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永貴 李紅,2
(1. 廣西大學商學院,廣西南寧530004;2. 廣西大學中國—東盟研究院,廣西南寧53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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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文化產品出口貿易的影響因素研究
——基于文化、地理及制度三維距離的檢驗
韋永貴1李紅1,2
(1. 廣西大學商學院,廣西南寧530004;2. 廣西大學中國—東盟研究院,廣西南寧530004)
運用中國對36個貿易伙伴文化產品出口的面板數據,從全樣本和分組樣本兩個層面分析文化、地理和制度三維距離對文化出口貿易的影響。結果表明:文化、地理和制度三維距離均對文化出口貿易具有阻礙作用。文化距離較小時,文化距離與文化出口貿易負相關;文化距離較大時,文化距離對文化出口貿易的影響為正,表明了門檻效應的存在。同樣,地理距離和制度距離對文化出口貿易也存在類似的結論。據此,中國的文化貿易應重視文化距離、地理距離和制度距離較小的貿易伙伴,并加強文化交流和政治溝通,削弱文化距離和制度距離的阻礙作用,促進“一帶一路”戰略的開展。
文化距離;地理距離;制度距離;文化產品出口貿易
國際文化貿易是區域合作的“滋潤力”和經濟發展的“潤滑劑”。近年來,在經濟結構迫切需要轉型升級的背景下,中國政府對文化產業的發展愈加重視,一個重要的舉措就是不斷加快文化貿易這一新型貿易業態的發展。在此過程中,探討文化貿易的影響因素特別是與地理、距離相關的因素,對于促進中國文化貿易與文化產業的發展乃至“一帶一路”的建設與地緣經濟戰略都極為重要。
已有文獻中,國內外學者基于不同角度對距離與貿易的問題作了多方面的探討。其中,文化距離被認為是影響文化貿易的一個重要因素,眾多學者從語言差異(劉楊等, 2013)[1]、宗教信仰(Guo R, 2007)[2]、族群關系(Montalvo等, 2005)[3]、移民情況以及包含民眾思想、信任度、生活方式和品質在內的社會價值觀與行為規范(Tubadji等, 2015)[4]等方面做了實證分析。但文化距離涵蓋了眾多因子,僅僅攫取其一,從單一維度指標去分析難以體現文化的多維度影響性質。據此,部分學者通過將不同文化因子進行系統整合,構造出衡量文化距離的指標體系,如Hofstede(2003)[5]從權力距離、不確定性規避、個人/集體主義、男性化/女性化、長期/短期傾向等五個維度構造了文化距離指數;而Trompenaar(1999)[6]則從普遍/特殊主義、
社群/個人主義、中性/情感、具體/擴散、成就與歸屬、順序/同步、與自然的關系等七個維度度量文化距離。關于文化距離與貿易的關系,部分學者認為文化距離作為一種貿易成本,會抑制文化產品貿易的發展(Zhou M, 2011; Maridal, 2013; Ager等, 2013; 秦可德等, 2014; 田暉等, 2015)[7-11];然而,也有部分學者指出文化多樣性的存在將帶來消費和需求的多樣性,因此文化距離成為促進貿易發展的重要因素(Berliant等, 2011)[12]。與此同時,地理距離對貿易的影響也成為學者們研究的一個重要內容,研究結果較為一致地認為地理距離加大了運輸成本,并降低了貿易伙伴之間的互動性,因此地理距離與國際貿易之間成負相關(Lohmann, 2011; 綦建紅等, 2012)[13,14]。除此之外,經濟和制度因素也是影響文化產品貿易的重要因素。經濟規模、人均可支配收入等經濟因素與文化產品貿易顯著正相關(李陽等, 2013)[15]。而政策制度的制定往往會影響一國的貿易政策,進而影響國際貿易的方向和動態,這已經成為一個共識。眾多學者研究表明,制度差異容易引起貿易摩擦,進而增大貿易的風險,因而不利于國際貿易的發展。從現有文獻來看,大多數研究要么只考量某一因素對文化貿易的影響,要么對樣本不加分類地一概而論。
事實上,影響文化貿易的因素是多方面的,文化距離、制度距離、地理距離以及經濟差異都是研究中必須考慮的四個重要因素。傳統的貿易引力模型往往只考慮經濟因素和地理因素而忽視了文化因素對文化貿易的影響,新近的文化距離論和制度距離論又忽視了地理距離因素,從而缺乏將文化、制度、地理、經濟等因素綜合在一起的全方位考量和研究。因此,本文從文化距離、制度距離、地理距離以及經濟因素等方面構建模型,并以中國*文中的“中國”特指中國內地即海關統計中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不包括中國臺灣、香港和澳門地區。文化產品出口貿易面板數據為例進行實證分析,特別是嘗試創新性地對樣本采取分組檢驗,考量影響我國文化產品出口貿易的因素,以期為我國文化貿易的發展及政策的制定提供可能的支持。
