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建軍
摘要:費斯克寄望亞群體斗爭實現激進革命未竟的事業。但是亞群體斗爭卻并不會依據費斯克的理論設計徹底的改善社會權力分布,而是不斷再生產亞群體所遭遇的權力弱勢的局面。這是費斯克的理論建構無法解決的困難,也是個體在面臨擺脫弱勢地位、尋求解放過程中的艱難抉擇:是向主流靠攏、個體解放,還是堅持亞群體認同、共同解放。
關鍵詞:費斯克 亞群體 斗爭 權力 平等
面對激進革命的熱望和形勢在“五月事件”之后急轉直下,諸多知識分子自覺或不自覺的轉向“進步性”變革,不再寄望激進革命。費斯克就是在這個轉向中成長起來的學者,他在“五月事件”之后約二十年時發表的幾篇著作中表達了另外一種社會變革的可能路徑,繼鮑德里亞等后現代思想家之后,提出了自己的解放路徑:亞群體斗爭。
通過各種類型不同的亞群體與權力集團的斗爭,處于社會權力弱勢的亞群體的狀況慢慢得到改善,當權力角逐使得社會權力分布趨于平等時,社會已經變革到理想狀態。這是費斯克的理論建構的結果。但是真實的情況又如何呢?從費斯克所援引的人種學研究的材料來看,在斗爭之后,亞群體的社會權力狀況確有所不同:
“學校的孩子們從這個節目中發現并使用了表示反抗的潛在話語。有趣的是,一些老師向制作者抱怨說,這個節目教唆孩子們不服管教。同樣,拉德威發現,有些喜歡言情故事的女讀者看了那些故事之后,在自己丈夫的面前更自信了?!?/p>
雖然學校里的孩子有自己的訴求、個性和權利,他們不服從管教是個性得到表現的標志,他們表現個性的權力得到維護,這是亞群體斗爭帶來的改變;但是這些孩子始終還是學校里的學生,在這個結構中他們的權力的過度延展將會轉移整個事情的重點:正是孩子在學校里極力爭取“權力”,使得他們沒能將精力放在獲取在學校里應該學到的知識和能力,而正是這種缺乏教育的狀況,造成了他們今后在激烈競爭的社會中無法逆轉的成為基于經濟方面的“無權力的人”。于是,學生在學校中的亞群體斗爭把學校生活的重點從受教育轉移到了學校中權力對抗中維護“學生”亞群體利益中,正是這種行動層面的主動積極造成了弱勢地位的延續和持續,亞群體斗爭再生產產生它的社會條件。
家庭主婦的女性主義亦然。家庭主婦在家庭中的從屬地位,如果排除復雜因素而只承襲費斯克所言的家庭經濟方面來單獨考察,就是因為丈夫才是家庭經濟收入的來源,而她不是。如果她在家庭中不斷通過各種方式與丈夫協商家庭中的權力關系,那么她就再生產了她的弱勢,真正的改變應該是思考和學習如何高效完成家務,在空余時間學習和提升自己的在其他職業中的能力,并尋找時機創造平衡家庭和事業之間矛盾的就業,以個體的成功替代被永久限制在亞群體中的境遇。在亞群體斗爭中反抗強勢一方的前提就是居于弱勢一方,而正是不斷反抗本身讓弱勢者始終留在這個權力關系中:亞群體斗爭再生產亞群體斗爭的前提。
費斯克的理論在這個意義上面臨十分嚴肅的質疑:亞群體斗爭究竟是真的改善了人的境遇,還是維護了其現有的弱勢狀況。亞群體斗爭的重要前提就是亞群體的弱勢地位,他們的社會權力低下;但是亞群體斗爭本身卻再生產了這種弱勢地位。
這同時是選擇的悖論:如果選擇為亞群體而共同對抗權力集團或體制,那么個體就要持續在這個群體之中并保持弱勢地位,他為群體甚至人類做出了杰出貢獻,但是自己卻一直共同處于未獲得解放的狀態;如果選擇為改善個人生活境遇而不是群體的生存狀況而努力,他就必須要向主流意識形態靠攏,甚至拋卻對弱勢群體的同情,那么他雖然可以實現自己此世在此岸世界的幸福與完滿,卻背叛了他的亞群體。
現實的生活中,大多數人選擇了前者。這并不是說他是在意識到這些問題的情況下做出了明確的抉擇,而是大多數人并沒有及早意識到這個問題,或者并沒有能力選擇后者;從主觀上而言,每個人都會傾向于選擇前者:費斯克所借助的力量既然是自發的,就必須只能是自私自利的。
盡管如此,仍有少數人可以成為后者,努力讀書的黑人青年最終成為受人尊重的杰出律師,刻苦改變的堅強女性最終成為職場女強人統領一方……例子數不勝數,但是個體對體制的勝利則是群體在對抗中遭遇的精英的背叛與力量的折損。成功與反抗的問題其實就是亞群體的個體能否意識到共同利益從而團結一致反抗權力集團和體制的問題。
費斯克本人對這個問題也有所理解,這尤為突出的體現在他提出的女性能否在對抗男性的過程中“采取一致的行動”這個問題上。因此,費斯克的建構路徑面臨一個似乎難以解決的困難:社會變革再生產自身,它無法達到其實踐的目標:社會權力平等。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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