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瑛：沉醉于語文課堂

嚴芳

2014年，有著25年教齡的秭歸縣實驗小學語文教師屈瑛被評為湖北省第九批特級教師。回憶兩年前那段歲月，屈瑛說，當初沒想到要去競評特級教師，因為沒想過自己“特在哪”，她只是比較享受那種詩意的語文教學境界。

人若修煉到上品，課自然也能達到上品

從屈瑛18歲走上講臺開始，就一直關注她、聽她課的秭歸縣教研室主任李維新說，屈瑛是那種人的成長，自然會成才的教師，她像一顆樹，自發有一種向上的姿態和舍得付出的品格。

在秭歸，很多教師談到屈瑛，理所當然把她看成秭歸縣小學語文教學的一面旗幟，一個標桿。其實，多年前她是香溪鎮官莊坪小學的一名小學數學教師。從1989年到1995年的7年間，屈瑛的小學數學教學水平不斷提高，曾代表秭歸到宜昌上過研討課。沒想到，1995年秭歸縣的一次小學教師招聘考試改變了屈瑛的職業設計。屈瑛通過考試如愿考到秭歸縣實驗小學。在校長分配教學科目的時候，她被選中擔任語文教師，因為學校急需一名語文教師。

回憶當初不得已的轉崗，屈瑛笑著說：“可能這對我是一個挑戰。剛開始，真的是困難重重。別的教師上三節的語文課，我一節課上完。沒辦法，趕緊拜師學藝。”這種被動教學的狀態，讓她深刻地感受到，教師這個職業不是教，而是學，教師要給學生一杯水，自己得有一桶水，教師首先要成為終身學習者。所幸，7年的數學教師經歷讓她擁有良好的邏輯思維能力和問題鉆研意識。她和另外兩個語文教師胡小華、姜紅養成了下課一起教研的習慣。她們三人上課的教室正好一字兒排開，下課鈴響了，三個人就到走廊上討論甚至爭論，這個教學問題該怎么講，我是如何處理的……談起這段往事，屈瑛深情地說，她們都是非常優秀的語文教師，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在探討中，她們互相扶持，互相學習。

那些年，屈瑛努力提升學歷水平，先后通過自考獲得了大學專科、本科文憑。她重新認真學習普通話，通過了全國中小學教師普通話測試。她認真學習教育理論，通讀了《基礎教育課程改革綱要解讀》和《語文課程標準》，認真閱讀《中國教育報》《人民教育》《湖北教育》等教育刊物，做了幾十萬字的業務學習筆記。

1996年，屈瑛參加市語文學科競講課，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績。接著，她執教的《畫家和牧童》《紙船和風箏》《富饒的西沙群島》《黃山奇石》《地震中的父與子》等10多節課分別獲得市、縣、校一等獎。她在市、縣、校上研討課、觀摩課近20節。

屈瑛從語文教學的“跟班徒弟”一躍成為宜昌市小學語文學科帶頭人。她成了很多年輕教師的“師父”。

張芳2004來到秭歸實驗小學，拜屈瑛為師12年，看到屈瑛對學生的熱忱付出，對教學的傾情鉆研，對教師的真誠幫助，她深有感觸地說：“首先是學屈老師如何做人，再學習如何教書。”張芳以前是教初中生物的，到小學以后轉教語文，心里非常膽怯。屈瑛熱忱地對她說：“沒關系，有什么困難，我來幫你。”屈瑛專門為張芳設計了學習計劃，幫著她修改教案，和她一起聽課磨課。有時候，張芳上課的效果不好，屈瑛嚴格要求她到其他班再上，甚至請教務主任也來聽她的課。就這樣，磨課再磨課，鉆研再鉆研，張芳有了明顯的進步。兩個月后，學校舉行優質課競賽，張芳獲得了一等獎，從此她有了上語文課的自信。2011年，宜昌市開展小學語文高效課堂研討與交流活動，邀請屈瑛去上課。屈瑛把這個機會讓給了張芳。張芳既興奮又惶恐，屈瑛鼓勵她好好準備，并幫她一起磨課。去宜昌前，張芳向學校要求，“只有屈老師一起去，我才安心”。住在宜昌的那個晚上，屈瑛讓張芳把教學設計一句句說給她聽，整整兩個小時。每次想到那個晚上的“臨演”，張芳就忍不住流淚。

和屈瑛共事多年的實驗小學語文教師喬德志說：“屈老師不僅重視提高自身素質，還帶領全校語文教師扎實教研，她領導的語文教研組多次被評為全縣‘優秀教研組。在她的帶動下，我們組的幾個語文教師隨時隨地、不拘形式地探討著語文教學，她的很多好方法、好點子讓我們受到很大啟發。”

