治權利的絕大部分是來自母國的白人。為獲得獨立,1790年爆發了黑人奴隸和黑白混血人反對殖民統治和奴隸制度的革命,最后廣大的印第安人、黑人及混血種人在這場斗爭中付出了生命,但是原本的社會經濟結構不但沒被觸動反被強化了。因此,對于一般的混血人和黑人而言,獨立運動是一種變相的騙局,白種克里奧爾人成為他們新的敵人。
二、《藻海無邊》中安托瓦內特的家庭混雜現象:黑白之間
在《藻海無邊》中,安托瓦內特一直都生活在混雜的家庭環境中。筆者將從原生家庭、再生家庭及安托瓦內特自己的家庭三個方面作出分析。
(一)安托瓦內特的原生家庭:缺失的父親、莊園主母親和弟弟
從文本可知,她的成長過程中缺失了父親這一角色——他們失去經濟支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種植園主,而是被上流社會嘲弄下層民眾排擠的克里奧爾遺孤。“加勒比成長文學中父親形象的缺失也可理解為,殖民入侵和民族遷移造成殖民地社會權力結構的變化,被殖民者血緣上的父親在象征意義上已被殖民權力‘閹割而失去相應的權利,從而無法確認主體身份,而父親地位的下降則又直接導致了民族集體記憶的喪失。”在《藻海無邊》中,我們可以這樣理解,拉非獨立運動后,雖然廢除了奴隸制,但是廣大黑人和混血人種仍生活在水深火熱中,他們意識到這是掌握政治經濟社會權利中心的克里奧爾人的“騙局”,反抗力量不斷增強,白人種植園主的地位岌岌可危。安托瓦內特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開始對自己的身份產生了疑問,開始了復雜的探索過程。
與父親的缺失相反,里斯在《藻海無邊》中花了很多筆墨寫安托瓦內特和母親安妮特之間的互動。作為一個年輕貌美的克里奧爾人,安妮特一直不被牙買加的太太小姐看好,在丈夫死后,更是遭受各種冷言冷語。從天堂跌入地獄并沒有打消她挽回舊生活的夢想和決心,但是,她在外所受的委屈似乎都被轉化成對女兒(酷似自己)的“冷暴力”。在文本中,我們可以找到各種證據。“誰知她竟把我推開,出手并不粗暴……或者到沒人糾纏的地方隨意走走,她要安寧,要清凈。”這是安托瓦內特對母親表示關愛所受到的拒絕。浙江大學人文學院教授張德明認為“母親形象作為生命的給予者和生命的保護者正處在依附與獨立兩者的交接點上,母親就像母國(殖民宗主國)一樣,既給被殖民者以保護,又給后者以限制和壓抑,這正是殖民/后殖民狀況的某種隱喻。”在《藻海無邊》中,安妮特既是作為安托瓦內特的母親這一角色出現,又是英國這個宗主國的隱喻。安托瓦內特對母親的多次親近的失敗,也隱喻了她對宗主國試圖親近的慘敗。因為,盡管她與這兩者間確實存在著聯系,但就是有某種東西在她們之間阻隔著,(在文本中我們可以把弟弟比埃爾看作是阻隔之一)不讓她親近,也不讓她認清自己的身份。
(二)安托瓦內特的再生家庭:英國白人父親與缺失的母親,友愛的姨媽
安妮特嫁給了英國白人梅森,安托瓦內特有了一個“再生家庭”,成長環境在原生家庭的基礎上變得更復雜。
安妮特一家經濟和社會地位的改變引燃了土著人對他們的仇恨。這毀了他們的家園也讓比埃爾斷送了的生命,也讓安妮特瘋掉。安托瓦內特在弟弟比埃爾死后去看望母親時的,女兒想親近和安慰母親的苦心再次遭到拒絕。“我雙臂摟住她,吻了她。她緊緊抱住我,我都透不過氣來了,……‘不,不,不,說著一把推開我。我摔倒了,撞在隔板上弄痛了。”后來安托瓦內特如是說:“……雖然她還活著,可是我必須當她死了,忘了她,為她禱告。”在此,安托瓦內特的母親開始缺失于她的生活。
