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立新(溈山風景名勝區管理委員會,湖南 長沙 410627)
長沙春秋揚越來源探究
喻立新
(溈山風景名勝區管理委員會,湖南長沙410627)
長沙古稱“揚越之地”,揚越人是長沙地區春秋時期的主要生活族群。但揚越人是兩周之際進入長沙的外來民族,來自于贛西北—贛北(鄱陽湖以西)。揚越即虎方,揚越是一個民族,虎方是揚越民族依附的政治實體(方國)。春秋中晚期,虎方方國政治中心應設在寧鄉黃材一帶。公元前491年,虎方因楚昭王南征而滅亡。不過揚越民族并沒有因此消失,湘水中上游的揚越人直到戰國中期才被楚國征服。
揚越;虎方;炭河里;寧鄉黃材;長沙歷史
長沙地區春秋時期的歷史面貌雖在傳世文獻中幾近空白,考古方面也未發現城址一類的大型聚落,但發現了一種以狹長形土坑豎穴、隨葬青銅器為特征的墓葬。這種墓葬在解放后湘水流域考古發掘中曾多處發現,年代為春秋戰國時期,限于當時的條件,相當一段時間內被認定為楚墓。后來隨著資料的不斷積累,逐漸引起了專家學者的重視,對其反映的文化內涵、社會結構、族屬等問題展開了討論(有關討論文章如下:1、蔣廷瑜《從銀山嶺戰國墓看西甌》,《考古》1982年第2期;2、吳銘生《從考古發現看湖南古越族的文化概貌》,《江漢考古》1983年第4期;3、邱立城《廣東東周青銅墓葬制當議》,《廣東先秦出土文物》,香港中文大學1984年版),現已基本形成了共識,認為這些墓葬的主人是揚越人。
揚越是湖南地區先秦時期生活過的一個古老族群,長沙古稱“揚越之地”。關于長沙地區揚越人的來源,史載含混不清,今人尚無考證。筆者擬就此發表淺見,以求教于方家。
考古資料證實,在長沙地區(今寧鄉黃材,長沙金井、高橋、麻林等)多處發現春秋時期以隨葬銅器為主的越人墓。但到春秋戰國之際,普遍存在的越人墓消失,代之隨葬陶鬲、盆、罐為組合,或出楚式銅器的楚墓,說明了兩個民族的更替。也就是說,楚人進入長沙地區前,當地生活的族群是以揚越人為主。
據史籍記載,長沙之地夏屬三苗[1]。說明在揚越人之前,三苗曾是長沙地區的主人。遺憾的是,三苗后來神秘消失了,導致長沙先秦歷史從商代開始就模糊不清。有專家認為,商周時期,湘水下游和資水下游土著居民很可能是越族的一支[2]。具體而言,這支越族就是揚越[3]。《湖南通史》也認為:商周之際長沙地區生活族群主要是“古越人”[4]。
至少從晚商開始至西周時期,長沙地區的中心在寧鄉黃材。自二十世紀三十年代以來,在寧鄉黃材及其周邊一帶發現了一大批具有造型獨特、紋飾精美和鑄造工藝精湛的晚商西周青銅器。1963年,在黃材盆地溈水北岸發現一處商周文化遺存[5],即炭河里遺址。2001年至2005年,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對炭河里遺址進行了考古發掘,確認該處是一處西周時期的古城址[6]。專家認為這里應是一個區域青銅文化的中心聚落或都邑所在地[7]。這個區域至少包括了今長沙地區。
炭河里遺址年代其實應早至商代。據考古發掘,炭河里古城外有一條壕溝,開口被西周文化層疊壓,與城墻方向一致,應是修建現存城墻時取土形成的。由此分析,城外壕溝為西周文化層所壓,而壕溝和城墻是同時形成的,則城墻亦為西周文化層所疊壓,表明城墻年代應早于西周文化層。這種上下地層關系,證明炭河里古城的城墻建筑年代要早于西周。既然早于西周,其始建年代至少可早到商代晚期。城墻與最早的大型建筑年代應該相當。因此,城內早期大型建筑至少建于商代晚期[8]。再者,炭河里遺址出土的陶器中有部分帶有中原地區商代晚期的特征性文化因素[9],這些陶器是易損器物,不可能來自遙遠的中原,所以除能證明炭河里古城內生活的族群受到了中原文化的影響外,也可證明它始建的時間至少早到了商代晚期。
