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PP協定中小企業條款分析及我國中小企業發展對策

藍慶新　韓萌

摘要：TPP是覆蓋面更廣，標準更高的綜合性自由貿易協議，其中小企業方面的條款和觀點體現了重視性、包容性、高度性和利益性的特點。對照這些條款及TPP主要成員國在中小企業促進方面的相關做法，我國中小企業目前仍存在差距。為了有效應對TPP的沖擊和進行供給側改革需要我們按照國際更高標準，以TPP相關條款為參照，不斷推進中小企業國際化和健康化發展。

關鍵詞：TPP；中小企業；對策

2015年10月5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PP）部長級會議達成基本共識。2016年2月4日， TPP在新西蘭奧克蘭正式簽署，從而完成了自談判結束、文本公布后、生效前的重要工作。隨著長達5年半的談判達成妥協，這個有著“21世紀貿易協定”之稱的TPP，其12個參與國的經濟規模達到了全球經濟總量的40%，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巨型自貿協定。與傳統的自由貿易協定（FTA）相比，TPP是一個包括了所有商品和服務在內的綜合性自貿協定，不僅旨在消除貿易壁壘，而且還涉及了電子商務、政府采購、透明度與反腐敗等條款，具有覆蓋面更廣，標準更高的特點。盡管TPP條款中直接針對中小企業的內容不多，但是值得注意的是，TPP大大強化了對中小企業的重視，并為促進和支持成員國中小型企業進入全球貿易，解決小企業出口面臨的不合理等障礙，專門制訂了中小企業章節，從而為中小企業的進一步發展開拓了更大的空間。因此，全面分析TPP相關內容及條款對于我國中小企業合理應對TPP帶來的挑戰以及促進其未來健康發展是具有參考意義的。

一、 TPP中對于中小企業內容的核心觀點及其特點與創新

1. 對于中小企業內容的核心觀點。TPP格外重視中小企業的發展，在協定的序言中就提到了，決心“通過提升中小微企業參與并受益于本協定所創造機會的能力，支持中小微企業的成長和發展”。（協定序言部分）可見中小企業在該協定中的重要程度。同時，作為奧巴馬政府力推的相關內容，中小企業在TPP協定中被多次提及，并且還為中小企業條款獨立成章，成為了美國簽署的第一個設立中小企業專門章節的自由貿易協定。

在中小企業章節中，TPP主要闡述了兩個條款，即信息共享條款以及設立中小企業委員會的條款。對于信息共享條款來說，該條款要求“約方應設立或維持可公開訪問的網站。通過該網站，為中小企業提供TPP協定的規則、摘要以及有利于中小企業獲益的協定內容和說明。并且提供各TPP成員國相關機構的聯系信息、國家標準和法律法規，包括海關及知識產權法規、外商投資、稅收手續等內容，并要求定期查檢以保證網站內容與連接的時效性和準確性”（第24章，24.1條），使該網站成為支持中小企業海外投資與貿易的綜合服務型信息平臺。該條款的重要作用在于可以有效地減少中小企業獲得協定以及東道國國家信息的成本，使中小企業可以更方便地利用協定來創造機遇，并且大大降低了由于國外市場大量有別于國內法律法規所造成的風險，從而促進了中小企業的出口及對外投資。

對于設立中小企業委員會來說，協定中規定“約方特此設立中小企業委員會（專門委員會），專門委員會由每一締約方政府代表組成。該委員會應履行幫助中小企業充分利用協定的責任，對中小企業提供相關經驗支持，并搭建交流平臺及出口咨詢服務，從而有效幫助中小企業融入全球價值鏈。同時，該委員會還應妥善協調各相關機構方案，監督涉及中小企業條款的執行，并定期提交報告以及組織會議” （第24章，24.2條），從而提高中小企業對于TPP內容的利用效率和關注程度。該條款的目的在于盡可能地幫助中小企業學習如何更好地利用TPP來獲益，同時委員會還會支持中小企業的合作和能力建設活動，促進了其經營能力的提升。并且，通過該委員會，企業可以與政府更直接地交流，使政府可以更加了解中小企業的需求，從而有利于相關政策的制定。