(一)模型變量
本文重點探討文化、制度及地理三維距離對文化產品出口貿易的影響,同時,引入經濟因素作為控制變量。其中,被解釋變量為2002—2014年中國對外文化產品出口貿易年度流量;解釋變量包括文化距離、制度距離、地理距離及三者的交叉項,以及外商投資額(FDI)、國內生產總值(GDP)等控制變量。各變量的選取依據及其解讀如下。
文化距離(CDj)。由于文化差距會產生“文化折扣”和貿易成本,阻礙國際貿易的開展(Hofstede, 2003)[5],因此對該變量在模型中的預期符號為負。文化距離的衡量采用了Hofstede官方網站提供的各國(或地區)文化距離各維度評分并結合Kogut 和Singh(1988)[16]提出的文化距離測算指數(KSL)和公式計算得出,具體公式如下
(1)
式中,Mij和Mic分別為j國和中國在第i個文化維度上的得分,是所有樣本國家第i個維度指標的方差,n代表文化維度的數量。
考慮到國家之間建交后可以通過國際貿易、文化交流以及國事訪問等形式來縮小國家間的文化差距,同時文化距離的縮小速度滿足遞減規律,即在建交條件下,國家間的文化距離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縮小,只是縮小的速度逐漸放緩,而倒數型函數能較好地體現出這一特征。基于此,對文化距離計算公式做如下改進
(2)
其中,Yj表示第j個國家與中國建交的年數,1/Yj則反映中國與第j個國家之間的文化距離隨著建交年份的推移而縮小,但縮小速度呈現出邊際遞減規律。
地理距離(GDj)。根據經典的引力模型,地理距離與國際貿易、FDI等雙邊經貿關系呈現出顯著負相關(綦建紅等, 2012)[14],因此本文在模型中對該變量的符號預期為負。同時,本文的地理距離由中國與貿易對象國或地區首都(或首府)的球面距離來衡量。具體距離可采用兩國或地區首都(或首府)的經緯度由“距離計算器”計算得出。
制度距離(IDjt)。國家間政治制度的差異會增加雙邊貿易成本和不確定因素,對國際貿易產生不利影響(Bandelj, 2002)[17]。因此,對制度距離在模型中的預期符號為負。對制度距離的衡量根據世界銀行發布的各個國家或地區2002—2014年的全球治理指數并經過量化得出。具體測算公式為
IDjt=Ijt-Ict
(3)
其中,IDjt代表中國內地與其他國家(地區)之間的制度距離,Ijt是j國家(或地區)的治理指數值,Ict是中國內地的國家治理指數值。為保證制度距離IDjt的數值為正,以便更準確地反映出制度距離對文化產品出口貿易的影響,對模型(3)進行改進,并最終確立測算制度距離的最終公式
IDjt=|Ijt-Ict|/(maxIjt-minIjt)
(4)
文化距離與地理距離的交叉項(CDjt*IDjt)。一般而言,地理距離所導致的地理分割和交流邊界往往會拉大區域間的文化距離。而文化差距越大,雙邊貿易的顯性成本和隱性成本都會增加,貿易過程中的不確定因素也會增加,這會影響到雙邊開展國際貿易的意愿。因此,本文引入文化距離與地理距離的交叉項,并預期該變量在模型中的符號為負。
文化距離與制度距離的交叉項(CDjt*IDjt)。大量研究表明,文化距離與制度距離存在正相關關系,文化距離越大,國家間制度的差異性越大,趨同性越小。而制度距離越大的國家(地區)之間往往又存在著相互排斥行為,這種行為在國際貿易領域表現最為明顯的就是貿易摩擦,這明顯不利于文化出口貿易的開展。因此,引入文化距離與制度距離的交叉項,并預期該變量的符號為負。
地理距離與制度距離的交叉項(CDj*IDjt)。受地理輻射范圍或引力的影響,一般而言,兩個國家(地區)之間地理距離越近,交流就越頻繁,相互之間的影響就越明顯。因而,地理距離相近的國家(地區),其制度往往越具有相似性。但是,現實情況卻是在地理距離上與中國鄰近的國家(地區)大部分屬于發展中國家(地區),國內各項制度欠完善,國家治理也相對滯后,反倒是與中國在地理距離上較遠的歐美國家由于經濟高度發達,國內各項管理制度相對完善且國家治理水平在世界范圍內也堪稱典范。與此同時,在現代國際貿易中,科技進步使得地理距離因素的作用不斷弱化,而包括國家經濟體制、貿易對象國國內環境、行政辦事效率以及優惠政策等方面在內的軟環境越加被重視。對此,對這一變量的預期符號為正。
