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認同：當代流行音樂文化的研究思路

施　濤　余政儀　（四川音樂學院流行音樂學院　610000）

多元認同：當代流行音樂文化的研究思路

施濤余政儀（四川音樂學院流行音樂學院610000）

人們對流行音樂文化的理解容易陷入二元極端，這種偏見與以往學者對流行音樂的研究狀況不無關聯，很大程度忽略了文化現實的復雜性、特殊性和多元性，遮蔽了流行音樂文化的本原風貌。其實，流行音樂無論是概念、形式還是內容均表現出多元文化的特點。因此，在多元的流行音樂文化研究中更需要一種更為包容、開放的全新思路，而多元認同便是一個極具現實意義的嘗試。

流行音樂；多元認同；研究思路

本文系四川省教育廳重點項目《多遠認同：當代流行音樂文化的研究思路》結題論文；項目編號：13SA0027；項目負責人：余政儀

一、流行音樂文化研究的現狀

20世紀中國流行音樂在所謂的“黎錦暉時代”中開始萌芽，在鄧麗君時代、“西北風”之后逐步崛起，繼而又在90年代卡拉OK全民娛樂風潮的帶領下進入“光榮與夢想”階段。以往我們對流行音樂文化研究的展開正是基于這樣一種歷時觀念的時代劃分方式，而投入研究工作的學人大致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科班出身的專業人士——“學院派”，另一種則是與之相對的“樂評人”。“學院派”大都秉持著嚴謹的求學態度，其中較有影響力的著作如汪毓和的《中國現代音樂史綱（1949-1986）》，居其宏的《20世紀中國音樂》，卞祖善的《“第三流派”在中國》等。而“樂評人”的研究視角較之前者更顯親和力，較有代表性的有金兆鈞《光大化日下的流行——親歷中國流行音樂》《大浪淘沙，風雨兼程——大陸新時期流行音樂創作的美學觀念》《戰國入春秋——2001中國音樂文化一瞥》，宋小明的《愛情的版本》等。二者均對流行音樂文化的研究做了不容忽視的貢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都對中國流行音樂文化的發展起到了推動作用。不過，在肯定前輩們取得的成績的同時，也不能完全忽視他們對流行音樂文化研究諸多缺陷的存在。例如，在“學院派”專業人士的眼中，流行音樂往往是處于被輕視的地位；而與之恰恰相反的是，在“樂評人”那里流行音樂則被不厭其煩、喋喋不休地吹捧，從而形成了對流行音樂文化兩種極端性的偏見，莫衷一是。

換而言之，前輩學人對流行音樂文化的研究“在思想和觀念上也有了更客觀、更清醒的認識，但研究始終未成體系，沒有一個群體的力量來支撐，距離形成一個學科的距離還遙遙甚遠。”1一方面，在“學院派”人士普遍對流行音樂文化的輕視觀念影響下，無形中挫傷了學者的研究積極性，便很難在文化理論上獲得應有的突破與創新。另一方面，“樂評人”的溢美之辭同樣存在良莠不齊，并無多少文化層面的深入思考，因此也并不可能為我們的研究提供多少實質性的幫助。

從社會學角度來說，音樂文化與社會狀況存在著一種同源關系，所以，作為一種文化樣態的流行音樂便不再是單純意義上的音樂形式，而是可以折射出社會意義的活性文本。另外，流行音樂作為一種純粹的舶來品，其文化研究便不得不參考國外的先進文化研究理論，這點對于流行音樂研究基本缺場的當代中國尤為重要。“總體而言，流行音樂研究應該具有跨學科性、開放性、靈活性和當代性。任何對流行音樂簡單、教條式的闡釋都是不得要領的。”2也就是說，當下對流行音樂文化的研究急需一種新的研究思路，這種思路也必須符合流行音樂文化本身具備的特點。

二、流行音樂的“多元”特征

在當今這個商業文化把持話語霸權的社會，流行音樂早已成為最具市場價值的文化產品。在過去的十年中，流行歌曲可謂層出不窮，最有名的莫過于《最炫民族風》《江南Style》這類傳唱度頗高卻并不一定是專業領域受好評的歌曲。值得一提的是，從2012年到2013年，從選秀節目《中國好聲音》到熱播的《我是歌手》，人們對待流行音樂的態度在悄然改變，埋沒已久的熱情在各大衛視的收視率陸續推高的同時被點燃了。在市場的強勢擠壓下，一方面使流行音樂大量淪為“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空殼，藝術價值過分讓渡給了商業趣味；但是另一方面，也為傳統意義上的流行音樂營造了開闊的創新空間，流行音樂文化正以一種更包容、更多元的姿態呈現給大眾。因此，“多元”逐步上升為當代流行音樂文化最為顯著的特點，具體可以從以下6個方面進行探討。

