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站上講臺，我的人生才有價值”

周小益

如果命運驟然發生巨變，你該怎么辦？梵高斷耳畫向日葵，孫臏受臏刑而為軍師，羅斯福病足而為總統，霍金失語而著《時間簡史》。雖不能像名人一樣驚天動地，但作為一名人民教師，隨州二中的姜中啟的故事被身邊的許多人稱作“奇跡”。他因慘烈車禍命懸一線，卻憑著超強的意志力戰勝死神，身體九級傷殘，仍然堅持屹立講臺。他說：“只有站上講臺，我的人生才有價值。”

一個意外

如果不仔細觀察，很難發現姜中啟竟然是九級傷殘。他冷靜、平和，說話的時候會笑瞇瞇地看著你，眼睛里時常閃著欣慰的光芒。

只有當走起路或者上樓梯的時候，他的身體才會呈現一種不平衡的狀態，因頸部和左下肢活動不便，前行的時候略微有點顛簸，他無法控制這種“顛簸”。同樣無法控制的，還有來自喉部的不適感。

2013年10月2日，他像往常一樣騎著電動車回家，不料被一輛逆向行駛的小汽車撞倒，當時就失去了知覺，全身11處斷裂，多處粉碎性骨折，胸腔淤血，肺呼吸衰竭，成了生命垂危的“紙片人”，醫院已經下達病危通知書。醫生告訴家人，存活的希望非常渺茫，即使存活下來，下半輩子可能也會在癱瘓中度過。家人無奈之下決定轉院到襄陽，隨行的醫生都被他堅強的意志力折服：姜老師，您真有毅力！

史鐵生在面對絕望時，地壇便是他的寄托。姜中啟說，撐著他活下去的，便是他幻想自己在飛，就是把意識脫離于身體，飄在空中，飛過山川和田野。“這種感覺是很奇妙的，他能讓我暫時緩解身體的劇痛，飛的時候特別的快樂。”

手術后，姜中啟的身體輕松了很多，但另一種痛苦也開始了。一個月后，他的喉嚨開始出現了問題，講不出話，呼吸困難。檢查后才發現，車禍后遺癥導致呼吸管只剩下頭發絲似的一點，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懸著一口氣不放棄，連醫生都覺得不可思議。經過多次手術之后，醫生表明不能再做手術，疤痕堵住了氣管，離喉嚨只有很小的距離，再做的話可能會永久失聲。

姜中啟知道，對于一位教師來講，沒有了聲音，就失去了與學生交流的工具，喉嚨就是人生的全部意義。本著重新當上教師的信念，他沒有放棄。遂輾轉到上海尋求名醫治療，因為不能說話，他寫了一張紙條遞給醫生：正是因為我的病情十分嚴重，我走投無路，才到大城市、大醫院找名醫，至于治療的結果，我已經做好了各種準備，請你們放心。醫生被他的堅強意志所折服，答應了他的請求。

他的整個胸腔被切開了，并切除了四厘米的氣管，才保住了喉嚨。胸腔上遍布著猙獰的傷疤，這是手術帶給他的痕跡。“手術后的每一步都很痛苦，生不如死，但慶幸我還活著。”雖然心有余悸，但他并不感覺悲觀。

一種寬容

“慢慢來”，是姜中啟經常對人說的一句話。班里有的學生會汗流浹背地趕來上課，姜中啟便會讓他們不要太著急，“睡過了就睡過了嘛，只要不是故意睡過，人身安全才是第一。”

人經歷了苦難之后，會變得更加寬容地對待周遭的事物，懷著善意的心面對一切。他先后在隨州市環潭鎮小學、環潭鎮中學任教并擔任校長。因教學成績突出，被隨州二中推薦參加1995年隨州市教師招聘考試，以90分的成績獲得了第一名，與第二名相差二十分。當時，“隨州師范學校”和“隨州一中”都想讓他過去當老師。

“吃水不忘挖井人，人要懂得感恩。”面對人生選擇，姜中啟選擇留在隨州二中，從坐班、開展教研活動到常規教學的備、教、批、輔、考、評等各環節都落實得很好，還因為講課富有特色經常受到表揚。所任班級的教學質量一直名列前茅，深受師生及領導的好評。

“作為教師，教學業務優秀是必須的，但是對待學生的態度也至關重要。”面對一些問題學生，姜中啟有自己的辦法。

班里有個學生有煙癮，有時一天抽幾包煙，學校建議勸退，姜中啟卻考慮到，離高考還有三個月的時間，現在勸退這名學生的話，學生不僅心靈受打擊，對他的學習也將會有很大影響。

他找到這名學生，對他說：“我知道煙癮犯了很難受，但是你能不能答應我，先減少抽煙的次數，一個星期抽一根，我們慢慢再來戒，可以嗎？”學生點頭答應了。過了一段時間后，這位學生再犯，低著頭來跟他道歉，他并沒有一上來就予以怪罪，而是溫和地說：“你現在進步很大了，但是我希望你堅持一下，再減少一下次數。”學生被他的態度所感化，保證不再抽煙，果然，這位學生不但成功戒掉了煙癮，還奮發圖強考上了重點大學。

姜中啟經常跟學生強調兩點。一是要有自己獨立的想法，二是要有超越自己的信念。“有人說讓學生吃苦，其實可以換一種方式理解，讓學生從苦中嘗試到快樂。學生的蛻變需要很長的過程，要讓他們對未來有期盼才會感到幸福。”

一次涅槃

對學生“寬大為懷”的姜中啟，對自己卻很“狠”。

手術后，連正常的站立都很艱難。可他硬是堅持每天在家里走一百個來回（大概兩千米）。“現在家里的每一塊磚，我都知道長什么樣子。”上下樓梯困難，他便拄著拐杖一天天地練習。他回憶說，“練習坐是最痛苦的，一坐下就感覺身體在飄，渾身疼痛不已。”

身體剛剛恢復，姜中啟便要求上班，他說：“只有站上講臺，人生才會有價值；只有當老師，我才能感覺到生活的充實和快樂。”為了不讓傷疤嚇到學生，即便在夏天，他也只穿帶領的衣服。

傷疤雖然不會恢復如常，但他的心態卻比從前更好。也許正是經歷了這種別人無法想象的苦難之后，他才達到了一種超脫的境界，他有了自己的精神花園，那里沒有傷痛，有的只是堅強和信念。

隨州二中校長王桂蘭回憶道，如果沒有親眼所見姜老師當時的情景，就永遠無法想象他能恢復成現在這樣，這真是一個奇跡。她對姜中啟說：“你是有福之人，從發生意外到重新站起來，這是老天對你的厚愛，他知道你是一個好人、是一個優秀的教育工作者。”

1996年，姜中啟被評為隨州市“師德教育活動月先進個人”；2004年，被授予全市“優秀共產黨員”；2007年被人事部、教育部授予“全國模范教師”稱號。

“人生若是一帆風順，那該多無趣啊。”這段突如其來的經歷不僅沒有打倒他，反而激發了他與命運抗爭的勇氣。苦難也是一種財富，他的精神告訴我們，強者容易堅強，正如弱者容易軟弱，信心是命運的主宰。即使跌倒一百次，也要一百次地站起來。

（責任編輯 徐世兵）