經濟因素。經濟實力與市場規模是國家間開展國際貿易的重要因素(綦建紅等,2012)[14];在開放條件下,經濟實力越強,市場規模越大,對外投資越多,消費的產品數量也越多。因此,選取以下變量作為一國(地區)經濟實力與市場規模的衡量因子。
(1)GDP。GDP是一個國家(地區)市場規模或經濟發展狀況的重要表征。一國的GDP越高,其經濟實力越強,消費市場規模越大,別國也更愿意與其進行貿易往來。對此,對這一指標的預期符號為正。
(2)FDI。考慮到FDI(外商投資)對國際貿易具有帶動效應,因此引入一國或地區外商對華投資額作為輔助解釋變量,并預期變量的符號為正。
時間虛擬變量(Year)。考慮到文化出口貿易可能會受時間變動的影響,即時間效應的存在,在模型中引入年份作為時間虛擬變量。
(二)模型設定
目前,國內外學者對國際貿易的研究多采用引力模型,因此,為研究文化距離、地理距離、制度距離及經濟因素對文化產品出口貿易的影響,以Tinbergen(1962)[18]和Poyhonen(1963)[19]在國際貿易理論中應用到的貿易引力模型為基礎,并對其加以修正擴展。同時,對模型中所有的變量均取對數形式,以削弱異方差和異常值對數據平穩性的影響。在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礎上進行改進,最終設定的模型如下
lnEXPit=β0+β1lnCDijt+β2lnGDij+β3lnIDijt+β4lnCDijt*lnGDij+β5lnCDijt+β6lnGDij*lnIDijt+β7lnGDPit+β8lnGDPjt+β9lnFDIit+λYEAR+μit
(5)
式中,i代表中國大陸,j代表其他國家和地區,t代表年份,β0代表常數項,β1、...、β8為對應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λ為時間虛擬變量的回歸系數,μ為隨機擾動項。
(三)計量方法
為保證實證結果的科學性與準確性,在進行模型回歸之前,作如下工作:首先,考慮到面板數據對樣本數據的方差極為敏感且面板自相關問題的存在,擬進行面板異方差和自相關檢驗,Hausman檢驗結果表明,固定效應模型的估計結果比隨機效應模型更為理想,因而更適合本文的研究;其次,考慮到文化距離和地理距離在短時間內不隨時間而改變,采用最小二乘虛擬變量模型(LSDV),并在LSDV模型的基礎上考慮時間效應,即“雙向固定效應”;最后,考慮到文化距離、地理距離及制度距離的多重共線性,先將文化距離、地理距離和制度距離分別放入模型逐次回歸(LSDV1、LSDV2及LSDV3),再將三者共同放入模型進行回歸(LSDV4)。
(四)數據來源
以2002—2014年中國與36個貿易伙伴文化產品*根據統計數據的可得性,選取海關編碼協調制度即HS編碼中的重點商品作為觀察和分析中國文化產品出口貿易的變量。所選取的包括HS編碼第37章(照相及電影用品)、第49章(書籍、報紙、印刷圖紙等)以及包含第97章在內的第二十一類產品(藝術品、收藏品及古物)。文中考察的中國大陸貿易伙伴包括:中國香港、印度、印度尼西亞、伊朗、日本、馬來西亞、巴基斯坦、菲律賓、沙特阿拉伯、新加坡、韓國、泰國、土耳其、阿聯酋、越南、中國臺灣、比利時、丹麥、英國、德國、法國、意大利、荷蘭、西班牙、芬蘭、瑞典、瑞士、俄羅斯、阿根廷、巴西、智利、南非、澳大利亞、新西蘭、加拿大、美國。出口貿易的面板數據為實證的樣本數據,樣本選擇的依據主要基于三個緣由:其一,中國與這36 個貿易伙伴文化產品的出口貿易額占到中國對外文化產品出口貿易總額的80%以上,比較具有代表性、典型性和說服力;其二,受數據統計資料不全及可獲得性限制,目前官方只公布以上貿易伙伴相關數據;其三,以上貿易伙伴在文化、地理及制度等三維距離上與中國有遠有近,能較好地解析這三重距離對文化出口貿易的影響。在這些樣本數據中,中國文化產品出口貿易數據以及FDI數據來自中經網統計數據庫;中國及各貿易伙伴的GDP來自世界銀行官方網站;中國與各貿易伙伴的文化維度數據來源于Hofstede個人官方網站,文化距離是根據公式(2)計算得出;中國與各貿易伙伴的建交年數來源于中國外交部網站;地理距離根據兩國(地區)首都(首府)的經緯度由“距離計算器”計算得出;中國與各貿易伙伴的制度距離則根據世界銀行發布的2002—2014年全球治理指數代入公式(4)計算得出。
本文首先對中國與36個貿易伙伴文化產品出口貿易的面板數據進行總體檢驗,然后再分別對文化距離、地理距離及制度距離進行分組檢驗,以探討不同距離邊界下文化、地理和制度三重距離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貿易具有的影響。
(一)對樣本數據的整體檢驗