然而,炭河里古城的生活族群與揚越人具有不同的文化面貌。本世紀初,對炭河里遺址進行考古發掘時,在其附近還發掘了7座西周時期的墓葬。這批西周墓葬埋葬習俗特別,開口往往呈橢圓形,隨葬的銅器幾乎無一件完整器。而在湘潭縣花石鎮洪家峭發現的一座西周時期揚越人墓,墓室為狹長方形的土坑豎穴,長4.5米,寬1.03米,墓內出土了兩件云紋銅甬鐘[10];再者,西周時期揚越人墓還在株洲縣白關鎮團山村發現過一座,墓坑已被挖毀,出土了六件青銅器[11]。這兩座揚越人墓葬就在長沙地區周邊,與炭河里這批西周墓葬基本同時,文化面貌卻不相同,說明這是兩種不同的族群。
《湖南通史》認為商周時期長沙地區主要生活族群系古越人,令人難以信服,因為該著是使用后面的史料推測前面的歷史[12]。其中《呂氏春秋·恃君覽》載:“揚漢之南,百越之際”,說的是戰國之事。《漢書·地理志》顏師古注:“臣瓚曰:自交趾至會稽,七八千里,百越雜處,各有種姓”和《史記·貨殖列傳》載“九疑、蒼梧以南至儋耳者,與江南同俗,而揚越多焉”,時間更晚,已到了漢代。梳理關于“揚越”甚至“越人”的史料,竟然沒有發現一條記載商代西周長沙地區生活族群是揚越。
支撐商周時期長沙地區主要生活族群是越人的依據,主要是在我國華東、華南地區的古代文化遺址里,常見有一種在器表上拍印幾何形紋飾的陶器,在考古學上稱為印紋陶或幾何形印紋陶。這種陶器常常與具有地方特點的有肩或有段石器并存。印紋陶后來普遍出現在春秋戰國時期越人墓中?!栋僭矫褡迨贰芬粫姓J為,燒制印紋陶是百越文化的重要特征之一[13]。而湘水流域商周遺址中均發現了印紋陶,包括寧鄉炭河里、長沙楊家山、瀏陽樟樹潭上層和社港等。其實,幾何印紋陶的歷史是很長的,有傳統性的特征。據考古發掘,在新石器時代晚期的文化遺存——長沙縣團里山遺址中,發現了幾何形印紋陶[14]。而史書記載,當時該地屬三苗范圍。所以將凡有幾何印紋陶的古遺址歸屬越文化是不妥的。
炭河里古城廢棄于西周晚期[15],關于其生活族群,筆者認為,他們是三苗。拙文《試揭開寧鄉青銅器之謎》論述了三苗直到商末西周時期依然存在,炭河里遺址是古三苗國的都邑所在地[16]。
三苗是我國南方遠古時期的一個氏族部落集團。堯舜禹時期,三苗的活動中心在江漢平原,勢力范圍大致包括江漢、江淮流域和長江中下游南北、洞庭彭蠡之間的遼闊地域,即今天的河南南部、安徽西部,以及湖北、湖南、江西等地[17]。
大禹曾對三苗進行了大規模的征伐,迫使三苗勢力退出了長江以北[18],其中一部分人群脫離了三苗集團(包括留在江漢平原的三苗人),這些人經過幾百年的演變,成為了遍及南方各地的“越人”。所以許多專家學者認為越人是三苗后人的觀點有一定道理。
商周之時,南方各地的越人雖然分布地不同,但由于受三苗文化的影響,與以炭河里古城為中心的三苗一樣擁有發達的幾何印紋陶并不奇怪。
考古發掘長沙地區的揚越人墓葬年代均為春秋時期,可見揚越人在長沙地區生活的年代主要系春秋時期。這些揚越人是外來民族無疑。
揚越之名始于西周?!妒酚洝こ兰摇酚洠褐芤耐酰ㄇ?85年—前878年)時,王室衰微,諸侯交相攻伐,(楚)“熊渠甚得江漢間民和,乃興兵伐庸、揚粵,至于鄂”?!皳P粵”即“揚越”,古時“越”通“粵”。同時還說明兩個問題,一是周夷王之前,江漢平原主要的生活族群是揚越。二是熊渠伐揚越后,楚國勢力已到達了鄂地(今湖北鄂州市城區東),揚越勢力退出了長江以北。所以,春秋時期生活在長沙的揚越人不可能直接來自江漢平原。

圖1 西周中晚期之際長沙中游政治勢力分布圖
《史記·楚世家》載,“(楚)成王惲元年(前671年),初即位,布德施惠結舊好于諸侯,使人獻天子。天子賜胙曰:鎮爾南方夷越之亂,無侵中國,于是楚地千里?!睋_香林先生考證,所謂夷越當即揚越[19]。說明楚成王南征揚越后“楚地千里”。但這條史料沒有指明楚國占領的揚越之地具體在何區域。
