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義下的唐代思婦形象對比研究

溫曉婷

【摘要】唐詩作為中國古代文學寶庫中的一枝奇葩，一直散發著永世不衰的藝術魅力。唐詩中的人物形象也一直是眾多學者研究唐詩的一個重要切入點。唐詩中的思婦形象眾多，其描寫無不滲透著唐朝的時代特色，從中可以窺見唐朝女性的生活點滴，對于了解唐朝的時代背景和社會文化生活有著重要的文獻價值。本文將從女性主義的角度，對比唐代男女各一位詩人所塑造的不同的思婦形象，了解唐代女性的社會生活以及婦女所處的社會地位。

【關鍵詞】女性主義；思婦；對比

唐朝是我國歷史上政治軍事強大、文化經濟繁榮的一個朝代，后人于是也有了將唐代和繁榮昌盛的漢代并列，稱為“漢唐盛世”。唐朝文學在前代文學的基礎上，融合南北文學之長，創造了輝煌的唐一代文學。詩歌是其突出代表，唐代詩歌內容繁富，藝術高妙，抒寫了人類社會豐富多樣的思想情感，營造了千差萬別的藝術境界，出現了大量的女性形象，如天真可愛的少女，懷人思春的宮女，寂寞苦悶的道尼，飛揚跋啟的貴婦，虛無縹緲的神女等等，其中的思婦形象尤為突出。在中國古代文學中，“思婦”的解釋有二，一是指懷念遠行丈夫的婦人，二是指鳥名。本文所要探討的思婦顯然是第一種解釋。

在中國古代，婦女的社會地位是十分低下的。在中國文明的發軔期，男尊女卑的傳統觀念就已經形成。婦女被種種男權主義所制定的清規戒律束縛在家中，她們被要求“從一而終”，要遵守“夫為妻綱”、“七出”等封建倫理規范，否則就會被視為大逆不道。不論盛世還是亂世，都免不了征戍和搖役，每當自己的丈夫被迫離開家鄉、遠離自己時，對于很多的家庭婦女來說就是一種巨大的打擊。但在文學史上大量的閨情詩、閨怨詩卻出于男性詩人之手，這也就造成女性在詩歌中出現實質是男權話語構建的結果，文人將女性抽象化為審美客體甚至欲望化為玩物來滿足男性缺失的情感。雖然如此，還是出現了不少的女性詩人為婦女發聲，魚玄機就是其中一位具有女性意識的女詩人，她作品中的思婦形象鮮明，反映出跟男詩人不一樣的特點。本文著重從女性主義的角度出發，具體分析男女兩位詩人筆下不同的思婦形象描寫，以此來窺見唐詩中的一角。

一、兩首詩的不同社會背景、內容簡介

晚唐女詩人魚玄機成就突出，被鐘惺贊譽為“才媛中之詩圣”。她的身世在唐代皇甫枚《三水小牘·魚玄機笞斃綠翹致戮》中記載：“唐西京咸宜觀女道士魚玄機，字幼微，長安里家女也。色既傾國，思乃入神，喜讀書屬文，尤致意于一吟一詠。”“色既傾國，思乃入神”的魚玄機被風流才子李億看中，成為了他的妾，后由于他的正妻不同意，魚玄機成了一名“外宅婦”，不為當時的社會所承認，在深閨中等待著李億的到來，然而等來的卻是被拋棄的現實。因為“外宅婦”不受封建法律保護，魚玄機的地位只能靠李億對她的愛情來維系。她被李億拋棄后就淪為了實際意義上的“棄婦”。在這種背景下她寫下了《閨怨》這首詩。

全詩的意思是：采了滿把的草在斜陽中邊走邊哭，聽說鄰家的夫婿已經歸來而自己卻成了被遺棄的寡婦。分手的日子在南鴻北去的春天，現在卻是北雁南飛的秋季，被棄已經半年。春來秋去，秋去春來，整年整月都在想他，可他從來沒有信札。我關閉著紅漆大門人跡不到，那搗衣砧聲為什么透過羅帳偏偏來煩擾？ （扃閉）關閉。題意是為婦女的哀怨，而內容卻是詩人表達對李億的思念，時魚玄機已被拋棄，成為棄婦，在這里詩人是運用了搗衣這個意象，來表達其思念之情。征衣意象的反復運用不僅反映了當時普通征人婦的生活狀況，更重要的還是女子表達情感的方式。

王昌齡是一個盛唐詩人，盛唐時期是我國封建社會的一個繁榮時期，也是唐詩的黃金時代。他的這首《閨怨》也是其突出描寫思婦的詩，詩題為“閨怨”，開頭卻寫“閨中少婦不知愁”，并且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春日，她竟然精心打扮之后，興致勃勃地去登樓賞景。這樣行文，似乎與題旨相悖，當她舉目忽然看到路旁的青青柳色，這位“不知愁”的少婦不由“悔”從中來：為什么當初要讓“他”從軍沙場求取功名而使自己的青春年華虛度呢？不難想象，這時候的她也一定會愁從中來吧！這首詩的最大特色，是表現出了主人公剎那間的心理感受。詩中的少婦在這個春日以前還沒體會到愁的滋味，可是在見到陌頭“楊柳色”的一剎那，她猛一下心有所動，悔從中來。這是一個最精彩的瞬間，也是一個最富詩意的剎那，給讀者留下了深長的回味余地。封侯固然可以光耀門庭，帶來榮譽財富，然而留給閨中少婦的卻是長久的寂寞和思念。