檢驗結果如表1所示。
1. 文化距離的檢驗結果
首先,文化距離系數(-5.980)為負且通過了10%顯著性檢驗,表明文化距離對文化產品出口貿易具有阻礙作用,現實情況也表明,文化距離的增加會導致雙方貿易認知盲區的增加、提高信息獲取成本的難度以及增加交流溝通的障礙等眾多不利于貿易的因素產生,而這也驗證了該變量的預期符號為負及文化距離會產生“文化折扣”和貿易成本的假說。其次,文化距離和制度距離的交叉項系數(-0.867)顯著為負,與預期符號一致,表明文化距離越大,國家制度或貿易政策的趨同性就越小,就越不利于國家間文化產品貿易的輸出或輸入。

表1 模型估計結果
注:***、**、*分別表示1%、5%和10%顯著性水平,括號內為估計系數的t統計值。
2. 地理距離的檢驗結果
地理距離系數為-2.378,并通過了1%的顯著性水平,表明中國更傾向于向地理距離近的貿易伙伴出口文化產品。一般而言,貿易過程中的運輸成本及不確定性風險往往與地理距離成正比,地理距離越近,越有利于減少貿易成本并規避各種不確定因素。同時,地理距離越近的貿易伙伴經濟關聯度和相互依賴性往往會比較高,這就減少了政局層面導致的風險,這也驗證了其符號為負的預期。表1顯示文化距離與地理距離的交叉項系數(-0.041)顯著為負,并通過了10%置信水平下的顯著性檢驗,說明地理距離的分割性和屏障作用會使兩國之間的文化交流受到阻礙,致使文化相似性和趨同性受到影響;同時,文化距離越大,市場信息獲取阻礙程度與貿易成本就越高,從而降低了中國文化產品出口的意愿。這一結論也與理論預期相符。
3. 制度距離的檢驗結果
表1顯示制度距離系數(-2.377)通過了1%的顯著性水平,反映中國文化產品出口貿易與國家(地區)間的制度距離呈現出顯著負相關,事實上,現實中雙邊貿易的制度差距往往會加大貿易中的交易成本,并且容易產生貿易摩擦和糾紛,因而不利于國際文化產品出口貿易的發展。這也與前文所預期的變量符號完全符合。制度距離與地理距離的交叉項系數(0.463)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為正,與預期符號一致。究其原因,是由于所選取樣本國家中,與中國地理距離較遠的大部分為歐美國家或者經濟水平發達、管理制度完善且治理水平較高的國家或地區,而在地理距離上與中國鄰近的則大部屬于發展中國家或地區,無論是經濟水平還是治理水平都較低,這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貿易的風險和成本,抵消了地理距離優勢,因而,在愈加重視貿易軟環境的背景下,歐美等發達國家更符合中國文化產品出口的指向選擇對象,這與現實情況也十分相符。
4. 經濟變量的檢驗結果
其一,GDPj系數(0.780)通過了1%的顯著性水平,說明中國文化產品出口額與貿易伙伴的國內生產總值顯著正相關,這與中國出口貿易的現狀相吻合。當前,中國大陸對歐美發達國家及亞洲的日本、韓國、新加坡以及中國香港和臺灣等地的文化產品輸出量占到中國對外文化貿易出口總額的60%左右,這種趨勢在短時間內是難以改變的。而之所以出現這樣的情況,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經濟水平發達的歐美國家和亞洲部分國家(地區)有強勁的消費力和購買力,這為中國文化產品的出口提供了巨大的消費市場,這也與國際貿易理論中的“消費驅動假說”不謀而合。其二,FDI系數(0.171)在為1%置信水平下顯著為正,說明外商直接投資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具有驅動效應。近年來,隨著被視為“朝陽產業”的文化產業在國家經濟發展中的作用越來越顯現,中國政府也越來越重視國內文化產業的發展,其中最明顯的舉措就是放寬和鼓勵外資在文化產業領域的投資,而這一策略極大地推動了國內文化產業和文化產品出口貿易的發展。
(二)對樣本數據的分組檢驗
近年來,中國對歐美和澳洲國家文化產品的輸出量持續增長且占據主導地位,而這一情況似乎與表1的模型估計結果相矛盾,即文化距離、地理距離以及制度距離越大,并不是越不利于文化產品出口貿易;或者說,文化、地理及制度三維距離對文化產品出口貿易的影響存在一個門檻值。為驗證這一假設,采用分組方法,分別將文化產品貿易伙伴按照全樣本中的文化、地理和制度等三維距離的均值進行分組,若文化距離、地理距離以及制度距離小于或等于均值,則將其分別定義為“文化距離較小組”、“地理距離較小組”和“制度距離較小組”,反之則定義為“文化距離較大組”、“地理距離較大組”和“制度距離較大組”。分組后的估計結果分別見于表2、表3和表4。