秭歸縣實驗小學校長周少剛是看著屈瑛一步步成長起來的，他說，“人的修煉和樹的成長一樣，要想長成一棵大樹，必須具有三個條件，一要有知識的積累，二要有扎實的鉆研，三要有人格的支撐。對學生，我們經常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實際上，教師更要向樹學習，學習樹的姿態、樹的品格。”

“只揀兒童多處行”，才能尋到語文教學的春天和感受課堂教學的詩意

2014年一個春天的傍晚，樹梢上還有殘陽余暉，屈瑛窩在家中欣賞《吉春亞本真語文課堂實錄》，她沉浸在作者營造的那種帶有濃濃“語文味”的詩情畫意的課堂。這時，叩門聲響起。她的好朋友胡小華來了，勸她參加湖北省第九批特級教師評選。等胡小華離開時，天空現出燦爛的火燒云奇觀。凝視美景，回望桌上超然于俗世之外的“詩意課堂”，想到好朋友的鼓勵，屈瑛有了參評的沖動，她開始細細梳理自己對語文教學的思考，回顧多年來對語文課堂教學本質的追尋和探索，著手準備參評材料。

多年前，在看冰心的《只揀兒童多處行》時，屈瑛對“朋友，春天在哪里？當你春游的時候，記住‘只揀兒童多處行，是永遠不會找不到春天的”印象非常深刻。新課改后，語文教學的春天在哪里？經常磨課鉆研，經常和學生溝通交流的屈瑛早就有了自己的答案。

很多學生說，屈老師的課總能把他們帶進一個詩意的世界。屈瑛的得意門生周梓涵說：“我對語文的愛是毋庸置疑的，故而對語文老師的期望值也高了許多。而屈老師，卻在我原本的期望值上，更上了一層樓。”周梓涵印象很深的是學習《金色的魚鉤》。這并不是一篇非常好講的課文，雖然在樸實的文字下埋藏著像巨浪一樣的情感，壓抑著，壓抑著，在揭露真相時，在老班長逝去時終于洶涌澎湃了，爆發出激烈而悲壯的哀歌，但他們離那個時代情境太遠了——如此一篇文章，屈老師會怎樣給他們講呢？那天的語文課，她懷揣著期待看著屈老師走進教室，像往常一樣行云流水地寫下課文的標題。而令她萬分驚訝且不解的是，屈老師居然讓他們先別打開語文課本。

只見屈老師打開了一個文件，向他們講述當時的歷史——那是幾十萬人，爬雪山，過草原；那是兩萬里，幾度渡江，幾年疾行；那是多么浩蕩而熾熱的歷史，以至于直到現在，都還泛著濃郁的火紅。學生沉浸在紅軍長征帶給他們的強烈震撼中，驚嘆于戰士們堅韌不屈的意志，他們完完全全進入了情境之中，以至于講述《金色的魚鉤》時，班上的每一個孩子都成為了那個小小的戰士，擔心地蹲在老班長的身旁。這堂課結束之后，教室一片沉寂，學生許久沒有動作，有的臉上現出悲戚的神情，有的眼中流出了淚水。這讓周梓涵體悟到，真正厲害的語文教師，絕不僅僅是拿著教科書，照本宣科，而是善于觀照他們的心理，循循善誘，引領他們沉浸到另外一個世界。

學生周梓涵記憶中的這堂課，對屈瑛來說，只是她無數次課堂的一個小小縮影。她喜歡上課，是因為孩子們喜歡聽她的課，因為孩子們在她的課堂里找到了共鳴。課堂自然生長的前提是要有孩子的視角，順應孩童的思維生長，“只揀兒童多處行”。她上語文課，總是從孩童的心理出發，對課本進行想象拓展，激發孩子們的想象力。課堂創設的情境要從兒童中來到兒童中去，課堂生發的問題要從兒童中來到兒童中去，課堂組織的活動要從兒童中來到兒童中去……心中有了孩子，才能尋找到語文教學的春天和感受課堂教學的詩意。

經常聽屈瑛上課的同事，說她的語文課富有詩意和童趣，善于創設情境將課堂變成學生施展才華的舞臺，不斷激勵引導學生通過聯想想象、質疑問難、交流互動進入語文世界。

2014年在宜昌競評特級教師的那天，屈瑛抽到要講的課文竟然是《看說明書做玩具小臺燈》。對說明書這種非連續性文本，很多教師都覺得很難拿來上公開課。屈瑛心中也生出很多疑問：說明文怎么上出語文味，怎么上成語文課，而不是科學課？她需要找一個突破點，一邊鏈接課文，一邊激活兒童。下午抽簽，晚上自己獨立備課，屈瑛到外面的小超市買了很多孩子們喜歡的組裝玩具，有小機器人，有拼接圖，有木制帆船。與其教孩子們枯燥地學習說明文，還不如讓他們先思考如何按照說明書組裝玩具，再來引導他們交流討論說明文的文本特點、語言特點。第二天上課，當屈瑛拿出玩具，組織孩子們根據說明書組裝玩具時，孩子們興奮了，她也找到了迸發的教學激情，一堂課在完美中謝幕。