和母親所帶來的失落不同,安托瓦內特的姨媽柯拉卻彌補了不少缺憾。這位被梅森先生理解為不愿幫助安托瓦內特一家輕薄的女人,總是在默默扮演著一個智慧的、關愛家人的角色。當梅森先生在客廳大肆講進口勞工計劃時,她及時阻撓;在黑人鬧事而梅森先生盲目樂觀時,她清醒地點明“明天就來不及了……”;當比埃爾被燒傷后,是她冷靜處理傷口,作離開決擇;在“逃亡”過程中,一直是她以一個保護者的姿態拉著安托瓦內特的手;在安妮不依不饒地想回去帶鸚鵡時,是柯拉警醒了她;走在黑人阻撓她們的去路時,“她寸步不讓,直盯著他兩眼,嗓音鎮靜地用煉獄烈火來嚇唬他,終于逼得黑人讓步。在筆者看來,柯拉在某種程度上擔當了安妮特作為母親和庫利布里女主人的責任。她了解庫利布里的情況,力圖避免矛盾,且在矛盾爆發時冷靜處理,還一直陪在安托瓦內特身邊彌補缺失的母愛。聯系前面引用的“母親形象的隱喻”,柯拉在此可理解為安托瓦內特提供安全感的美好家園。
可是,家園為安托瓦內特提供的安全感很薄弱。來自母國的白人父親和哥哥操縱了她的命運。在這個再生家庭中,安托瓦內特與白人父親和哥哥之間的關系隱喻了殖民地克里奧爾人與宗主國的關系。
梅森先生幾乎是在安托瓦內特最難堪的情況下出現在她的家園,對于安托瓦內特而言,梅森先生絕對是一個毫無預警地闖進他們家并引起一系列變化(包括母親安妮特的重回青春),而且也讓他們再次站在黑人反抗風口的陌生的“白人爸爸”。梅森不僅不能理解柯拉姨媽作為克里奧爾人嫁給英國白人所要承受的壓力和代價,而且不肯試著去理解黑人反抗所能帶來的危險。雖說如此,安托瓦內特仍然試圖去接納這樣一個繼父。為什么要去接納他?除了他是一家人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們要依附于梅森先生,就像殖民地不得不依附宗主國一樣,盡管當時大部分拉美地區已經獨立。在母親瘋后,安托瓦內特到了進入修道院學習的年紀,梅森先生以繼父的身份經常去看望安托瓦內特,并帶她去吃飯見朋友,還送她漂亮各種禮物。最后,還要給她邀請英國朋友一起過冬,在安托瓦內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為她相中“乘龍快婿”。安托瓦內特或許覺察出了一點不妥,但是她只能“又感到驚愕、憂傷惶惑了,憋得我幾乎說不出話來。”當晚,安托瓦內特小時候的噩夢再次出現。薩義德在《文化與帝國主義》如是說,“在這種附屬與屈從的歷史關系中,一切賜予都是單方向的;價值主要是對一方而言的。互相的關系被認為是不可能的。”安托瓦內特對梅森先生的接納或許換來了幾年的安穩生活,但最終她還是要離開她的避難所,面對未知的人生了。直接把安托瓦內特推向轉折路口的卻是她同父異母的兄長理查.梅森。不考慮妹妹的未來,認為她能嫁給一個英國人就已經算是“好福氣”,還聲稱可以“拿性命交托給他”。但是事實證明,他親手把妹妹推進了深淵并且絲毫不打算拉她一把。再次印證了薩義德“價值主要是對一方而言的”這個說法。可以說,在一定程度上,梅森父子辜負了安托瓦內特對宗主國的認同感。也正是如此,她的身份認同道路又更曲折而又豐富。
(三)安托瓦內特自己的家庭:英國白人丈夫與缺失的自己
在梅森父子的操縱和羅切斯特的甜言蜜語灌溉下,安托瓦內特接受了一樁讓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毀滅的婚姻。在處理與羅切斯特的關系這個問題上,安托瓦內特所表現出來的態度不僅是一個妻子對待丈夫的態度,也代表了她作為一個克里奧爾女性對待宗主國的近亦驅的文化心態。在自己的家庭中,安托瓦內特在混雜中探尋身份并逐漸迷失自我,最后被折磨得精神徹底崩潰,實現了夢中預示,一把火毀了房子,結束殘生。
在她的白人丈夫羅切斯特看來,這場婚姻只是一筆買賣。盡管他的新娘很美,但安托瓦內特只是個可以給自己帶來財產卻又不合心意陌生人。這恰恰也是宗主國對其殖民地的真實觀感——殖民地只是能為自己帶來大量財富和增強權力的他方,別無它用。
但是,在安托瓦內特看來,無論是對羅切斯特還是宗主國,她希望能得到認同,幾乎是以一種冒險的心態接受這場婚姻。正因如此,她才會在婚前忽然改變主意不愿意嫁,但說唱俱佳的羅切斯特用甜言蜜語把安托瓦內特穩住了,于是安托瓦內特在不自覺間踏進了泥潭。其實,“你對我一點也不了解”不僅指羅切斯特對安托瓦內特不了解,也指代以羅切斯特為代表的殖民母國對克里奧爾人的不了解。無論是羅切斯特和安托瓦內特之間,還是宗主國與克里奧爾人之間,都存在著一條看似離得很近實際上卻深不見底的鴻溝。安托瓦內特的抉擇象征著克里奧爾人對母國的一次探險。