從表2的實證結果來看,文化距離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貿易的影響并不能簡單地歸為負效應,而是存在一個臨界值。在文化距離較小組,其回歸系數(-3.734)為負但并不顯著,隨著文化距離的增大,其回歸系數(129.551)轉而為正且通過了10%的顯著性檢驗。這一門檻結論是全樣本檢驗中無法發現的。檢驗結果還發現,文化距離與地理距離的交叉項無論在文化距離較小組,還是在文化距離較大組,對文化產品出口均有阻礙作用,只是后者相較于前者更為顯著,這表明地理距離在文化距離影響文化出口貿易的過程中發揮了間接傳導作用,原因在于地理距離越近,文化的異質性就會越小,相近的地理距離使得文化價值理念更為相似,因而更利于溝通交流,對于貿易的阻礙也越小。同時,文化距離與制度距離的交叉項系數表明二者綜合對文化產品出口具有促進作用,只是在文化距離較小組,該作用力并不顯著,而在文化距離較大組則更為顯著。事實上,從樣本選擇而言,與中國文化距離較大的國家大多數為民主制度較為健全的歐美國家,其雖然與中國的制度距離較大,但完善的治理制度與高效的辦事效率能有效降低貿易的不確定因素,因此更有利于貿易的開展。從控制變量來看,GDPj的回歸系數在兩組貿易伙伴中均顯著為正,這說明,貿易對象國的經濟發展水平和市場容量是中國文化產品出口的重要影響因子,目標市場的經濟實力越強,市場規模越大,中國對其文化輸出額越大。另一經濟變量FDI無論是在文化距離較小組,還是在文化距離較大組,都對文化品出口具有顯著的促進效應。

表2 按照文化距離分組的模型檢驗結果
注:***、**、*分別表示1%、5%和10%顯著性水平,括號內為估計系數的t統計值。
由表3可知,在地理距離較小組,回歸系數為-0.894,在地理距離較大組,回歸系數(-9.692)同樣為負,但兩者都未通過顯著性檢驗,表明地理距離對文化出口貿易的影響并不顯著,這恰恰說明了隨著交通基礎設施的不斷改進,地理距離已經不再成為阻礙國際貿易發展的主要因素,其對文化貿易的影響也在不斷弱化。由表中也可以看出,無論地理距離是大或小,文化距離與文化出口貿易均呈現負相關,但檢驗結果并不顯著。值得注意的是,地理距離較小時,制度距離對文化產品出口貿易的影響并不顯著,但隨著地理距離的增大,制度距離系數(-9.592)顯著為負,這是由于地理距離較大的國家,其與中國的制度差異性往往會越大,因而越不利于貿易的進行。檢驗結果還發現,地理距離較小時,地理距離與文化距離的交叉項、地理距離與制度距離的交叉項,都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貿易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地理距離較大時,地理距離與文化距離的交叉項對文化產品出口貿易的影響并不顯著,而地理距離與制度距離的交叉項與中國文化產品出口貿易顯著負相關,說明制度距離在地理距離影響中國文化產品出口貿易的過程中發揮了間接傳導作用,即制度距離對文化產品貿易的影響程度會間接受到地理距離遠近的影響。從控制變量來看,兩組貿易伙伴的系數分別為0.626和0.937,且都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而中國自身GDP對文化出口貿易的影響雖也為正,但并不顯著;至于FDI,在地理距離較小組,系數為0.040,未通過顯著性檢驗,而在地理距離較大組,系數為0.234且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這說明地理距離的增大,FDI 對中國文化產品在當地出口的拉動作用就會逐步顯現。可能的原因是,與中國地理距離鄰近的國家大多為發展中國家,其本身還需要引進外資促進本國的經濟發展,因而難以有多余的資金對中國進行投資,因此FDI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的促進效應并不明顯。而與中國在地理距離上較遠的歐美國家在富余資產上具有明顯優勢,存在強烈的資產尋求利潤投資動機,在中國引進外資優惠政策及良好投資環境的迎合下,會加大對中國的投資,當中有一部分用于文化產品的生產,并轉化成為出口貿易。

表3 按照地理距離分組的模型檢驗結果
注:***、**、*分別表示1%、5%和10%顯著性水平,括號內為估計系數的t統計值。