除了中小企業的專門章節外，TPP協定多個章節的內容均對中小企業有著顯著影響。例如，在貨物的國民待遇和市場準入章節中，TPP要求“一締約方應盡快以非歧視和容易獲得的方式公布關稅以及有關貿易的信息”。（第2章，第2.19條）這確保了中小企業和大型企業享有同樣的信息獲取條件從而受益于TPP。在海關管理和貿易便捷化章節中，“每一締約方應依照其法律通過信息共享和其他適當行動與其他締約方開展合作，以實現與其涉及進出口規定、海關估價協定、違反海關法律行為的調查與預防以及其他海關事物的法律法規相一致”。（第5章，第5.2條，第一款）從而，保障了中小企業貿易的可預見性。同時，鑒于快遞運輸對一些中小企業的重要性，“每一締約方應在保持適當海關監管和選擇的同時為快遞貨物采用或維持快速的海關程序”。（第5章，第5.7條，第一款）在電子商務章節中，由于認識到電子商務的全球性，各締約方應努力“共同幫助中小企業克服使用中的障礙”（第14章第14.15條（a））等等。這些都是為了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中小企業的成本，使中小企業可以得到更加公平的競爭地位。

2. TPP關于中小企業內容的特點與創新。

首先，涉及中小企業內容的領域十分廣泛，體現重視性。“TPP不但在中小企業章節中通過建立信息共享網站與設立中小企業委員會”（第24章第24.1條第一款；第24章第24.2條第一款）來解決中小企業信息不對稱以及缺少與政府溝通渠道的問題。并且也充分考慮到了中小企業在其他方面可能面臨的阻礙，包括“海關效率相對低下、快遞運輸手續繁瑣、電子商務安全性低等一系列阻礙中小企業的出口的問題，并在貨物貿易、海關、電子商務、金融服務、知識產權、技術性貿易壁壘、透明度和反腐敗等章節中規定具體條款來解決這些問題”（第2章第2.19條；第5章第5.2條第2、8、9款及第5.7條第1款；第8章第8.9條；第11章第11.3條、第11.4條、第11.13條及第11.15條；第14章第14.15條（a）；第18章第18.8條第1款、第18.9條、第18.13條、第18.14條；第26章第26.2條、第26.7條、第26.10條第1款（b）等），從而全方位保障了中小企業的利益。

其次，充分考慮到成員國中小企業發展的差異性，體現包容性。這種差異性既反映在國家的文化、信仰以及經濟體制上面，而且也反映在中小企業的發展水平以及產業結構上面。例如發達國家的中小企業大多具有健全的經營管理體系，在法律上也會受到相對公平的對待，同時其產業多以服務業為主，而發展中國家的中小企業大多滯后于發達國家，產業也多以農業和低端制造業為主。這種差異性必然會導致利益訴求的分歧，但是TPP試圖保障所有經濟體的利益，“并承諾幫助中小企業盡可能從中獲得益處，提升其投資于貿易能力，從而體現了TPP包容的特點”（序言；第24章第24.1條、第24.2條）。

第三，關于中小企業的協定內容具有更高的標準，體現高度性。在協定中，“不但要求建立信息網站以及中小企業委員會，并且條款還細化到了網站的內容要求和中小企業委員會應具備的最基本職責”。（第24章第24.1條、第24.2條）這些要求與職責不僅包含內容廣泛，而且“要求網站定期查檢以及委員會定期提交報告”，（第24章第24.1條第4款、第24.2條第2款（i））這種無差別條款必然對成員國政府的效率提出了一定的要求。

第四，進一步反映了美國對于中小企業發展的訴求，體現利益性。進一步促進美國中小企業參與全球貿易，擴大出口是美國主導TPP的主要目的之一。而在“例如技術、知識產權方面設定高標準，”（第18章第18.7條）有利于美國利用其技術密集優勢獲利。同時“通過原產地規則以及關稅減免政策，有利于美國中小企業通過擴大出口從而增加本土就業機會”。（第2章第2.4條；第3章第3.2條至3.18條）TPP關于中小企業內容的創新在于其支持的方式。作為經濟中相對弱勢的群體，TPP對于中小企業的支持并不是通過將其義務的免除，而是通過保證其獲得更加公平的競爭機會以及增強自身能力的方式，不但通過建立網站增強其信息獲取能力以及通過設立中小企業委員會增加其經營能力和合作機會，并且平等對待各種所有制的企業，使中小企業可以憑借其自身能力在市場中享有公平競爭的待遇。