評上特級教師的屈瑛，正依托工作室，引導小學語文教師進一步厘清語文教學最本原的問題，尋找豐富學生心靈的詩意世界。

課堂最高的境界不是知識的抵達，而是心靈的抵達

談到孩子們的寫作興趣和能力培養問題，屈瑛認為，課堂最高的境界不是知識的輸入，而是心靈的抵達，開啟孩子的心靈勝于寫作知識的傳授。不管是寫作還是閱讀，她都倡導首先激發學生的興趣，讓學生在真實的表達中找到樂趣。

早在2005年，作為語文教研組組長的屈瑛申報了市級課題《快樂習作研究》，她希望通過課題研究，引導全體實驗教師學習有關作文的教學理論文章和實踐經驗，探索快樂作文內容的選擇、教學流程的設計、實施以及優化指導策略。經過不斷實踐、改進與完善，課題組初步形成了一個行之有效的教學模式，可以概括為：（教師）創設興趣意境→激發說話興趣→鼓勵創新作文→活躍評改氛圍；（學生）樹立創作信心→得以自我表現→開拓思維空間→品嘗成功喜悅。

快樂習作研究的成功離不開屈瑛在自己班上開展的閱讀寫作教學的實踐活動。屈瑛認為，語文教學離不開“讀寫“兩字，她在教學中堅持把讀寫結合，為學生制定了六年讀書計劃和與之配套的各類寫作訓練活動以及多種獎勵方式，通過豐盈學生的心靈世界，激活了他們“我筆寫我心”的創作熱情。

2014年六月的一個星期一，屈瑛為全校教師展示了一場別開生面的閱讀寫作匯報課——《書香飄溢 快樂成長——實驗小學六（2）班閱讀作文教學匯報會》。整堂課，屈瑛只講了不到兩分鐘，其他時間都交給班上的學生，讓他們總結匯報六年來班上是怎么訓練閱讀寫作的。

談到當時的情景，屈瑛欣喜地說：“我的孩子們給了我一個大大的驚喜。那天的展示課包括所有匯報語言全部是他們獨立完成的。”這堂匯報課，分為三個板塊，一是介紹閱讀活動，一是介紹作文訓練，一是談獎勵措施。兩個“主持人”早早寫好整堂課的串詞，其他學生工工整整地在自己的作文本上或者練筆本上寫好準備匯報的內容。一個男孩選擇匯報一年級的讀書活動，他說：“一年級，我們開展的是師生共讀一本書和親子閱讀，屈老師讓我們養成了熱愛讀書的好習慣，一學期有多少天，屈老師就堅持多少天，每天給我們讀好詞好句好文和講有趣的故事，正是因為屈老師的堅持才讓我們愛上了讀書……”其他幾個孩子分別匯報了課前獎勵讀書、美文欣賞、午間配樂朗讀、古文每日一誦等豐富的“讀”的活動。接下來，幾個女孩子走上講臺分別介紹六年來班上開展的“寫”的活動。“剛開始，屈老師只是出示一個詞，讓我們體會詞語的意境，聯系生活實際，把詞語巧妙串聯，說出一句話。接著，兩個詞、三個詞……它們似一個個蹦跳著的精靈，爭先恐后來到我們眼前，要我們排序、組合，無論是在課堂上的口述和家中的練筆都變成了對我們詞匯量的檢測。”此外，學生還介紹了與老師串詞“對戰”、寫循環日記、做每日簡評、開展每課一練等活動。有的學生還興奮地匯報，屈老師想出了一籃子獎勵措施，比如每學期都從工資中拿出一部分經費給他們買書或者發稿費……這些活動讓不愛寫作的學生愛上了寫作，讓愛寫作的學生得到了提升，更重要的是讓學生的心靈完全沉溺于寫作的世界，在這個世界盡情傾訴、揮灑，充分享受著閱讀寫作帶來的快樂……無疑，這堂課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令屈瑛特別開心的是，孩子們畢業了，還和她保持著聯系。已經畢業在天津讀初中的周梓涵經常和屈瑛“微信”，告訴她：“這次語文考了第一名，全靠作文和閱讀，才把第二名甩開。梅夢陽在荊門也是全班第一，由您教導，我們的語文都不會差。”

有人說，沒有什么比沉浸在創作的歡樂與激情中揮筆疾書更美，更令人心醉的事了。而對屈瑛來說，沒有什么比沉浸在課堂給學生講課更令人沉醉的事了，孩子們為她開啟了語文這個詩意世界的大門，她只有不斷向前尋找、追問、探索、構建、豐盈這個美麗的世界。

責任編輯 嚴 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