（一）流行音樂概念的多元

“流行音樂”一詞源于英語的“popular music”的漢譯，我們也通常將“popular music”翻譯為“流行音樂”“大眾音樂”或者“通俗音樂”，其中以“流行音樂”的叫法最為普遍。與流行音樂難以分開的是“popular culture”。由于“流行音樂”或“大眾文化”所指稱的對象和范圍都很寬泛，因此在當代的文化研究和音樂研究中，我們都難以對二者進行具體的、嚴格的界定。

用較為容易理解的字眼來概括廣義的“流行音樂”，就是的“通俗”的音樂、“流行”的音樂，它包括民間音樂。從而，凡是音樂的內容吻合一定歷史時期絕大多數群眾的心理需求，富于民族特色，流暢簡潔的曲調易于被社會大眾接受和傳播的音樂。倘若從狹義上來看，相對于那些嚴謹而高雅的學院派音樂、古典音樂，流行音樂則是區別于這些“陽春白雪”的“下里巴人”。

另外，由于“popular”一詞也可以縮寫為“pop”，故而人們往往區分不清楚“popular music”與“pop music”。為此，有一些學者將“pop music”譯作“波普音樂”而非“流行音樂”以作區分。波普音樂主要“指的是當時（20世紀50年代）出現的面向青春少年的流行音樂。”3但是如今經常將二者混用，以至于二者已經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劃分標準。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流行音樂”和“波普音樂”同屬流行音樂文化，也均是大眾文化的組成部分。

（二）音樂形式的多元

從流行音樂誕生之初，它的形式就是多元的，其主要的體裁形式包括爵士樂、搖滾樂、鄉村音樂、布魯斯、Rap、R&B、Hip-Hop等。當然，任何一種流行音樂形式通過旋律、配樂風格等因素的改編，又能發展出無數的變種。有人曾將搖滾歸納出158類風格，其中包含了重金屬、藍調搖滾、華麗搖滾、朋克等類別。然而實際上搖滾的形式遠遠不止158種，因為只要通過變換一些組成要素，就可以使每個樂隊或者每個人都成為一種獨特的風格。與搖滾一樣，其它的流行音樂風格也同樣存在諸多變種形式，可以說，如今的流行音樂早已不再有形式的窠臼。不僅是流行音樂中最基礎的幾種形式突破了界限，開始在形式上日趨頻繁地糅合與創新。而且，越來越多的民族樂器被流行音樂家們選擇并應用要流行音樂的編曲中，為流行音樂注入更多的活力。

（三）多元文化的共同在場

流行音樂來源不同的地域，中國當代流行音樂也在一個多元的文化空間中成長著。當前的中國流行音樂除了來自祖國大陸本土的之外，還包含港臺、歐美、日韓不同地區的等。原先相對隔離的各個地域文化開始置身于越來越同一的大文化環境中，彼此間的互動機會也隨時增多。比如，美國的邁克爾?杰克遜影響了我們不止一代人，席琳迪翁如天籟般的聲音打動了無數中國聽眾的心。不少本土音樂愛好者便在這種文化碰撞中開啟了自己的音樂追夢之旅，涌現出許多實力歌手和樂團。在這樣的多元文化互動的氛圍之中，每一種文化都得以盡量展示自己的優勢，并且借鑒別的文化的長處，實現了共同繁榮。

（四）音樂風格的多元：大眾與小眾并存

流行音樂的演唱者，是形形色色的明星歌手，男女老少，唱功顯著的實力歌手，長相出眾的偶像歌手，應有盡有，足以讓人眼花繚亂。這些不同風格的歌手所創作出來的不同風格的作品，也被不同的人群所接受，形成了真正意義上“蘿卜白菜，各有所愛”的局面。一些所謂“小眾”風格的音樂也逐漸被越來越多的人發現并認同，“大眾”與“小眾”的并存現象最能體現流行音樂格局的包容性和多元性。

（五）主題表達日趨多元

在表達內容上，以前的流行音樂給人印象是“本質上是一種非主流社會意識形態。”4表達的主題也往往是屬于亞文化層的“愛情主題”“灰色人生主題”“成長主題”等。但是近年來，流行音樂的主題表達也在往多元的方向邁進，一批民族風、中國風的歌曲在被人們爭相傳唱。比如周杰倫的《東風破》《青花瓷》《蘭亭序》《煙花易冷》等，曲風偏向傳統的東方演奏，加入的是一些東方樂器，通曲音調婉轉、回環，具備了一種傳統東方的美感。另外還有一些歌曲加入了國粹京劇的元素，比如《One Night In北京 》《新貴妃醉酒》等，讓人耳目一新。