不像羅切斯特所想,安托瓦內特從未認為她的婚姻是買賣。她極盡謙卑地維護著他們的婚姻。到達格蘭布瓦之后,她努力地想讓丈夫喜歡上她最愛的地方。除此之外,她還努力打開心扉,告訴他各種自己從未告訴過別人的心里話。從拿著木棍睡覺才有安全感的事情說起,以及被罵白蟑螂的疑惑,甚至是把母親發瘋的事情全盤托出……其實,安托瓦內特只是為了讓羅切斯特了解、理解自己,這是另一種形式的托付。同時,這也是以安托瓦內特為代表的克里奧爾人對母國的一種主動親近。
在這個過程中其實也摻雜著安托瓦內特的種種不安。她曾問羅切斯特“英國當真是個夢嗎?”但是羅切斯特反而認為安托瓦內特所擁有的美麗小島才像夢。兩人在羅切斯特想避免麻煩的心態下停止了爭論。安托瓦內特的疑問既表明她對遙遠的宗主國的不理解,也表達出她對親近羅切斯特、親近宗主國所要承擔的風險的擔憂。對于安托瓦內特而言,英國是充滿迷霧,似美夢也似噩夢。而對于羅切斯特而言,西印度群島絕對是在帶給他財富時也剝奪掉他某些重要權力的地方。由于對于痛苦的感受,他選擇仇視這個地方。兩者的不同態度也從另一個角度揭示出殖民地的克里奧爾人和宗主國相互之間不可理解的現實。
但在他們婚姻的早期,雙方都因不同的理由而選擇略過這個不可能得到調解的問題。安托瓦內特在她的探險上顯得奮不顧身。在與羅切斯特的聊天中,她開始顯現出她的執著,瘋狂:“……只要說聲死吧,我就死了。你不信我說的?那試試吧,試試吧,說聲死吧,我就死給你看。”安托瓦內特的這份瘋狂不單單是出于對羅切斯特那冒險式的愛,同時也可以理解為是接近宗主國尋求身份認同的執著。
但是,當有人跟羅切斯特告密說安托瓦內特家有瘋病史時,作為支配者的羅切斯特當認定安托瓦內特已經失去利用價值后便開始不屑于逢場作戲,且設計讓她一步一步成為“瘋女人”。相對于羅切斯特的無情,安托瓦內特則不惜請求克里斯托芬用巫術為她挽回婚姻,而且聽取她的建議先對羅切斯特解釋“瘋母親”的悲慘經歷。但是羅切斯特一句一句地喊她“伯莎”,甚至與仆人阿梅莉發生關系,完全擊垮了安托瓦內特。在他們離開格蘭布瓦前,她說“對,我沒資格。對不起。我不了解你。我對你一無所知,我不能替你說話……”這既是安托瓦內特對羅切斯特死心的表現,也是她作為克里奧爾人主動親近宗主國被拒絕后的失落。她刻意忽視差異,努力展示自我,但最后還是不被接納,不被認同。最后的失落讓她認清其實她無論是對羅切斯特或是對英國都是一無所知的,她不僅不能代替兩者說話,還不能與他們平等對話。安托瓦內特徹底迷失在身份認同的旋窩中,苦苦掙扎卻不得解救。
三、《藻海無邊》安托瓦內特的精神混雜現象
作為一個生活在殖民地的克里奧爾人,安托瓦內特一直都是處在黑或白兩種身份的縫隙間。她在文本中說過克里奧爾人被稱作“白人黑鬼”、“白蟑螂”,這清晰地表達了作為一個克里奧爾人的身份困惑。安托瓦內特這類克里奧爾人在尋求身份認同時的心理歷程就類似于基督教傳統中的林勃意象——地獄邊緣那個既不上天堂也不下地獄的懸置狀態——被囚禁在此的鬼魂并非因為犯了什么事,只是因為生在了基督之前。所以他們既不能享受天堂之福也不受地獄之苦,但是他們受著在向往中生活而沒有希望的懲罰。
(一)安托瓦內特的白人意識
在面對黑人及混血種人時,安托瓦內特的態度是曖昧不清的。安托瓦內特雖然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把克里斯托芬當作是家人一樣看待,但她仍會以一個更高的姿態俯視黑人克里斯托芬。如在安托瓦內特去尋求她的幫助以挽回羅切斯特的愛時,她們討論到了英國。“心想‘這個沒知識的死腦筋黑人老婆子,就連有沒有英國這么個地方都弄不清,她怎么會知道我最好該怎么辦呢?”在離開克里斯托芬的家之前,安托瓦內特甚至懷疑她會出賣自己。這件事情上,不僅說明了安托瓦內特對克里斯托分的不完全信任,無論黑人愿不愿意接納安托瓦內特所代表的那個族群,作為克里奧爾人的她所具有的白人意識是不可能完全接納“黑人世界”的。