二、兩首詩中的思婦形象對比

魚玄機的《閨怨》主要是以詩人自己的經歷來入詩，塑造的是一個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被丈夫或者說只是男人拋棄的棄婦形象，她苦苦等待著丈夫的歸來，然而等來的卻是那一聲聲的搗衣聲，以搗衣聲來結尾，更是顯示出其棄婦的悲慘經歷。而王昌齡中的《閨怨》塑造的是一個在深閨中的少婦形象，他首先以這個少婦的精心打扮不知愁入手，最后以看到柳之后的愁這兩者之間的前后對比，鮮明地塑造出這個思婦的人物形象。這里很明顯地看出，這兩首思婦詩所塑造的思婦形象是很不一樣的，魚玄機是以自己的感情入詩，她深知女性被拋棄，成為棄婦的這樣一種感情經歷，她在詩中傾入了自己的情感，所以是很真實的。她不但能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自然性別，而且從自然性別出發、在當時的大環境下——男尊女卑，女士基本上屬于男人的附屬物——清楚地意識到了愛情可能會給她帶來的結果。但作為一個具有獨立人格的女性，她表現出了女性對美好愛情的真切向往、堅貞和執著。

王昌齡這首詩中所塑造的思婦形象畢竟是帶有他男性的眼光，是男權話語在女性形象上的滲透。在中國封建王朝時的男權社會里，其社會的精神內核是男權，主流話語是男權話語。其文化領域、思想領域等無不充斥著男權話語。在他的詩歌中寫出了他作為一名男性心目中的女性形象，把他的那種男性對女性的控制情感傾入到其中。同時從詩中的敘述中得知，他看到的只是封建上層階級的少婦形象，比較地片面。而魚玄機詩中的思婦形象是已經被拋棄了的婦女，她失去了男人的保障，以至于她后來的詩作中多有求偶的作品，描寫的對象是眾多思婦或者棄婦中的一員，是涉及到下層群眾的，表現的是一般思婦的處境。

三、從思婦形象所透露出的女性地位

在封建社會，女性地位遠遠低于男性，女性是男性生活的附屬品，男性主宰著女性的生活，丈夫對于妻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與丈夫的別離，尤其是長久地與丈夫別離，對于女人的生活有著很大的影響，雖然是在繁榮的唐時期，但也同樣存在這樣的情況，所以就有了很多表現思婦生活的詩歌，在這里我們是可以看出思婦因為丈夫在家庭中的長期缺失，她們有著沉重的負擔，然而在當時的禮樂環境下，她們又需要尊崇“三從四德”的思想，“出嫁從夫”把她們限制在家庭中，遵循一系列的家庭倫理觀念強加給她們的枷鎖。“在一個男性視自身為正常、規范和標準的價值體系中，女性自然被貶斥為‘他者，并因與男性在生理與心理等方面的差異性而被降格為‘第二性。”女性在各方面的權利被限制，比如教育上，封建社會主張“女子無才便是德”直接否定了女性受教育的權利，諸如此類的情況還有很多，無不在顯示著女性地位的不平等。

縱然在高度發達的盛唐社會，女性的地位仍然得不到相應的提高，魚玄機詩中的女性形象是一名思婦同時又是一名棄婦，她在成為棄婦的同時就意味著失去了一切，女性必須依附在男性之下，沒有了男性的庇佑，于是她不得在這個社會上存活，所以在她后來的詩作中多出現了求偶的詩篇，這往往是她被歷史解讀為“不貞之婦”的借口。我們在深思女性必須依附在男性之下的同時，是不是也考慮下當時的社會背景呢？為什么女性必須得依附在男性之下，這無疑又是社會對女性的一種歧視了，當時人們普遍奉承“女子讀書無用論”，女子就該在家相夫教子，于是沒有丈夫的女性就自然而然地被歸入了棄婦的名下，沒有任何的權利保障。失去了丈夫的寵愛的女子同時也是被娘家人唾棄的，所以足可以見丈夫在女性生活中所扮演的非常重要的角色。即使是在王昌齡詩中的上層婦女形象同時也是被歸入了少了丈夫，女性也是無法存活的形象，這無疑就更突顯出了當時的婦女地位。

四、結語

唐代的思婦詩讓我們窺見了當時社會下關于思婦的一角，也讓我們更深刻地明白了唐時婦女的地位處境，這一部分的詩成就是非常顯然的，不同的詩人運用自己高超的技巧寫出了膾炙人口的詩，流傳至今。魚玄機的詩從女性的自然性別角度出發，在一定程度上摒棄了男權社會賦予她的社會性別，大膽地把自己置于男權社會的對立面，站在自己男女平等的層面上，描寫了自己的愛情，認識到了女性在社會歷史上的重要作用，并企圖在這一基礎上成為社會的主角，直接打擊了男權社會的精神內核。她逐漸疏離男性中心意識，用女性意識來感知、發現、認識自我及社會現實，在詩歌中真實生動地展示了其突破封建傳統，敢愛敢恨的個性十足的女性形象。而王昌齡的詩雖然不可否認地帶有男權的意識，但其描繪的思婦形象生動，一度成為思婦的象征，這一首詩也被視為是思婦詩中寫得最好的。通過比較這兩首詩中的思婦形象，歷史的更替，物轉星移，從盛唐到晚唐，我們也可以知道女性意識在不斷地勃發，女性地位在不斷地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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