二、 對照TPP條款我國目前中小企業發展存在的差距

TPP在許多領域均具有相對較高的標準，同樣在中小企業方面也對締約方提出了較高的要求，勢必對我國開放經濟發展帶來沖擊。我國在對外貿易和投資發展中，中小企業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而我國目前中小企業發展確實存在與這些條款要求不適應之處，也與TPP主要成員國的中小企業發展存在著差距，而這些差距也恰恰反映了未來發展的基本方向，因此認清差距對于進一步深化改革我國中小企業政策，從而加快參與TPP或有效應對TPP帶來的沖擊是具有重要意義的。

1. 我國目前缺乏完善的中小企業信息共享平臺。對比TPP協定中建立服務于中小企業的信息共享網站的要求，我國尚存在不足。目前全國統一的、專門性的對外投資貿易信息發布平臺尚未形成。中小企業實力有限，因此很少有能力設立海外辦事處來收集和分析有關貿易和監管問題的信息。由于無法輕松獲得有關國外法律、法規和程序的信息使得許多中小企業在參與國際貿易投資的過程困難重重。對比TPP要求，我國在信息服務性方面存在差距。

2. 我國目前仍然缺乏統一系統的中小企業服務管理機構。對比TPP要求建立中小企業委員會，通過對中小企業進行出口咨詢、貿易援助、信息共享等手段增強企業競爭力，我國缺乏統一、高級別的中小企業管理機構，無法提供中小企業有效的支持與保障。目前國內在中央層面，發改委和工信部有中小企業司，相較于美國有專門的、國務院下屬的聯邦中小企業管理局，我國在中小企業服務管理方面職能重疊，級別和專門化程度不夠。相較于日本形成的一整套以中央政府（經濟產業省中小企業廳）為主導、地方政府為基礎、民間社團為補充的多層次的中小企業行政管理機構，我國中小企業服務管理也明顯表現出系統不足。

3. 中小企業缺乏公平的競爭環境。相較于TPP所要求的競爭的平等性，各經濟主體應在競爭中處于平等地位，而我國中小企業在發展實踐中明顯缺乏與國有大型企業的公平競爭環境，地位與國有大型企業相比明顯偏低，在業務開展、融資等方面存在諸多限制。我國大型國有企業依靠國家所有權可獲得一系列顯性或隱性競爭優勢。例如壟斷行業中民營企業進入比例不超過20%，至于鐵路行業，僅為0.6%，在全社會80多個行業中，允許國有資本進入有72種，允許外資進入的有62種，而民營企業僅有41種。而且，近些年從國家資金主要流向國有大中型企業，也導致了與中小企業的不公平競爭。

4. 對中小企業的支持和重視不夠。相較于TPP協定中對中小企業的重視和支持，我國明顯存在著重視支持不夠問題。如缺少健全的中小企業法律法規以及發展環境的支持。雖然我國于2003年出臺了《中小企業促進法》，但相較于TPP中較發達的成員國仍然存在差距。例如，美國擁有《中小企業法》、《小企業執法公平法》等一系列法律法規。日本也為促進中小企業發展制訂了中小企業現代化計劃、結構改善計劃、設備現代化計劃等等。這些法律與計劃對于創造良好的市場環境，促進中小企業快速健康發展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同時，我國中小企業缺乏有效的融資渠道。不但直接融資難度很大，就連銀行貸款這樣的主要間接渠道也困難重重。各大銀行面對期限短、風險大、成本高的中小企業融資往往不愿支持。作為TPP成員國，日本不但融資渠道多元，且政府扶持明顯。首先，日本中小企業廳在全國都設置了專門機構，便于為中小企業提供資金，同時，通過政策引導、財政扶持及稅收優惠，為中小企業創造了良好的外部環境。并且，通過設立中小企業金融公庫，日本政府還向中小企業提供了政策性金融支持。