從表4的檢驗結果來看,文化距離和制度距離在兩組貿易伙伴中的變量系數都顯著為負,表明兩者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貿易的負向影響是十分顯著的。但就地理距離而言,制度距離≤18.72時,系數(-3.405)在1%的置信水平下顯著性為負,而制度距離≥18.72時,其系數(7.146)轉而為正,但并不顯著,這說明了門檻效應的存在。從文化距離與制度距離的交叉項看,制度距離較小組的系數(-0.708)顯著為負,再次表明文化距離在制度距離影響中國文化產品出口貿易過程中有間接負向影響,而在制度距離較大組,文化距離與制度距離的交叉系數顯著為正,這可能是由于制度距離越大,文化距離越大,而文化距離的存在使得目標市場對產品的異質性和多樣性需求更為偏好,因而企業更傾向于向存在文化差異的市場出口產品或服務。表4的檢驗結果還發現,制度距離較小時,地理距離與制度距離的交叉項顯著為正,這與前文的預期假設相符,但在制度距離較大組,其系數(-3.451)卻顯著為負,究其原因,對華制度距離較大的貿易伙伴,通常為歐美發達國家,其在地理距離上往往與中國比較遠,這勢必會增加貿易成本、風險成本以及各種不確定因素。

表4 按照制度距離分組的模型檢驗結果
注:***、**、*分別表示1%、5%和10%顯著性水平,括號內為估計系數的t統計值。
本文主要基于文化、地理、制度三維距離視角探討了中國文化產品出口貿易的影響因素。首先利用最小二乘虛擬變量模型(LSDV)對全樣本數據進行整體檢驗,再將樣本數據分別從文化、地理和制度三維距離角度進行分組檢驗。得出如下結論。
(1) 整體檢驗結果表明,文化、地理和制度三重距離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均有阻礙作用。而三個控制變量對文化出口貿易均有明顯的促進效應。
(2) 分組檢驗結果表明,文化距離、地理距離以及制度距離對文化產品出口貿易的影響并不能一概而論,三者的效應存在一定的門檻值。例如文化距離較小時(CD≤7.33),文化距離對文化出口貿易具有阻礙作用;而文化距離較大時(CD>7.33),其對文化產品出口貿易的影響為正,這表明了門檻效應的存在。而對地理距離的分組檢驗結果也有類似結論:地理距離較小時(GD≤6 576.3km),地理距離通過文化距離間接阻礙文化產品出口;但地理距離較大時(GD>6 576.3km),文化距離在地理距離影響文化品出口的過程中有間接正向傳導效應。這一現象在制度距離分組檢驗中同樣存在。
(3) 經濟全球化背景下,影響國際貿易的因素越來越趨于多元化和復雜化。在研究國際貿易時,既要從整體上去綜合考量,也應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將因素進行分解探討。同時,科技及交通運輸的進步,使得地理距離等硬件環境對貿易的影響在持續減弱,但制度、文化等軟環境對貿易的影響則越來越明顯。如何加強溝通交流,促進制度與文化的共通互融,進而減少軟環境對貿易的不利影響值得深思,本文的研究對此具有一定的理論指導及啟示意義。
基于上述研究結論,我國在進行文化貿易及“一帶一路”建設的過程中,不僅要考慮到經濟層面上的各項因素,還應考慮與貿易伙伴之間文化距離、地理距離以及制度距離等方面的因素。
首先,中國在進行文化產品貿易時可以更多地考慮文化距離、地理距離以及制度距離相對較小的國家或地區,這樣可以減少貿易阻礙、降低貿易風險、節約貿易成本。近年來,在文化距離、地理距離以及制度距離上與中國均較鄰近的東盟國家經濟發展迅猛,且雙方在政治、經濟以及文化等各層面上的互動日益頻繁,因而東盟地區未來有望成為中國文化產品出口的潛在重要區域。
其次,隨著科技及交通設施的不斷進步,地理距離對國際貿易的抑制作用日益減弱,而文化距離和制度距離仍是阻礙國際貿易的重要因素,為適應中國文化貿易在全球范圍內不斷擴大的趨勢,削弱文化距離和制度距離的負向影響,中國應加強和重視與其他國家或地區的人文交流與政治溝通,“文化搭臺,經貿唱戲”,以文化交流和制度理解促進貿易發展,形成合力共推“一帶一路”建設發展的良好局面。同時,還要建立健全貿易協商和貿易摩擦應對機制,克服三維距離產生的經貿、商務摩擦,為促進文化貿易的發展做足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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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應育松
Determinants of Chinese Cultural Products Export: Based on the Cultural, Geographical and Institutional Distance Test