（六）傳播媒介的多元化

現代科技的進步為傳媒發展提供了支撐，也為流行音樂的傳播打開了方便之門。從以前的磁帶、CD、唱片、無線電廣播、電視、便攜式隨聲聽，到近年的MP3、MP4，再到當前流行的智能手機、平板電腦，流行音樂的傳播不能不謂之豐富。而電子音像合成技術以及數碼技術的應用也使流行音樂在制作上呈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多元化發展趨勢。除了技術的支持之外，各大傳媒更是自發地做出一些推波助瀾的貢獻，近年來各級地方電視臺推出層出不窮的選秀節目就極好地說明了這一點。如《中國好聲音》《我愛記歌詞》的選秀節目就取得了極大的社會反響，接著《我是歌手》等節目緊隨其后迫不及待地呈現在觀眾面前，而《中國好聲音》第二季又順勢火熱登場。這種用欄目的形式傳播流行音樂，既帶給了人們聽覺享受，又滿足了大眾對流行音樂的鑒賞性精神追求。另外，網絡時代的到來，也為流行音樂的傳播帶來了更多的便利，越來越多的網絡歌曲走紅讓這一點不證自明，流行音樂正伴隨著傳播媒介的多元化開始以一種全新的音樂樣式快速發展。

三、多元認同的思路的闡釋

流行音樂作為一種現代社會的文化形式，也正如其它通俗文化一樣日益影響著人們的日常生活，這種影響尤以大眾媒介到來以后為突出。自20世紀末，中國學界開始廣泛關注包括流行音樂文化在內的通俗文化，并引進了不少西方文化研究理論，從各個不同的理論視角對通俗文化進行探索分析。然而，“經典意義上的理論模式，無論是馬克思主義、結構主義、精神分析抑或是后現代主義諸理論，都具有一種追求規律性或普適性的沖動。這種沖動在造就理論自身的自洽性和完美性的同時，卻可能忽略了文化現實的復雜性、特殊性和多元性，并且由此而形成理論上的滿足感對現實的遮蔽。”5

以往的學術觀念和文化理想都以追求一種“正確的”和完美的結果為目的，為了一個唯一、終極的真理而付諸努力，然而這個真理究竟是實際存在的還是一個幻相都無從論證。伏爾泰曾經有過一句名言：“我不同意你的觀點，但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這種觀念對于文化研究同樣適用，敢于對惟一真理的懷疑是解放思想的第一步，只有這樣才能容忍文化多元的存在。而今，文化多元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也有不少學者注意秉持了更為客觀的態度，從18世紀的啟蒙主義到哈貝馬斯的交往理性，都可以被視為思想自由和多元化理念的闡釋。從理論思維的基礎來看，中國流行音樂文化的研究存在一個比較突出的局限就是理論模式的限制。“學術自由的啟蒙思想是對獨斷論思想和審判式批評的否定，也是中國當代學術研究和文化研究走出獨斷論的思想資源之一。然而問題在于，學術自由如果只是表達的權利，還不足以必然產生‘百花齊放’的思想成果；交往理性如果只是形式規則，完全可能形成理性交往表象下面的相互蔑視甚至無視。”6因此，在與他者共同在場的語境下進行批評、交流，就需要在“自由”的基礎上進一步“認同”。多元文化之間彼此達成“和解”并相互“認同”，也就意味著真正主體之間對話的實現。

流行音樂文化是通俗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基于自身的多元屬性，這種現實存在的多元性將不可忽視，否則就遮蔽了當代流行音樂文化現實最重要的社會特征。當代流行音樂文化研究不僅僅是構造完美的文化理論，而不管不顧美好文化圖景背后的陰影甚至垃圾，我們更應該給予這些陰影和垃圾更多的關注，它們作為現實存在不應被簡單粗暴地清除，而是需要被傾聽、被理解、被包容、被認同。可以說，多元認同已然是一個極具現實意義的流行音樂文化學術研究思路了。

注釋：

1.項筱剛.流行音樂——20世紀中國音樂史建設亟待完善的課題[J].音樂藝術（上海音樂學院學報），2003（03）：84-91.

2.王彬.流行音樂呼喚新的研究方法和闡釋模式[J].音樂研究，2005（04）：67-72.

3.楊沐.后現代理論與音樂研究（上）[J].中央音樂學院學報，2001（01）：3-14.

4.王思琦.“流行音樂”的概念及其文化特征[J].音樂藝術（上海音樂學院學報），2003（03）：80-83.

5.高小康.文化想象與多元認同：當代文化研究的新思路[J].江蘇行政學院學報，2010（01）：35-41.

6.同5.

[1]項筱剛.流行音樂——20世紀中國音樂史建設亟待完善的課題[J].音樂藝術（上海音樂學院學報），2003（03）.

[2]王彬.流行音樂呼喚新的研究方法和闡釋模式[J].音樂研究，2005（04）.

[3]楊沐.后現代理論與音樂研究（上）[J].中央音樂學院學報，2001（01）.

[4]王思琦.“流行音樂”的概念及其文化特征[J].音樂藝術（上海音樂學院學報），2003（03）.

[5]高小康.文化想象與多元認同：當代文化研究的新思路[J]江蘇行政學院學報，2010（01）.

[6]包兆會.我動我眩暈——流行音樂[M].云南人民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