考古發現,楚人進入長沙大約在春秋晚期[20]。楚成王南征揚越系春秋早中期之際,所以其南征揚越之地不在湘水流域。早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林惠祥先生就指出揚越分布在江西[21],楚成王南征的揚越之地只可能是贛水流域,這也能合理解釋其后“楚地千里”。《水經注》曰:“贛水又北逕南昌縣故城西,于春秋屬楚?!薄对涂たh志》亦曰:“洪州(南昌),春秋時為楚東境也?!?/p>
如此說來,春秋時期生活在長沙的揚越人來自贛水流域。同時,從湖南揚越人墓葬朝向習俗來看,這些揚越人應均來自贛水流域。古人墓葬一般都注重朝向,湖南所清理的春秋、戰國揚越人墓,以正南北向的極少,但東西向較為普遍[22]。此種崇尚“東西向”的葬俗,應是湖南揚越人懷念東方故土的具體反映。
目前贛水流域發現的揚越人墓葬僅有六座,均在贛西北—贛北(鄱陽湖以西)(注:江西省越人墓材料少,且多已遭破壞,沒有完整清理者,據其隨葬品器形特征與湘水流域東周青銅墓一致,故可認為它們屬這類墓。共六座:上高塔下村一座(《考古》一九六三年八期);清江田家村一座(《考古》一九六二年七期);清江樟樹農校、武寧畢家坪、萍鄉家坊各一座(《中國考古學會第一次年會論文集》一百八十五頁);瑞昌墩北張一座(《考古》一九八四年十期)),這說明兩個問題,一是揚越人在江西生活區域主要在贛西北—贛北(鄱陽湖以西),二是以狹長形土坑豎穴、隨葬青銅器為特征的越人墓葬俗應始于進入湖南的揚越人。也許有人問,相比于湘水流域,為何在贛水流域發現的揚越人墓如此之少?這并不奇怪,揚越人于春秋早中期之際因楚成王南征而退出了贛水流域,而湘水流域戰國時期還有揚越人生活于此。
關于揚越人進入今湖南之地的時間和路線,目前湖南發現的揚越人墓葬,年代最早為西周晚期,均在湘水中上游。其中兩座就在株洲縣白關鎮團山村和湘潭縣花石鎮洪家峭,這里與今江西萍鄉相鄰。萍鄉素有“湘贛通衢”之稱,是湘水流域與贛水流域的分界之地。向東通過袁水進入贛水,向西通過淥水進入湘水。據此分析,贛水流域的揚越人是從此進入湘水流域的,時間應在西周晚期。
湖南發現的揚越人墓葬主要分布在湘水流域和資水下游。就湘水流域而言,長沙、株洲、湘潭、衡陽、郴州等地區發現了揚越人墓葬,但是與長沙相鄰的岳陽地區,卻尚未發現揚越人墓葬。其實這并不奇怪,羅子國系楚同姓國,約公元前7世紀初被楚武王所滅,其遺民南遷于郢都附近枝江一帶。楚文王時,又將遺民南遷至今汨羅一帶[23]。說明春秋早期的楚文王時,今岳陽地區已歸屬楚國。
楚國占領今岳陽地區應可早至西周末期至春秋早期。在湘陰曬網場曾發現一處西周末期至春秋早期的遺址,所出陶鬲與澧縣周家灣遺址中的鬲十分相似,還出繩紋罐、深腹缽、矮喇叭圈足豆[24],這無疑是當時楚人已到達該地的物證。而與其相鄰的長沙之地發現了春秋時期的揚越人墓,這些揚越人不可能是沿長江轉湘水逆流而上進入今長沙的。
揚越人通過淥水進入湘水流域后,應是分兩路發展。一路向南沿湘水而上到了郴州地區。1978年至1980年在資興舊市發掘的揚越人墓葬中,有隨葬品的20座,出土青銅器60件,簡報將這批墓的年代定在西周末期至春秋早期[25]。揚越人進入今株洲、湘潭地區,迫使原來生活在該地的一部分三苗人離開自己的家園,沿湘水而上,進入今郴州、永州地區。今天苗、瑤民族是遠古三苗人的后裔,這在學術界已形成共識,而現郴州、永州地區生活有許多苗、瑤人。
另一路向北沿湘水而下進入了長沙地區,時間應在兩周之際,因為考古發掘長沙揚越人墓葬最早年代為春秋早期。揚越人的進入,迫使原來生活在長沙地區的一部分三苗人進入沅水和澧水流域?,F生活在沅水和澧水流域的苗、瑤民族應就是兩周之際離開今長沙地區的三苗人的后裔。