最后,在安托瓦內特與桑迪的交往中,我們能更清晰地看到這個克里奧爾姑娘在文化身份上的自我選擇。在桑迪的第一次出場中,安托瓦內特明確交代由于梅森先生的教訓,她羞于認自己的混血兒親戚了。第二次出現則是在安托瓦內特有主見地用石子擊打巨蟹后,一筆帶過是桑迪教會她而已。最后一次出現則是在桑迪要求安托瓦內特跟他離開時,但是她拒絕了。筆者認為,這不僅僅是一個女人對另一個男人求愛的拒絕,也是安托瓦內特這個克里奧爾姑娘對為她展開懷抱的另一個世界的拒絕。同樣的,這是她的白人意識在作祟。
(二)被本土文化疏離的安托瓦內特
盡管安托瓦內特不斷在白人世界和黑人世界間徘徊,努力尋求認同,但是并不能改變自己作為克里奧爾人被疏離的現狀。同時,她亦敏感地覺察自己與他們的區別。
在牙買加的太太小姐看來,對于安托瓦內特的父親而言,他的續弦安妮特太年輕貌美,與他一點也不般配。更致命的是她是來自馬提尼克島的姑娘。因此,在父親去世后,她們根本不再往來。甚至在安妮特與梅森先生的婚禮中嚼是非,不看好他們。對此,安托瓦內特清楚地明白作為克里奧爾人,他們與白人從不會同舟共濟。
對于白人父親梅森,安托瓦內特本能地感覺到他們之間的隔膜,并知道他不能理解她們。因為他只相信自己所想的,所認同的,沒有人能改變他的觀點。作為從宗主國來的西方白人,他與母國一樣,習慣用一套固定的修辭來理解殖民地/邊緣世界。這些修辭“都是宣言性的,不言自明的;它們使用的時態是無時間的永恒態;它給人的印象是重復和力量;它們總是與歐洲的同類物——有的時候被點明,有的時候沒有被點明——相對稱,然而卻處于絕對的劣勢。在對所有這些功能進行描述時,經常只需使用一個簡單的系詞:是。”對于梅森先生來說,他的奴仆們是“黑鬼”,是“懶得出奇,不會惹出事”的人,所以根本無需去擔心黑人反抗的發生,更不用愁著該怎么對抗。因此,安妮特和柯拉姨媽的勸說都是杞人憂天。他始終以一個高高在上的西方殖民者親臨邊緣世界的姿態來處理發生在他周圍的事情。除去感受到與梅森的不同之外,安托瓦內特還明顯地感受到了英國這個母國與自己的區別——與她在這個混雜的家庭感受到的一樣,雖然她與梅森先生已是是一家人,可是差異使得他們之間無法靠近,表面的完整并不能彌補碎片間的縫隙。
與蒂亞在水中翻跟斗的打賭中,我們可以看到,安托瓦內特這個試圖融入另一個世界的女孩嘗到了委屈失落的味道。但是,真正的失望要算在離開庫利布里前所受的一擊。“我看見蒂亞和她母親,我朝她跑去,因為她曾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現在只剩下她了……只見她手里有塊帶尖棱的石頭……我們互相瞪著,我臉上有血,她臉上有淚。就像看到了自己。像鏡子里一樣。”這也代表著安托瓦內特企圖從蒂亞身上尋求身份認同的希望的落空,她無法在白人世界找到認同,也無法在黑人世界找到。不同的是,代表黑人的蒂亞與安托瓦內特一樣,是遍體鱗傷的。似乎在說明一個道理,對抗,解決不了問題。
作為克里奧爾人的安托瓦內特是清晰地認識到自己所代表的族群與黑人和混血人種之間是存在著比表面膚色看來更大的差異和分歧的。她不屬于黑人抑或是黑白混血人種的任何一類。但另一方面,但是但在另一方面,白人世界和黑人世界都沒有選擇她,她也沒有選擇它們。與《無名的裘德》這部小說所嘲弄的一樣,你所期望的東西正好是你得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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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貴州大學人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