TPP談判協議的達成，我國中小企業將面臨一定的沖擊和機遇。一方面，我國中小企業往往處于價值鏈低端，由于生產易于替代，原產地規則將使得大量加工訂單流向周邊發展中國家的TPP成員國，從而減少了我國中小企業的收益；同時國內中小企業發展環境仍存在諸多問題，使得中小企業在國際市場上面臨嚴峻挑戰。另一方面，從長期來看，TPP的高標準會在一定程度上促進我國經濟的改革，提高對中小企業的重視，進一步增加各經濟主體的市場公平競爭，同時也倒逼中小企業自我創新，從而實現產業轉型升級，這種創新也正是我國新常態下經濟發展所需要的。

三、 對策建議

中小企業是我國開放經濟最具活力的部分，也是在對照TPP條款要求方面較易且有較大空間改進的部分，更是新常態下推進中國供給側改革的重要部分。中小企業的國際化、健康化發展需要我們按照國際更高標準不斷加以推進，TPP相關中小企業條款則提供了重要參照。

1. 建立完善的服務信息網站。我國政府應進一步加大投入，建立并完善統一的對外投資貿易信息發布平臺，從而更加便于中小企業隨時獲得目標國所需的信息。該網站應該包含東道國盡可能詳細的關于投資與貿易的信息，例如東道國的國家標準、外商投資法規、稅收手續等內容，使中小企業可從中獲益。

2. 加大對于中小企業的重視程度。據統計，我國中小企業占全國企業總數的99.8%，產品及服務價值占GDP 60%，62.3%的出口也來源于中小企業。對于經濟貢獻程度如此之大的中小企業，政府應進一步加大對其政策的支持力度，合理引導企業轉型升級，創造良好的發展環境，從而推動我國經濟健康可持續發展。

3. 增加中小企業與大型國有企業的競爭平等性。首先，應積極轉變政府職能，實現從“管理政府”向“服務政府”的轉變，充分發揮市場在經濟中的調節作用。第二，完善相關的政策和法律法規，使中小企業的平等競爭具有制度依據。第三，深化改革，放寬市場準入，并確保準入政策的貫徹執行，使政策與行動保持一致。只有這樣，才能突破大型國有企業的壟斷局面，為中小企業公平競爭創造條件。

4. 建立統一高效中小企業機構。無論是美國還是日本政府都有面向中小企業的、統一的中央級管理機構。例如美國的小企業管理局、日本經濟產業省中小企業廳。這些機構負責規劃中小企業發展方針，監督中小企業法律實施，并可向中小企業提供貸款及擔保，從而在管理、資金及技術上給予其全面的指導和支持。我國也應在中央層面建立統一高效的中小企業高層次管理機構（可考慮建設省部級單位），通過統一制定和實施中小企業政策、為企業融資創造有利條件并提供信息咨詢服務減少企業風險，對于促進中小企業發展是具有積極意義的。

5. 拓寬中小企業融資渠道。對于TPP中的發達成員國來說，中小企業融資渠道豐富，無論是銀行貸款、風險投資，還是政府資助和優惠政策均發展的相當成熟。而我國想要解決中小企業融資難問題，就必須做好兩個方面：政府提供更多的融資優惠政策，并設立專門的政策性金融機構；大力發展我國資本市場，通過成熟的市場運作為中小企業提供更多可行的融資渠道。

6. 加快推進“一帶一路”建設以及我國主導的亞洲自貿區建設。通過“一帶一路”建設和亞洲自貿區建設，我國應積極開展多種形式的雙邊及多變貿易協定，從而開發更多的貿易伙伴，減少我國中小企業對于TPP成員國貿易的依賴程度，從而加大我國應對TPP的籌碼。與此同時也應積極推進我國與TPP成員國的雙邊貿易對話，從而有效對沖和化解我國作為非成員國的負面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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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重點項目“中國企業轉型升級戰略及其競爭優勢研究”（項目號：71332007）；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重大課題攻關項目“提升我國產品海外形象研究”（項目號：13JZD017）。

作者簡介：藍慶新（1976-），男，漢族，遼寧省撫順市人，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國際經濟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對外投資；韓萌（1988-），男，漢族，北京市人，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國際經濟研究院博士生，研究方向為對外投資。

收稿日期：2016-08-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