1986年在桃江縣桃谷山鄉腰子侖村發現了一個大型越人墓葬群[26],其年代為春秋中晚期,表明至遲在春秋中期揚越人進入了資水下游。但揚越人應沒有沿資水而上,因為資水中上游尚未發現越人墓葬。原本生活在資水中上游的三苗人后裔到唐宋時期形成了以今安化、新化為中心的梅山蠻,從唐代晚期開始不服中央王朝管轄,直到北宋神宗熙寧五年(1072)才歸化王朝。
關于長沙春秋時期的社會形態,許多人認為,在楚國勢力進入長沙前,該地區“大體仍處于‘蠻夷’所居的‘荒服’之列”,即“蠻荒之地”。這是值得商榷的。
人們通常把青銅器、文字、城址作為人類文明社會的三大標志,也稱為三大文明要素。在寧鄉黃材炭河里商周古城址及其周邊一帶發現了晚商西周青銅器,其中有的青銅器鑄有銘文。表明長沙地區至少在晚商西周時期就已進入了文明社會。
社會是發展進步的,春秋時期的今長沙地區不可能再退回野蠻的原始社會,所以當時當地的揚越人應依附一個政治實體。這個政治實體就是虎方。
據《竹書紀年》載:“周穆王伐大越,起九師,東至九江,駕黿鼉以為梁也”,關于九江地望,學界尚有分歧。有的認為是指洞庭湖地區[27]。有的認為在鄂贛交界一帶[28]。筆者認為,就此處而言,應是后者符合史實。周穆王南征,應是沿漢水而下,洞庭湖地區在漢水西南,九江在鄂贛交界一帶符合實際。況且如果“九江”指洞庭湖地區,那么周穆王所伐“大越”當在洞庭湖以西。然而文獻無此記載,考古也無此發現。
如此說來,周穆王所伐“大越”與后來楚王熊渠伐楊粵(越)后“至于鄂”的區域大致相同,此處“大越”應就是揚越。
周穆王是周昭王之子,周昭王也曾南征,只是征伐的對象是虎方。西周金文安州六器《中方鼎》云:“唯王(周昭王)令(命)南宮伐反虎方之年,王令中先省南國,貫行、藝王居?!币馑际牵褐苷淹趺钅蠈m伐反虎方的那年,命令“中”先巡視南方諸侯國,建立昭王行宮。這說明周昭王確實討伐過南方的虎方。這一點于2000年在山西晉侯墓內出土的韋支甗也可證實,其銘文中有“王令南宮伐虎方之年……”。
虎方早在商代即已存在,甲骨文中一條卜辭[29]記載了商王武丁南征荊楚,其中虎方是主要征伐對象:
貞,令望乘暨舉途虎方,十一月。
□舉其途虎方,告于大甲,十一月。
□舉其途虎方,告于丁,十一月。
□舉其途虎方,告于祖乙,十一月。
甲骨文中關于“虎方”的這條卜辭,大意是商王為了征伐虎方,卜問是向先祖大甲還是祖丁、祖甲舉行告祭才能得到保佑,取得勝利。而虎方的地望,據李學勤先生考證,位于漢水之南[30]。
周昭王并沒有征服虎方,反而被其設計而死?!妒酚浾x》引《帝王世紀》說:“昭王德衰,南征濟于漢,船人惡之,以膠舟進。王御船至中流,膠液船解,王及祭公俱沒于水中而崩?!闭f的是,周昭王缺少德操,率領軍隊南征,準備渡過漢水?!按恕痹O計獻膠粘接的船只,船駛至中流,膠液融化,船只解體,周昭王及其部眾,溺水而死。
周昭王南征虎方,周穆王南征揚越,父子倆征伐地點均在江漢平原。令人不解的是,周穆王南征揚越時怎么不為報殺父之仇而征伐虎方?難道當時虎方已不存在,揚越系虎方后裔?不是!據《左傳·哀公四年》載:“夏,楚人既克夷虎,乃謀北方?!闭f明虎方春秋時期依然存在。筆者認為,父子倆征伐的是同一個對象,揚越即虎方。揚越是一個民族,而虎方應是揚越民族依附的政治實體(方國)。
春秋中晚期,揚越人所依附的虎方方國的政治中心肯定在湖南地區,因為從楚成王南征揚越后,虎方被迫退出贛水流域。這個政治中心最可能設在寧鄉黃材一帶。首先,從歷史的傳承性來看,黃材一帶在揚越人進入前,是一個區域青銅文化的中心聚落或都邑所在地。其次,從歷史的延續性來看,今寧鄉黃材一帶,從戰國到秦代是洞庭郡治所在地,西漢時期是青陽縣治所在地[31]。再者,在炭河里墓葬發掘區發現了春秋時期的越人墓[32]。況且炭河里周邊發現了春秋中晚期的青銅器。據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官網介紹,2014年黃材一村民主動上交了在上世紀90年代末自家建房時發現的一件銅矛。相同形制的銅矛過去在黃材亦有出土,其時代大體在春秋中晚期[33]。