WEI Yong-Gui1, LI Hong1,2
(1. Business School, Guangxi University, Nanning 530004, China;2.China-ASEAN Research Institute, Guangxi University, Nanning 530004, China)
This paper attempts to find the effects of cultural distance, geographical distance and institutional distance as well as their transmission mechanism on the imbalanced distribution through full sample and subgroup test. Firstly, the paper applies data of all trade partners of Chinese cultural products export from 2002—2013 to have the full sample test, and indicates that Chinese cultural products export is negatively corrected with cultural distance, geographical distance and institutional distance. Then we divide the trade partners into two groups by their cultural distance, geographical distance and institutional distance from China. The regression results of the two sub-samples suggest that cultural distance in the short distance partners bears significant negative impact on Chinese cultural products export while cultural distance in the long distance partners motivates Chinese cultural product export, which indicates the presence of the threshold effect. At last, we find similar conclusion from packet test of geographical distance and institutional distance. Therefore, the partners with closer cultural distance, geographical distance and institutional distance from China should be focused on when developing cultural products export. Apart from this, cultural and political communication should be fostered to weaken the negative effect of cultural distance and institutional distance, and to promote the development of “One Belt and One Road” strategy.
cultural distance; geographical distance; institutional distance; trade geography
2016-05-11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41561026);廣西大學“211”四期學科群軟科學研究項目(DMYJY201301)。
韋永貴,男,廣西大學商學院博士生,主要從事區域經濟與國際貿易研究;李紅,男,廣西大學商學院教授,主要從事地緣區域經濟與文化貿易研究。
F752.62
A
1005-1007(2016)10-010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