黃材一帶,包含從黃材沿溈水而下不到5公里的橫市在內,古時橫市可能延續了黃材的輝煌,春秋中晚期的虎方都邑也有可能在橫市。橫市北與桃江灰山港相鄰,灰山港北去十公里就是發現了腰子侖大型越人墓葬群的桃谷山鄉。腰子侖越人墓葬群年代為春秋中晚期,出土了許多青銅兵器。越人當時應是在此設立了一個軍事基地,目的是為了防止楚人從北面攻擊虎方都邑。
春秋晚期,“楚人既克夷虎,乃謀北方”(《左傳·哀公四年》),說明虎方于哀公四年(即公元前491年)被楚國所滅亡。這與考古資料證實楚人是春秋晚期進入今長沙地區的結論相吻合[34]。
公元前491年即楚昭王二十五年。楚昭王曾經南征,到過江西省萍鄉縣,據《太平寰宇記》記載,萍鄉縣“楚昭王渡江獲萍實于此,今縣北有萍實里、楚王臺也,因以縣名。”長沙與湘潭交界段昭山下的湘水中有一個昭潭,《廣輿記》謂楚昭王南征至此而得名[35]。楚昭王之時,今贛西北—贛北(鄱陽湖以西)早已歸楚,所以楚昭王南征線路應是沿贛水而上轉袁水經萍鄉,再通過淥水入湘水,然后沿流而下攻克虎方的。
春秋末期,虎方雖然滅亡了,但揚越民族并沒有消失。湘水中上游的揚越人直到戰國中期才被征服,這已超出本文所討論的范圍,故不多言。
綜上所述,春秋時期生活在今長沙地區的揚越人是外來民族。揚越人原本生活在江漢平原及今贛西北—贛北(鄱陽湖以西),其所建立的政治實體是虎方?;⒎絼萘τ趦芍苤H進入長沙地區,于春秋中晚期將政治中心設立在今寧鄉黃材一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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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校:余中華)
On the Origin of“Yangyue”of Changsha in Spring-autumn Period
YU Lixin
(Administrative Committee of Weishan Scenic Spot,Changsha Hunan 410627,China)
Changsha was called“the country of Yangyue”in ancient times with Yangyue the most important nationality in Spring-autumn period.Yangyue people were actually immigrants from the north and northwest part of Jiangxi.They founded a political state named“Hufang”in Huangcai,Ningxiang.In 491 BC,Hufang was conquered by King Zhao from Chu,a stronger nation in the south of China.But Yangyue people did not perish until the period of Warring states.
Yangyue;Hufang;Tanheli;Ningxiang Huangcai;history of Changsha
K921/927
A
1008-4681(2016)04-0001-05
2016-05-23
喻立新(1966—),男,湖南寧鄉人,溈山風景名勝區管理委員會副主任,長沙大學長沙文化研究所兼職研究員。研究方向:地方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